翌日一早,披香宮就開了大門,早早收拾出來的靈堂,迎接六宮妃嬪女官內使,及宮外京內趕來的諸外命婦,供她們吊唁。


    不過因為是夭折的皇子,雖有了封號,但到底是小輩,因而三宮隻出現了一會兒,就到後殿去歇息了。


    林慧怡抽出空來瞧著向安娘,眼裏滿是擔憂。今日一早起來,向安娘就全然不似昨晚的哀淒,似乎恢複了理智,悲傷卻完全不失禮。


    她不清楚向安娘是怎麽突然間一個晚上,就想透徹了。隻覺得擔心,畢竟喪子之痛哪裏是一晚即能撫平的。


    莊小娘這個有過經驗的,倒是不太在意,還勸她放開些。


    “娘,嬸娘。”林慧怡剛要轉身迴去,就看見周氏與向安娘的母親令人許氏過來,見許氏精神不好,忙迎上去攙扶。


    “你嬸娘哭暈過去了,所以這會兒才來。”周氏輕歎著解釋了一句。


    林慧怡點點頭,剛剛看見許氏的樣子她就知道了。好外孫夭折,她傷心也是難免的。


    “請娘和嬸娘跟我過來吧。”她將二人引到向安娘的身前。


    “我的兒!”許氏甫一看見向安娘一身素白,幼稚的臉上帶著不屬於她的哀傷痛苦,就忍不住悲從心起,喚道。


    向安娘也繃不住,兩行淚當即就下來了。“娘!”她撲過來抱住許氏,母女二人痛哭起來。


    林慧怡輕歎一聲,未免擋了來來往往的人,與其餘幾人勸著好一會兒,才讓兩人停下來,挪到旁邊的暖閣去了。


    “娘……”向安娘含著淚,張了張口,卻說不出多餘的話。


    許氏卻像是自然懂了她想問什麽,搖頭歎息:“我的兒,一切都是命。楚王的命,就在此。不要怪自己,不要怪別人。”


    向安娘側頭看了林慧怡與莊小娘一眼,重重點了幾下頭,微不可聞地說:“嗯,嗯,好,我不怪,我不怪……”


    “女人都是這麽過來的。安娘,你還年輕,以後還會再有孩子的。”周氏也柔著聲音勸慰道。


    許氏也跟著點頭:“對,別多想,好好養著身子。別楚王走了,你的身體也垮了。”


    “好,好,我記住了……”向安娘無奈閉眼,點著腦袋答應。


    “娘娘!”向安娘的宮女此時進來傳話:“皇上下了旨,楚王殿下的諡號定了‘哀’字,葬地就選在晉殤王的旁邊。”


    見向安娘沒什麽反應,明白她現在沒空關心這些,林慧怡便主動發話打發了她:“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倒是與麥麥在一處,讓他倆做個伴。在那個荒郊野嶺的,也不至於孤單寂寞。”莊小娘被這個勾起一絲悲意,苦笑道。


    林慧怡勸不了,隻能輕輕將手放在她的肩上,聊作安撫。


    可能是和親娘見了麵,她說的話起了效,餘下的喪禮,向安娘才像是活過來了。


    哭的時候肝腸寸斷,但真到小魚兒靈柩出宮之時,她雖然不舍,卻也沒有阻攔。


    那幾日,林慧怡幾人都陪著她到城樓上去,遙望兩個孩子的墓地,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


    等真正出了喪期,向安娘才不去了。恢複了往常的日子,來往幾個好姐妹的住處說話耍玩。


    抬頭看看藍天,一切都與小魚兒離開那日一樣。隻是,這片天空之下,再也沒有小魚兒清脆的笑聲了。


    “姐姐,我突然有些不舒服。今天還是先迴去了。改日再來看你。”向安娘才來了沒一會兒,就起身要走。


    林慧怡看了看她的神色,知道是心病,歎了口氣,才點點頭:“也好,咱們什麽時候聚都來得及。你身體最重要。”


    “是啊,你要多休息,慢慢養好身體。”莊小娘也道。


    “多謝兩位姐姐體恤。”向安娘微笑著福了福身,便扭身出去。


    林慧怡卻有些奇怪,向安娘什麽時候這麽規矩客氣了?以往她都是大大咧咧的,今天這是怎麽了?


    不過,她隻以為向安娘是還沒恢複過來,行為古怪正常,便沒放在心上,繼續和莊小娘說著話。


    隻是那天之後,向安娘便不過來了。林慧怡叫人去問,也隻說要靜養一段時間,不見人了。


    “既然是要靜養不見人,那我也不過去了。等她好了再說吧。”林慧怡輕歎一聲,隻好作罷。


    卻不想,沒出幾天,彩月就急匆匆從外麵迴來,腳步飛快地朝她屋裏衝,臉色異常凝重難看。


    “怎麽了?臉色這麽不好看。”林慧怡在院子裏瞧見,驚訝非常,便叫住了她。


    彩月一向都是個穩重的,這次怎麽會這般失態。


    “姐姐,出大事了!”彩月聞聲迴頭,一見她,就三兩步地跑過來,人還沒到跟前,一席話就跟連珠炮似的,出了口:“外麵現在都在傳小魚兒的死另有文章!”


    “什麽?怎麽傳的?”林慧怡猛地拉住她。


    她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太醫說驚風是幼兒十分易得的大病,當時在場的又都是自己人,她就沒朝那方麵想。


    那按這麽說,是有人故意戕害小魚兒?


    彩月歇了口氣,才繼續說道:“我剛剛出去,見人都背著我們鬼鬼祟祟的說話。我就奇怪,隨便找了一個小宮女問了才知道。


    就因為麥麥與小魚兒都是在九月夭折的,所以背後就有人造謠,說是麥麥帶走了小魚兒。


    又有人說,是小娘看不慣安娘與小魚兒,嫉妒心發作,故意害了小魚兒,好讓安娘也嚐嚐喪子之痛。”


    “什麽,全是無稽之談!”林慧怡憤怒地一甩袖子,從身邊的花枝上,掛掉了好幾片葉子。


    “可不是!我當時就罵了她們一通,但她們說,這些事早就在宮裏傳遍了,隻有咱們不知道!”彩月憤憤,又道。


    這幾日,林慧怡都窩在宮裏不想出門,黃皇後又免了晨昏定省,因此王晏妃母女也不出去。


    幾個主子都不走動,所以蘭林宮的宮人出門也少了。故而這些謠言就一直都沒傳進來,她們才都不知道。


    “傳遍了?那安娘和小娘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林慧怡一驚,想到最近不上門的二人,覺得十有八九就是如此。


    “我估計是。聽說長樂宮和披香宮的宮女,之前還為著這個吵過一架。”彩月沉著臉迴道。


    “那她倆是什麽反應?”林慧怡更是又驚又氣,出了這麽大的事,這兩人居然一個字都不跟她說。


    彩月聞言也是一歎,無奈地說:“她們說小娘帶著那幾個宮女上門賠禮,卻被安娘以靜養不見人的理由給駁了迴去,連人都沒見著。”


    見林慧怡氣到臉都綠了,彩月吞吞口水,但又不能再瞞著她,於是支吾著又說:“然後,可能小娘明白了什麽,那之後就再也沒出過門了。”


    “真是的!這兩人到底在想什麽!安娘是頭發昏了嗎?這種謠言是能信的嗎?小娘也是,既然聽到了也不來和我說!”


    林慧怡抱怨了好一通,隻覺得這兩個都不把她當姐姐了。才連這種事都瞞著她!


    彩月也是不高興得很,她們不過是在宮裏懶了那麽幾天,外麵兩個妹妹就跟翻了天一樣。怎麽不氣人!


    林慧怡正打算怎麽處理的時候,原本在西邊和女兒玩耍的王晏妃,一邊走,一邊叫她:“姐姐,姐姐,你聽說了嗎?”


    林慧怡都快心梗了,快幾步湊上去,焦急地問:“又是什麽事?又聽說了什麽?”


    “又?”王晏妃被這個字弄得一愣,好半晌才搖搖頭,把自己聽來的簡單說了。


    “我身邊的平安剛剛出去,聽到了一些閑話。說是外頭現在都在傳,小魚兒的死,是我故意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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