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見到柳昭訓的時候,黃皇後就有預感是這件事了。她微微一笑,拉了拉衣袖,道:“這種事,你為什麽不去求皇上呢?”


    “迴皇後娘娘,妾是妃嬪,娘娘您是六宮之主,有事當先與娘娘商量才是。況且皇上日理萬機,怎好用這些小事去打擾他呢?”


    柳昭訓進宮後,是專門去私下打聽了當日的事情經過,自然也就知道了自己姐姐因為忽視黃皇後的權威,得罪了她的。


    這麽說,至少能讓黃皇後更相信自己和姐姐的不同,更容易答應她的請求。


    “你倒確實與傳言一樣穩重聰明,比你姐姐懂事多了。”黃皇後柔聲笑道。


    “這都是妾的本分,娘娘過譽了。”柳昭訓謙卑地笑著,又是一拜。


    “既這麽著,本宮這兒就算放行了。不過,你去後還需向皇上吱一聲。”黃皇後心情不錯,隨口答應了。


    “妾多謝皇後娘娘的恩典。”柳昭訓喜笑顏開,非常真誠地又拜了拜,才起身道:“娘娘,妾先去了。”


    “嗯。”黃皇後淡淡一笑,頷首放行。


    “娘子,冷宮到了。”春分的聲音響起,把沉浸在迴憶中的柳昭訓拉了迴來。


    她抬眼一看,麵前的宮牆門戶老舊,空氣中都散發著一股陳腐的灰塵味。雖不是破敗將傾的危房,但也和整個皇宮格格不入。


    “她就住在這裏……”她喃喃自語地說,心中莫名地生出些許傷感,出身富貴的她們,從小錦衣玉食,住的雖比不了皇宮,那也是雕梁畫棟,什麽時候有見識過這種地方。


    “娘子,按宮規,犯錯被廢的妃嬪,都會被趕到這裏禁閉起來,不過好在命能夠保住。”春分是宮裏的老人,跟她解釋安慰了兩句。


    “是啊,能保住性命就已經是天恩了。”柳昭訓聞言,不由得惆悵地歎息。


    一時間,隨侍的兩個宮女都不知道該做如何的安慰了。


    “罷了,你們隨我進去吧。”但柳昭訓也隻是一時哀歎,很快就緩了過來。


    “哎,這裏灰塵重,娘子慢些。”春分拉著思雲在前麵帶路,順便把空氣中的灰塵揮開。


    “姐姐,已經打聽清楚了。”彩月急匆匆地進來。


    “如何?”正等得焦躁的林慧怡忙牽住她,急切地問道。


    “我仔細問了鳳儀宮和柳昭訓身邊的人,都說她專程為了這事去求的皇後娘娘,說是奉母命去探望姐姐,還帶著春分等宮人。”彩月飛快地答道。


    “春分?就是你說的黃皇後指給她的那個宮女?”林慧怡微微點頭,又問。


    “對,就是她。據我打聽來的,她應該是受皇上和皇後娘娘的命令去觀察柳昭訓的,而且她也跟去了冷宮。


    既然柳昭訓沒避著她,那應該就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彩月又說。


    “這樣就好。”林慧怡終於放下了心,隻是又囑咐了一句:“派人盯著,等柳昭訓出來了,再去打聽她們在裏麵都說了些什麽。”


    “好,我這就去安排。”彩月應了,又快步走出了內室。


    另一邊,柳昭訓已經進了冷宮裏麵,因為收到了黃皇後的懿旨,所以由冷宮管事的嬤嬤領著她走到關押柳庶人的房間。


    她仔細地掃視了一遍這個小屋子,目光所到之處,皆是灰塵,像是久無人打掃的樣子。


    而她的親姐姐,柳家大姑娘就坐在那勉強能稱之為床的家具上,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她,好像完全不敢相信。


    “大姐姐,我來看你了。”柳昭訓忍住心中的萬千複雜,輕輕開口喚了一聲。


    “小妹,小妹妹,你怎麽來了?”柳庶人一臉的驚恐,她手腳並用地爬下床,看著眼前這人,一雙手卻不敢碰她。


    “難道她們說的是真的,你也進宮來了?”她叫道。


    “是,我進宮來了,做了皇上的妃嬪。”提起這個,柳昭訓眼眶一酸,卻強自鎮定地迴答。


    “你怎麽能進來這個地方!你沒看見我的下場嗎?迴去,快迴去,迴家去!”聽了她的話,柳庶人突然像瘋了一樣,大聲尖叫著,一邊又緊緊拽著她的衣袖,要把人推出去。


    “姐姐!”柳昭訓被推搡著,難以站穩。


    “迴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這裏的人心都是髒的,臭的!”柳庶人好像聽不見她的痛唿,隻顧著把人朝外邊趕。


    “胡說什麽!”管事嬤嬤喝道,立刻叫了幾個宮女來把她拉開。


    柳昭訓被隔開,好容易才站穩腳跟,又見姐姐被她們死死按住,說道:“嬤嬤,我姐姐她是一時太激動了,不是有意要胡言亂語的。請您讓我與她單獨說幾句話。”


    “這,還請娘子小心些,要是有事及時叫奴婢。”嬤嬤也不好拂了她的麵子,隻得答應了。


    “多謝。”柳昭訓朝思雲使了個眼色,讓她給那嬤嬤一些錢財。


    “奴婢謝娘子賞。”嬤嬤接下了,帶著宮女們退出去。


    “你為什麽要進宮,你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柳庶人折騰了這一下,已經無力地倚靠在床邊。


    “我知道,但我沒有辦法。”柳昭訓和兩個侍女把她扶起來,歎息道。


    “誰把你送進來的?”柳庶人喘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身子,麵色蒼白地看向她。


    “柳家,咱們的父親祖母。”柳昭訓淒然一笑。


    “他們不是一向最疼你的嗎?怎麽舍得……”柳庶人帶著一絲的怨氣,道。


    “再疼,再舍不得,我也不過是一個女兒,哪裏敵不過榮華富貴啊。”柳昭訓嘲諷地笑笑。


    柳庶人默然,她當然明白,自己不就是被這些忽悠了,“自願”進宮來的嗎?


    “娘呢?娘沒反抗嗎?就讓他們這麽把你送進來了?”她又問。


    “娘怎麽沒反抗!她不想,真的不想。她已經折了一個女兒進去了,不想再失去另一個。”柳昭訓憋屈已久的怨恨終於爆發出來,一滴淚也跟著滑落眼角。


    “但她能怎麽辦?她所有的辦法都用盡了,甚至以死來做威脅。可是,能有什麽用呢?”她任由眼淚在臉上流淌,隻顧著宣泄那些恨意。


    柳庶人無言,她能想象得到娘親絕望的模樣,淚水也不聽話地流淌著。


    “我不想進宮,但沒有辦法,我隻能進宮。”柳昭訓忍著哭音,斷斷續續地說著自己心中的痛:


    “你知道我進宮那天,受了多大的屈辱嗎?那些給我做檢查的老婆子,將我的東西,還有我的身體,無論哪個邊邊角角,都細細地搜了一遍……”


    柳庶人聞言,不忍再看她的表情,閉著眼,淚水卻不受阻礙地流出來。


    柳昭訓傾述完了,看著她。兩人相顧無言,隻有眼淚述還在不停述說著各自的委屈。


    “是我害了你……”良久,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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