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蓋蘇文此時正坐在軍營大帳主坐上,李平坐在大帳的下位,帳下則跪著一名順奴部奴才。


    “啟稟主子,奴才經過探查發現安州城外有人類活動過的痕跡,但並沒有發現敵人的存在,想來這些人應該十分狡猾,直到行蹤暴露後已經撤離了。”


    聽完匯報,淵蓋蘇文點點頭,眼睛有意無意的看向李平的臉上,似乎想從他的表情獲得一絲端倪。


    聯想到前幾日監視李平的密探匯報,淵蓋蘇文也有些拿不定這李平究竟是中原人還是新羅人。


    新羅人也好,中原人也罷,隻要把貨物拉到高句麗來都是朋友,高句麗雖然還在封鎖新羅的貿易,但隻是封鎖流向新羅的貨物,並不會阻撓新羅的貨物外流,好比大隋封鎖突厥的貿易,禁止鐵器外流的同時並不會拒絕草原的牛羊流入大隋境內。


    他不知道此時一封加急密報已經從新羅送到了高元的手中,信中的內容是新羅使臣求助大隋皇帝支援,大隋的海軍已經抵達新羅,艦隊規模三百多艘,高元看到戰報後騰的就站了起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三百艘海船,那得多少兵力?若是全部來攻他平壤城如何是好?


    若是讓淵蓋蘇文得知密報的內容,就能將一切都串聯起來。


    新羅求援,大隋派兵支援,所謂不明敵人的蹤跡必然是大隋派遣探路的先頭部隊,而李平等人肯定是混入城中打探的密探,這一切都豁然開朗,而那是李平若還在淵蓋蘇文的手中想必下場一定很淒慘。


    好在,劉通誤以為城內被抓的密探會將李平供出來已經在加緊準備攻勢了。


    支走了密探,淵蓋蘇文起身給李平斟滿了一杯酒,並舉杯道:“看來這一切都是誤會,本道使為之前的魯莽行為給你賠罪,還望李掌櫃莫要心生芥蒂,以後可得多多來我高句麗做生意,我高句麗是講律法的,絕不會無故傷害朋友。”


    “哪裏,既然是誤會,解除了就好,我李平行得正坐得直,也是希望能夠自證清白的。”


    二人舉杯,一飲而盡。


    夜裏,高俊作為安州城的城主,乃是東道主,擺宴款待眾人,淵蓋蘇文身為一部之主即便高俊等人再不待見,看在自己父親的麵子上也必須邀請。


    李平本來是不準備去的,但淵蓋蘇文認為李平被自己冤枉,又是貴客,為了拉攏李平還是執意邀請李平赴宴。


    他可不想李掌櫃迴去後對周圍的商人說高句麗人野蠻殘忍,到時嚇得別人都不敢來做生意了怎麽辦?


    我高句麗急需的鹽鐵茶葉布匹又如何獲取?獵人們獵取的毛皮又如何販賣?和西邊的突厥人做生意嘛?他們除了牛羊還能有什麽?


    高句麗畢竟是大國,小小安州城也比新羅王城高檔不少,雖然城內依舊是土路因為下雪已經泥濘不堪,可城主府內的地上全部鋪設石磚,建築的樣式形製也比新羅王宮考究不少,看起來更加的大氣。


    席間各自落座,高俊雖然是安州城城主,但高浪身為大王子自然坐在主座上,依次是大乞四,之後才是高俊本人,而客座首位上自然是淵蓋蘇文,除了他還有其他幾部目前在城內的俊秀。


    其中有兩個人格外引李平注目,一個是身穿漢服的中年三角眼男子,還有個是身高二米多壯的連脖子都看不見的大漢。


    越是原始的文明越是分餐製,此時的分餐不是代表大家都講衛生,而是強權的幹預下誰能多分,誰能少分,國家會將產出按照等級分配,家庭會將食物按照勞力分配,越是弱小,分配的越少。


    高句麗的宴席也是分餐製,大殿內被專門掏了一個坑用來燒火,被稱為火塘,平時可以取暖,順便烤製食物,一頭頭被處理過的野獸被架在火塘邊烤著,有羊有鹿,有熊有麅,各自的案台上還擺放著凍梨等水果,餐具隻有一把切割用的刀。


    等人都到齊後幾個侍衛抬著兩個大缸上了大殿,白色液體的是馬奶酒,酒精度為三,米黃色的是青稞酒,度數要高一點,有五度。


    青稞酒、啤酒與我國古代的醴(li)酒其實是一種東西,隻不過醴酒最終被黃酒取代失傳了。


    “哈哈哈,感謝各位賞臉能夠前來赴宴,本王子給大家介紹一下。”


    高俊走到李平幾人麵前一一介紹道。


    “這位是宇文賈,中原定襄郡人士,宇文氏可是我高句麗的朋友,沒有他們將中原的鐵器送來,當年我高句麗就沒那麽輕鬆能夠抵擋大隋的鐵蹄,請。”


    高俊右手按在胸口,意在喻示彼此的友誼堅定長久,左手舉起酒杯,斟滿後朝宇文賈示意後一飲而盡。


    說完後高俊看向淵蓋蘇文,示意他介紹介紹李平的來曆背景,好讓大家認識認識這位新朋友。


    “嗬嗬!”


    李平朝淵蓋蘇文點點頭,站起身笑道:“不必勞煩淵蓋道使,在下是江南的商人,姓李名平,此次前來高句麗就是為了做毛皮生意,也是為了試試開拓新的商路,高句麗缺什麽物資盡管提,在下會羅列個清單,我李平下次前來是定然讓大家滿意。”


    說完李平也舉起酒杯,朝大家敬了一杯。


    席間大家推杯換盞,聊著一些見聞趣事,那個叫宇文賈的半道站起身走向李平身邊坐下並自來熟的攀談起來。


    “李掌櫃,沒想到在這塞外苦寒之地也能見到同行,真是他鄉遇故知啊。”


    宇文賈說著居然隱隱有淚光浮現。


    不管李平同意不同意,他就坐在李平的身邊一直嘮嘮叨叨的說著,而李平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個巨漢的身上,隻是偶爾附和一下宇文賈。


    根據宇文賈的描述他是右河套地區定襄郡的宇文氏,就是宇文化及家族的旁支,自從家族發達後就一直跟塞北的突厥人做生意,商路早已經打通到了高句麗,販賣的物資都是隋朝禁止與突厥貿易的違禁品,說直白點就是賣國賊。


    宇文氏與外敵做生意還是宇文化及起的頭,當初宇文化及與智極兩兄弟和突厥人做生意被人舉報,楊廣徹查後大怒要將他斬首,嫁給宇文士及的南陽公主及時求情,才貶為奴隸,宇文化及的父親宇文述乃是隋朝元老,也是楊廣登基的重要柱石,宇文述死後楊廣一時心軟又將宇文化及官至原位,如今看來,楊廣被宇文化及殺死也是他咎由自取,當初將宇文化及直接殺了不就屁事沒有了。


    定襄郡此時已經是東突厥的勢力範圍之內,並且始畢可汗的大帳就在此處,宇文氏想要自己的利益不被侵占就必須歸附突厥,他現在能出現在高句麗也是奉了始畢可汗的命令,將中原的物資倒賣到高句麗,幫其強大,然後二者聯合入侵中原,瓜分天下。


    高句麗和突厥早就狼狽為奸,這也是為什麽楊廣要三征高句麗的原因。


    當年在楊廣馬邑巡遊時在突厥大帳內發現了高句麗使者,按理說這些勢力已經歸附大隋,成為大隋的藩屬國,藩屬國有自己獨立的文化經濟和政治體係,但沒有獨立的外交權,隻要是大隋的藩屬國就不能自己決定和他國開戰或者外交,藩屬國與別國的遣使往來需要經過大隋的首肯,如今居然繞過大隋私下秘密會見必然是心懷二心。


    這人吧啦了半天李平心不在焉的終於從隻言片語中得知,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漢奸。


    也不算漢奸,而是隋奸,因為宇文氏是徹頭徹尾的鮮卑人,祖上姓破野頭,是鮮卑人的奴隸,並且世世代代都是奴隸,是大隋讓他的家族翻身,而這些人不知感恩居然勾結外敵販賣軍用物資,宇文化及更是弑君。


    誰都能殺楊廣,因為楊廣該死,但他宇文氏不能,因為他宇文氏的今天都是楊廣給的。


    得知對方是隋奸後李平一刻也不想和他聊下去,宇文賈卻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拉著李平聊個不停。


    口中不斷抱怨關內的人看不起他,辱罵他是不知報恩的畜生,並表示宇文化及弑君跟他宇文賈有什麽關係?


    還訴苦狡辯說別人和西域人能做生意,自己為何不能和突厥人高句麗人做生意?這是什麽道理?


    “嗯嗯嗯,是是是,你想的都對,繼續保持。”李平敷衍的說道。


    就在此時淵蓋蘇文從席間站起,端著酒壺拿著一條鹿腿來到了那個巨漢的麵前,將鹿腿遞給那人後淵蓋蘇文又給他斟滿酒杯,並說著什麽。


    二人的舉止可以看出淵蓋蘇文很尊敬麵前的巨漢。


    “嘿嘿嘿,鹿腿,好吃,好吃,奴哈癡敬你。”


    這叫奴哈癡的見到鹿腿就口水直流,似乎還很講禮節的用雙手捧起酒杯迴敬淵蓋蘇文,這巨漢坐著都幾乎和淵蓋蘇文等高,如此形象的人雙手端著酒杯就像小孩敬大人一般怎麽看怎麽滑稽。


    宇文賈也看出來李平似乎一直在看著奴哈癡,便笑著解釋道:“是不是被他的氣勢嚇到了?我當初也被嚇了個半死,這人是高句麗第一巴圖魯,就是第一勇士,據傳他有個外號叫通古斯。”


    隨後又小聲的湊近李平的耳邊說道:“可惜,是個傻子,智力隻有六七歲。”


    “六七歲?”李平心中釋然,難怪見這人舉止異常,原來是個低能兒,心中對他的警覺也下降了幾分。


    這人雖然身高二米一體重可達四百多斤,可活脫脫的一個巨型娃娃,生的白皙,頭頂僅剩的一搓毛辮的麻花辮活似豬尾巴,沒有眉毛,大餅臉,豬蔥鼻,臉上光溜溜,隻有兩撮八字胡仿佛眉毛生錯了地方,臉上的橫肉將眼睛都擠成一條縫,看不到脖頸看不到腰,坐在地上就像一個肉山,嚴格來說他那一條條粗壯的肌肉,應該是五花肉丸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蒸汽大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老夫和你拚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老夫和你拚了並收藏蒸汽大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