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曆三二〇八年十二月一日,小寒


    李平的艦隊已經抵達大同江出海口,寒冷的天氣使得江麵被凍結,一直延續到海邊。


    整個半島的河流河道似乎都很深,可以輕鬆的讓海船駛入,但目前江麵已經結冰,阻礙了李平的步伐,卻也是好事,正因如此海邊此時並沒有人煙,也不會有船隻從大同江出海。


    “留一部分人看著海船,其餘人都下船駐紮。”


    下達指令後李平讓所有師級幹部去船艙開作戰會議。


    “平壤在高句麗的南部,並且在整個半島的北部,外麵的氣溫你們已經感受到了,這種天氣隨時會下雪,他們的軍隊在冬季絕不可能具備作戰能力,你們兩軍一部在海邊駐紮等待命令,一部北上去消滅安州城,拿下安州城後據城而守,城池的北邊是一條大河,若是敵人敢過河就開炮將河麵的冰麵擊碎。”


    李平看著劉通和另外兩個師長,在幾人都表示明白李平的意思後李平再次說道:“雖然天氣寒冷,但敵人據城而守也不是那麽容易攻破的,你們可以派一部分人假扮商人混入城中,然後趁機用炸藥炸開城門,再據城門而守,等待大軍,具體的情況你們臨機而斷,北上的大軍都聽劉通的指揮,明白嗎?”


    “明白。”兩個師長立即迴道。


    劉通則是滿臉激動的看向李平,眼神中透露著一定完成任務的堅定,盼星星盼月亮他終於可以獨自領兵了。


    一個時辰後李平與楊絮還有金喜善等人牽著羅馬裝載著一批貨物沿著河岸往東走去,罵革弼等人則是偽裝成護衛的模樣,跟在李平隊伍的左右。


    李平也不知道這金喜善怎麽跟過來了,反正就是跟來了,說是天氣寒冷要給李平暖床,怕他凍著。


    走了沒幾裏路一棟民居依河而建,嫋嫋炊煙將屋頂的積雪融化,屋外還掛著一些凍肉之類的,隻是看外觀分辨不出是什麽肉。


    咚咚咚!


    李平叩響了院子大門。


    “誰啊。”裏麵一個老伯的聲音傳來,不一會一個眼睛透過縫隙往外麵看來,見李平等人的打扮後問道:“你們是誰啊,來這裏幹什麽?”


    “老伯別怕,我們是路過的商人,想進來討口熱水喝。”李平說著還從懷中掏出了一貫錢,讓老伯放心他們不是土匪。


    老伯看到這麽多錢後也放下心來,自己家中啥都沒有,這些人又這麽有錢想必不是謀財害命之人。


    打開房門後李平和幾個女的邁步走了進去,其他人都駐守在院外並不打算進來。


    “老伯,怎麽隻有你在家裏?”李平進屋後發現隻有老伯一個人於是問道。


    “家裏的漢子都去戍邊了,女人都去山上抓野味去了,隻剩下老漢我在這守著家門,咱這十天半個月也見不著一個路人,你們是往來的商人?”


    “是啊,我們來這裏做生意,您也是漢人?”李平見這老頭說著熟練的漢語,便開口問道。


    “是啊,老漢我祖上是晉朝的子民,後來戰亂就帶著家人跑到了這關外,幾代輾轉就在這裏紮根了,嗬嗬,對了,關內還是晉朝嗎?”


    老伯從櫥櫃拿出幾個碗,用剛燒的開水燙了燙,便給幾人倒上開水。


    “不是了,是大隋,現在大隋的江南可太平了,日後等你兒子迴來有機會去江南,那裏比這裏好,冬天沒這麽冷。”


    “不了,老漢在這呆了一輩子,舍不得咯,不過老漢的兒子若是願意,讓他去大隋闖一闖也是好事。”


    “這件衣服送給您,棉花的,穿著暖和。”


    說著李平將自己的大衣脫下披在了老漢的身上,問清楚了平壤的位置後便帶著手下離開了此處。


    李平等人離開後老伯拿著李平送的那一貫錢,感受大衣的溫暖,神情有些恍惚。


    “總督,那個老頭有古怪。”大家都離開後,罵革弼趕到李平的身邊小聲說道。


    “什麽古怪?”李平剛才在裏麵逛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啊?


    “那門口掛的是人肉,小的看見人奶子了,絕對是人,沒錯。”罵革弼麵色如常的說出了自己的推測,卻是驚得李平在大冷天中毛骨悚然。


    “你去,把事情弄清楚。”


    李平的隊伍在一裏外停了下來,不一會原來小屋的地方火光大起,頃刻間將其付之一炬。


    “總督,都問清楚了,那人果然不是什麽好人,人已經被我殺了,房子被我燒了。”


    “那老頭還說說他剛殺完人海邊就飄來一艘船,上麵有個昏迷的壯漢,也被他殺了,那人的頭已經被斬了不知丟到哪裏去了,穿的好像是棉甲,我看著可憐,一並燒了。”


    罵革弼稟報完後將他剛才逼問的情形說了出來,並將李平送出去的大衣還給了李平,至於錢...


    因為這兩年年年旱災,冬季又來的特別早,高句麗的糧食已經無法供給全部子民,於是高句麗王為了穩固統治優先將糧食都分給將士,而這些百姓家中的糧食都被搜刮一空,尤其是非扶餘人的百姓,幾乎每天都有人餓死或者凍死。


    那門外掛著的臘肉就是人肉。


    十天前老漢的女兒從娘家跑了迴來,因為夫家的男人被抓去當了兵,家裏的糧食已經不夠過冬了,一天晚上公婆趁媳婦睡著時悄悄地商量著什麽,二人的對話驚醒了處於饑餓中的媳婦。


    “殺了吧,再不殺咱們就要餓死了,咱們不要緊,可咱孫子已經快餓死了,你是想咱們絕後嗎?隔壁的劉家可是餓的連親孫子都吃了。”婆婆抱著懷中餓暈過去的孫子朝公公小聲說道。


    “哎,隻能如此了,反正媳婦不是咱們家的種,她又那麽多肉,你去廚房拿菜刀。”


    在牆邊聽到公婆語氣平穩訴說完這一切的媳婦早已經捂著嘴淚流滿麵,自己給他家傳宗接代,丈夫當兵時家裏的活都是她在幹,沒想到這兩個看似親近的人最後居然想殺了自己充饑。


    媳婦知道正門出不去了,就從窗戶翻窗逃出了村,連夜扛著饑餓迴到了娘家。


    拖著疲憊的身軀媳婦將在婆家的事情訴說了一遍,被自己親爹安慰了一番後便沉沉的睡去。


    “與其便宜公婆,不如便宜你爹。”


    連夜的奔波早已耗盡媳婦最後的力氣,即便被疼痛驚醒也隻能無力的求饒,求爹爹不要殺她,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哥在外當兵不知生死,家裏早就沒了糧食,娃,別怪你爹不念親情,爹餓啊!”


    一滴眼淚從媳婦眼角滑落,最終默默地閉上了雙眼。


    “簡直畜生不如。”


    楊絮聽完整個過程臉上滿是悲憤,恨不得自己親自去將那個老畜生殺了泄憤。


    而金喜善早已經跑到一旁嘔吐了,剛才她還喝過那老伯倒得開水,說不定上麵就有人的油脂。


    李平麵色無奈,寒冷的風凍得他鼻子發紅,如果世道太平,誰又願意吃人呢?還不是被逼的,吃人者固然該死,但還有更該死的,就是那些逼他們吃人的人。


    若是朱粲在此處肯定要反駁李平,吃人,那隻是他的愛好,不是被逼的。


    “趕緊走吧,今天天黑之前必須抵達平壤。”李平下令後便率先趕路。


    隨著離平壤距離的接近,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那些人都是趕著馬匹拉著雪橇,將各種野獸屍體送往城內。


    突如其來的狼嚎聲從遠處傳來,隨後一隻由十幾支哈士奇牽動的雪橇從遠處劃來,這種類似狼的狗歪著舌頭瞪大了雙眼哈著氣,賣力的奔跑著。


    與李平等人擦肩而過後便快速的消失在遠處。


    經過漫長的趕路李平等人終於抵達了平壤城,此城依靠大同江北岸而建,城的北方西方是一座座丘陵山脈,海拔最高的山峰隻有一千米左右,對於高句麗來說這裏的確是一處不錯的地方,有山有水並將平原包裹在內,大同江下遊周邊又有無數平原,可以供給城內的糧食。


    “站住,幹什麽的?”一名守城士兵攔在李平等人麵前,趾高氣昂的嗬斥道。


    這人頭戴氈帽,身穿襖袍,腳上穿的是獸皮靴,手中的帶鞘彎刀正抓在手上並用它阻攔住了李平等人的去路。


    “我們是大隋江南來的商人,與你們高句麗貿易,大大滴良民。”李平一副市儈的表情,並偷偷地塞給對方幾枚銅錢。


    那人見隻有幾枚銅錢,當即不悅,一把將李平的手拍開,手上的銅錢也飛向別處。


    “你說是商人就是商人,快將貨物打開,我們要驗貨。”


    說著這人就要用彎刀刀鞘將李平馬匹上馱著的貨物打開。


    “哎呀,這位上官,有話好好說嘛,咱們做的小本生意,這東西見不得風,打開了就賣不出了。”李平說著 朝那人使眼色,並讓他跟自己來馱馬後方,在視野不明處李平將懷中的一貫錢解下來,遞給了士兵。


    士兵咂咂嘴一副算你識相的樣子,便滿意的退了迴去。


    “都檢查過了,他們是來做生意的良民,放他們進去。”


    李平的隊伍終於混進了城,行走在街道上路邊靠在別人家屋簷下瑟瑟發抖的乞丐一個個都注視著李平等人,有些人帶著祈求,有些人滿是麻木,沒有任何人敢上前乞討,更沒人敢閉眼,隻要誰倒下就會有一群人蜂擁而上,將其分食。


    這裏仿佛是地獄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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