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行宮內。


    楊廣退朝後迴到偏殿內,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大罵道。


    “上朝上朝上朝,這些該死的關中老匹夫,朕貴為天子想過幾天安穩日子都做不到,天天跟朕提什麽起義軍反賊,朕輕徭薄賦哪裏對不住他們了?這些個賤民統統該死,現在朕才知道這百姓吃飽了就會生,生多了就會造反,這天下的人太多了,早該誅殺一半以除後患。”


    楊廣接過趙公公遞來的茶猛喝了一口後奮力的砸向大殿。


    “陛下息怒,這些個北方的大臣也都是思鄉心切,如今朔方的梁師都、武威的李軌、金城的薛舉已經將關中包圍,東邊還有個瓦崗寨,他們也是擔心家業被反賊劫掠,陛下...”


    “嗯?”楊廣神色不悅的看了眼趙公公,後者立馬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冷靜下來後楊廣問道:“絮兒最近可守規矩?如今時局動蕩,這江都也不再太平,是時候遷都江寧了,也罷,讓暗衛護送楊倓(tan)跟隨他姑姑楊絮先去江寧。對了,李平現在何處?”


    楊廣早年對自己的嫡子十分苛刻,導致太子早夭,從此便格外疼愛自己的其他子女,這楊倓便是太子的嫡長子,被立為燕王,次子楊侗(tong)被立為越王留守東都,三子楊侑(you)被立為代王留守大興。


    “迴陛下,李將軍的大軍已經在龍山大營集結,其本人也已經從桃野縣出發,目前應該在江寧附近。”


    當初楊廣賜李平二十名護衛,便是楊廣的貼身護衛暗衛,所以李平的一舉一動通過暗衛楊廣了如指掌。


    “哎!”


    楊廣在龍榻上側了側身,無奈的歎了口氣,想當年剛繼位時萬邦來朝何等意氣風發,區區幾載居然淪落到眾叛親離,隻能偏安一隅,如今能依仗的隻有李平一人。


    “李愛卿一心為國,其心可嘉,讓暗衛切莫過分監視,洛陽方麵可有消息?”


    聽到楊廣問話趙公公立即將一封密信呈上。


    根據密信所述王世充在接管大軍後便開始修築營壘,一步步向前推進,各個戰場雖然勝少敗多,好在止住了瓦崗寨的攻勢。


    當看到另一封密信時楊廣頓時拍案而起,剛才積攢的一絲好心情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信來自大將軍兼大興留守屈突通,上書李密勾結突厥斬殺朝廷監軍於晉陽起兵,沿汾水南下如今已經抵達黃河邊,因秋雨阻隔才暫緩進軍。


    “李淵謀反,還擁立我侑兒為帝,為什麽今日朝堂上無人提及?他們是消息閉塞了?還是想幹什麽?”


    楊廣一腳踢翻案桌,拔起身後的佩劍便胡亂揮砍,嚇的剛從後宮趕來的蕭皇後手中的湯食灑落一地。


    此刻宇文化及府上,書房內僅有幾個人,正在商討著什麽,門外守衛森嚴,任何人不準靠近。


    “哥哥,這楊廣老兒多次提及遷都江寧,看來這老頭是鐵了心要住在江南了!”


    宇文智極率先開啟話茬。


    “不錯,如今東都戰事焦灼,而梁師都薛舉李軌等逆賊又對關中虎視眈眈,今日得到密報,晉陽的李淵已經舉兵南下並擁立三皇孫楊侑為帝。”


    司馬德戡也適時的提醒。


    宇文化及深深的看了兩人一眼後依舊有些搖擺不定,說道:“李淵此人我素有所知,其野心不小,看來此次勤王是假,自立是真。”


    “大哥,別真真假假了,趕緊拿主意要緊,如今我們形勢危急,陛下讓江南的鄉黨擔任要職,長此以往哪有我等立足之地,等我等被架空之時為時已晚。”


    宇文智極急的直拍大腿,今日在朝堂之上與江南門閥的較量已然落敗,再不想辦法解決隻能坐以待斃。


    “如今民部限製驍果軍糧草供給,長此以往隻怕難以駕馭,會引起兵變,到時我們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依仗。”見宇文化及還不拿主意司馬德戡再次加碼。


    “好!”宇文化及猛的站起身眼神陰毒的看向皇宮的位置,說道:“既然陛下不仁,休怪我等不義。”


    “二弟,宮中的那枚棋子布置的如何?”


    “哥哥放心,已經成功混入宮中,並且已經潛伏在蕭皇後的身邊,隨時可以啟用。”宇文智極見大哥終於下定決心,當即放下心來。


    “好!”宇文化及一揮手道:“虎賁將軍司馬德戡,我命你今日起迴營與驍果軍將士通吃同住,不可輕舉妄動,等待號令。”


    “待時機成熟,便是我等飛黃騰達之日。”


    ......


    李平在江寧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一艘大船從江麵駛來,接李平渡江北上,不出半日便抵達了江都城外的龍山大營。


    來不及整頓軍務李平入營後讓人牽來馬匹並讓劉通跟隨自己前往行宮麵聖。


    如今再進江都,城牆上宇文承基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了,自然沒人阻攔李平,來到行宮後李平下馬將韁繩遞給守門士兵,接受盤查後便走了進去。


    這裏李平也來過幾次了,對路徑也比較熟悉,正走來路上對麵迎麵而來一男一女,男的不過十六七歲與李平一般大,女的也大概二十上下。


    對方與李平錯身而過時突然停下說道:“你便是李平?”


    “嗯?”李平這才仔細打量起對方來,此人眉清目秀,皮膚白皙,舉止間溫文爾雅。


    “你是...”李平疑惑道,自己好像並不認識麵前之人,他又怎麽知道自己的名諱?當李平看向旁邊的人後疑惑頓解。


    “哦,原來是楊小姐,上次高郵一別在下可還未來得及感謝啊。”


    李平又上下仔細打量起楊素來,這還是李平第一次見楊絮身著黑衣之外的服飾,此時已然是亭亭玉立並且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模樣。


    此時的楊素略施粉黛麵上美豔光彩,上身穿著一件白色對襟短褂,交疊著被腰上的藍色褶皺長裙係著,樣式類似於明朝的馬麵裙,最外麵套著一件絲質對襟齊臀長衣,乃是透明紗衣,透過紗衣可以看見手上戴著的正式李平送給她的蝴蝶琺琅手鐲,腳上是一雙蜀錦布鞋,因為沒有出嫁頭發並沒有盤起,而是隨意的編了幾個發髻用發簪固定在後腦。


    楊素被李平看的渾身不自在,在二人雙目對視的時候狠狠瞪了李平一眼道:“此乃陛下長孫燕王,李太守還不快快行禮?”


    李平一愣,腦袋反應過來後當即下跪行禮,不過楊倓在李平下跪的同時立即將李平攙扶住。


    “李太守為國殺敵,勞苦功高,本王又怎能受此大禮,應當是本王感激李太守為皇爺爺分憂才是。”楊倓說話間總是帶著微笑,讓人如沐春風。


    李平也不禁對其親近起來,便笑著拱手道:“下官還要去麵見陛下,暫且別過,楊絮,你可要好好保護燕王殿下。”


    楊倓見李平將楊絮誤會成自己的侍衛,當即就要解釋,卻被楊絮及時的製止。


    “姑姑,你怎麽不讓侄兒解釋清楚...”


    行宮偏殿內...


    楊廣聽太監稟報李平覲見,便立即趕來,君臣見禮後李平立即公事公辦的開始匯報。


    “陛下,臣經略曆陽以來人口增長...那林士弘趁臣剿賊之時率軍突襲,臣手下大將秦鋒奮勇殺敵,繳獲船隻若幹,殲敵萬餘,那蕭銑在得知後率軍來襲...”


    李平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大堆,無外乎是百姓安居樂業,臣竭盡所能的修繕河堤,促進生產,糧食豐收等等。


    “好了好了,愛卿勞苦功高朕已知曉,還是說說接下來平叛的事情吧。”


    “臣以為...”


    李平當即將心中的部署和盤托出,按計劃在長江與南段運河的延陵布置兵力,防止李子通北上,然後率軍直通曲阿,拿下曲阿後再進攻晉陵,同時讓吳郡的守軍從南邊防守,如此便能徹底剿滅李子通部。


    “好,愛卿隻管放手去幹,朝廷一定會為你提供支援。”


    楊廣見李平如此胸有成竹,心中大喜,誇讚之詞也不吝嗇。


    接著李平向楊廣闡述銅陵鎮的戰略價值,並索要歸屬宣城郡的南陵縣,好讓自己的軍隊能名正言順的駐防,也將此次官員收稅的事情如實稟報。


    軍情商議完畢後楊廣又留李平用晚餐,席間楊廣透露遷都江寧的事情,並讓李平獻上建造帝臨苑的材料,等剿滅李子通後住持修建江寧皇宮。


    黑暗中李平行走在皇宮甬道內,口中還罵罵咧咧的小聲地嘀咕著什麽,無外乎詛咒楊廣生兒子沒屁眼之類的。


    等李平再次和劉通匯合時其身邊多了一個小廝,見到李平後這人上前拱禮道。


    “李太守,小人是吳郡沈太守家仆,我家老爺和諸位江南官員得知李太守抵達江都後特在帝臨苑設宴,還請李太守賞臉移駕。”


    “諸位官員宴請,在下自當前往,小哥請帶路吧!”


    帝臨苑,也就是前龍山娛樂會所,被汪琪收購後再次翻新,原本李平當家時一樓還是可以讓普通人進來消費的,汪琪接受後這裏便真的成了高檔場所,衣冠不整者消費不足一貫者禁止入內。


    汪琪本是豪門大族出生,其品味自然也不是李平和李平帶領的一幹人能所比擬的。


    剛進門迎麵便是一麵巨大的落地鏡,用於給光臨的客人整理儀容,一樓大廳的地板水泥地被打過蠟後鋥光發亮,由於此樓建造時便兼顧了采光在一排排燭火的映照下格外的明亮,大廳內一排排屏風將相鄰客桌隔開,牆角柱邊都架上了博古架,上麵擺滿了各種名貴古玩和玻璃製品,天花板被名貴木材吊頂,上刻各種鳥獸雲紋,大廳的正中間便是一個戲台,此時正唱著戲曲。


    跟隨小廝的腳步,李平輕車熟路的抵達八樓,也就是千裏閣。


    這裏也理所當然的被重新裝修了一番,地上都用昂貴的木質地板鋪就,視野最開闊的主位被用木板抬高,以顯示其身份尊貴,牆麵似乎是汪琪從龍山迴來後有意模仿,都用上好的蜀錦裝裱,賓客落座的區域也用上好的獸皮當地毯,所有客座被分列在兩排以空出中間的地段,舞台的兩邊跪坐著各種樂伶正在彈奏著詞牌名,舞台上的舞姬一邊婀娜的跳著舞蹈,一邊根據在座文人所即興寫作的詞而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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