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匆匆走到外麵。


    茗煙見寶玉出來,連忙湊上前說道:“二爺,是馮大爺家裏請!”


    賈寶玉一聽茗煙兒這麽說,就知道是昨天薛蟠請客的時候,馮紫英許下的承諾。


    賈寶玉心裏也真好奇,馮紫英到底要找他們做什麽事情?


    連忙匆匆往外書房趕,又打發下人去自己的房裏拿外出的衣服來換!


    茗煙兒匆匆走到賈母院子外的二門,看見一個老婆子,連忙上前說:“寶二爺在書房等著要出門的衣服,你老人家進去帶個信!”


    老婆子嬉皮笑臉的對茗煙說:“你是不是傻,你腦子糊塗了嗎?二爺如今住園子裏!跟著他的人也在園子裏,你跑到這裏來要什麽衣服?”


    茗煙兒聽了一拍腦門兒:“唉呀,我忘了!可不就傻了嗎!”


    說完趕緊往東邊二門上園子的方向跑,在園子外麵碰到一個小丫頭,正在踢毽子玩兒,連忙讓她帶了信進去!


    小丫頭聽了飛快的跑了進去,過了好一會兒,又抱了一個包袱,飛快的跑了出來,遞給了茗煙兒:“襲人姐姐說,讓二爺少喝點酒,早點迴!”


    茗煙又飛奔到外書房,替寶玉換好了衣服,又把襲人的話傳達了一遍,賈寶玉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罷了!


    賈寶玉叫人準備好了外出的車馬,帶了茗煙,鋤藥,雙瑞,雙壽四個小廝,快馬加鞭,趕到了馮紫英家的門口。


    馮紫英家的下人,遠遠都看見了賈寶玉的車駕,已經進去通報了,等賈寶玉到了門口下了車,馮紫英已經迎了出來!


    賈寶玉和馮紫英有說有笑的走了進去,酒席上,薛蟠早已經在那裏等著了,還有許多唱曲兒的小戲子,還有一個有名的唱小旦的名叫蔣玉菡的,薛蟠喜歡的景香院的妓女雲兒也都在!


    大家見到賈寶玉進來,紛紛起立,互相問候行禮。


    一會兒丫鬟們又端上了香茶,賈寶玉剛剛坐定,端著茶問馮紫英:“今天可要把那天沒有說完的話說完!你到底有什麽秘密要告訴我的?”


    馮紫英笑了起來:“你和薛蟠兄弟果然都是死心眼的人!他剛剛一到也馬上就問我了!哪有什麽秘密,不過是想叫你們過來喝酒的托詞罷了!誰知道你們當真了!”


    賈寶玉聽了,哈哈一樂:“倒讓我好好的琢磨了好久!你這個騙子,這可要先罰你!”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下人們擺好的酒菜,馮紫英又被罰了酒,氣氛開始熱鬧起來!


    唱曲的戲子和妓女雲兒,都是會活躍氣氛的,挨著人敬了酒,又多說了幾句好聽的吉祥話。


    薛蟠三杯馬尿下肚,得意忘形起來,拉著雲兒的手往懷裏摟,調笑到:“寶貝兒,把你新學的好聽的曲子唱幾個來,陪爺們好好喝點酒!”


    雲兒聽了薛蟠的話,笑著起身拿起了琵琶,輕啟朱唇開始唱:


    兩個冤家都難丟下,想著你來又記掛著他,兩個人形容俊俏多難描畫。想昨宵幽期,私訂在荼蘼架,一個偷情,一個尋拿,拿住了三曹對案,我也無迴話,拿住了三曹對案呀,我也無迴話!


    唱完了又拿眼睛,勾勾地看著薛蟠,端起一杯酒送到薛蟠的嘴邊:“大爺,喝吧!”


    薛蟠就著雲兒的手,一口飲下!又笑著拍了拍雲兒的手:“再唱一個!爺再喝!”


    賈寶玉見狀笑著打岔:“這樣玩兒多沒意思啊!一會兒就唱完了,喝醉了!不如聽我的,我們來行酒令吧!不好好的玩的人就被罰喝一壇子酒,然後站起來給我們倒酒服侍我們,大家說好不好?!”


    大家都點頭稱好,隻有薛蟠沒有出聲。


    賈寶玉也不管薛蟠,先端起一杯酒來一口氣喝了說:“既然是我的提議,那我先幹為敬!那我就出題啦!要有悲愁喜樂4個字,還要有女兒兩個字,還要說明悲愁喜樂的緣故!”


    賈寶玉又接著說:“做完了酒令還要唱一首新新鮮時髦的曲兒,然後再選酒桌上的一個東西,說一句含這個東西的詩句!”


    薛蟠一聽,頭都大了,連忙站起來:“你們玩吧,我不玩這個,這些東西我怎麽搞得懂!你們這是等著看我的笑話!捉弄我呢!”


    大家起哄不依,雲兒又笑著來到薛蟠身邊,推著他坐下:“怕什麽呀?反正大不了罰酒嘛!大爺海量!你要是不玩就得被罰下去,給他們倒酒啦!那多沒意思啊!”


    薛蟠一聽也是這個道理,就依著雲兒的坐下了。


    賈寶玉清了清嗓子先說:


    女兒悲,青春已大守空閨。


    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


    女兒喜,對鏡晨妝顏色美。


    女兒樂,秋千架上春衫薄。


    大家聽了,都覺得很有道理,都給他算過!


    隻有薛蟠瞎嚷嚷:“說些什麽呀?我一句都聽不懂,罰!要罰他!讓他喝酒!”


    大家無語的看著薛蟠,雲兒輕輕伸手,在薛蟠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笑著對他耳朵說:“大爺,你別鬧,你趕緊想你的吧,你要說不出來才會挨罰呢!”


    接下來輪到唱曲子,賈寶玉稍微一想,便唱了一曲:


    滴不盡的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的春柳春花滿花樓,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咽不下玉粒金蓴噎滿喉,照不見菱花鏡裏形容瘦,展不開的眉頭,挨不明的更漏,呀!恰便是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住的綠水悠悠,綠水悠悠……


    一曲唱完,滿座叫好!


    隻有薛蟠說:“可惜沒有打板的,在旁邊配合節奏,不好聽不好聽!”


    大家都不理他,賈寶玉又看了一下酒桌,撿了一片梨子,說道:“雨打梨花深閉門!”


    這一套下來,算是第一令就完成了!


    賈寶玉開了一個好頭,接下來輪到了馮紫英。


    馮紫英也是老玩兒的熟手,略想一想,開口就來:


    女兒悲,兒夫染病在垂危。


    女兒愁,大風吹倒梳妝樓。


    女兒喜,頭胎養了雙生子。


    女兒樂,私向花園掏蟋蟀。


    雖然差強人意,也勉強過關!


    接著又唱了一曲:


    你是個可人,你是個多情,你是個刁鑽古怪鬼精靈,你是神仙也不靈,我說的話你全不信,隻叫你去背地裏細打聽,才知道我疼你不疼!


    又看了看桌子,用筷子夾了一塊雞肉送進嘴裏:“雞聲茅店月。”


    馮紫英這一令也算是行完了。


    接下來就輪到了雲兒,雲兒是歡場中的人,常常有應酬,例也難不倒她!


    雲兒說:“女兒悲,將來終身指靠誰?”


    薛蟠在一邊搗亂,拉著雲兒的手說:“有你薛大爺在,當然是指望我了!”大家都起哄,讓薛蟠別搗亂!


    雲兒拉開薛蟠的手,又說:“女兒愁,媽媽大罵幾時休!”


    薛蟠一聽就不樂意了:“我前幾天才見了你媽媽給了她銀子,叫她不許對你兇!怎麽著,白得我的錢不聽我的話?”


    大家起哄說道:“讓你別搗亂,你再搗亂,就罰你喝一壇子酒,站在一邊去!”


    薛蟠連忙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叫你多嘴,叫你多嘴,再不說了再不說了!”


    雲兒笑了又接著說:“女兒喜,情郎不舍還家裏。女兒樂,住了笙管弄弦索!”


    說完,接著唱道:


    豆蔻花開3月3,一個蟲兒往裏鑽,鑽了半日不得進,爬到花上打秋千。肉兒小心肝,我不開了你怎麽鑽?


    靈體的薛蟠聽到這裏,覺得古人的車開的別具一格!果然是妓女,什麽都敢說!但未免太……


    雲兒看了一下桌子,取過一個桃子來:“桃之夭夭!”


    雲兒這個令也算行完了!


    接下來就輪到薛蟠了!


    靈體的薛蟠覺得要糟糕,一個深深的不良的預感在心裏蔓延……


    薛蟠站了起來,清了清喉嚨:“女兒悲……,女兒悲……”


    悲了半天悲不出來!


    馮紫英在旁邊起哄:“快說!快說!說不出來罰酒了!”


    薛蟠急得滿臉通紅,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半天憋出了一句來:“女兒悲,嫁個男人是烏龜!”


    大家聽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薛蟠急眼了,分辨道:“這個有什麽好笑的?你們笑啥?我說的不對嗎?一個女人嫁了個漢子,這個漢子要當王八,怎麽能不傷心呢?”


    大家笑得捶桌子,賈寶玉使勁憋住說:“解釋的通,你說的對,趕緊接著說往下的!”


    薛蟠摳了摳頭,急得麵紅耳赤:“女兒愁……女兒愁,繡房攛出個大馬猴!”


    大家剛剛停住的笑聲,又哈哈哈起來!


    賈寶玉實在忍不住了,一口酒噴了出來!大家就說:“你這說不通啊,該罰該罰!”


    賈寶玉打圓場:“莫要難為他了,押韻了就算了!”


    薛蟠聽賈寶玉這麽說,得意起來:“令官都說可以啦,不依你們的要以令官的!”


    大家聽了賈寶玉的話,也就算了!


    薛蟠接著說:“女兒喜,洞房花燭朝慵起!”


    大家聽了都很詫異,有人點評到:“這句好!這句雅!這句妙!”


    薛蟠被大家一誇,頓時覺得飄飄然!接下來的話脫口而出:“女兒樂,一根@#往裏戳!”


    (那兩個字自行體會!是男人都有!)


    眾人連聲尷尬狂笑,賈寶玉受不了直接催他,趕緊趕緊把曲子唱了算了!


    薛蟠便開始唱:“一個蚊子,哼哼哼……”


    大家都呆在那裏:“從沒聽過這是什麽曲子啊!”


    薛蟠也不管別人,自顧自的唱:“兩隻蒼蠅嗡嗡嗡……”


    大家無語的很,這都是什麽跟什麽?


    薛蟠翻了一個白眼兒:“你們愛聽不聽,這就是最新的曲子,這叫哼哼韻!”


    眾人見薛蟠如此耍賴,也都是一笑了之,並不很計較。


    賈寶玉聽不下去,直接宣布:“算你過了算你過了,不要耽誤下麵一個人的事兒!”


    薛蟠聽了,得意的衝雲兒,擠眉弄眼的笑!


    靈體的薛蟠以手扶額,覺得丟臉丟到姥姥家了!幸好別人看不見他!打死他也不想承認自己前世會是這樣子!


    接下來輪到了蔣玉菡,他說:


    女兒悲,丈夫一去不迴歸。


    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


    女兒喜,燈花並頭結雙瑞。


    女兒樂,夫唱婦隨真和合。


    說完又唱到:


    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嬌,恰便是活神仙離雲霄,度青春,年正小。配鸞鳳真也著巧。雅!看天河正高,聽譙樓鼓敲,剔銀燈,同入鴛幃悄!


    唱完了又看向桌子,思考了半天笑著說:“我書讀的少,最後這個對我來說還是有點難的!碰巧了,前天看到一句詩……”


    說話的時間用手在酒席上的花瓶中取出一朵花來,念道:“花氣襲人知晝暖!”


    大家聽了都覺得不錯,算他完成!


    這薛大呆子卻又跳了出來,嘴裏嚷嚷道:“不行,不行,他這個該罰該罰!”


    大家都覺得奇怪,追問道:“為什麽不行?哪裏有問題?”


    薛蟠得意的說:“這桌子上哪裏有寶貝丫頭?你念寶貝丫頭幹什麽?”


    蔣玉菡不解的問:“我什麽時候念了寶貝丫頭了?”


    薛蟠頭一揚:“怎麽你還想耍賴啊,那你把剛剛那一句再念一遍?”


    蔣玉菡沒有辦法,又得再念了一遍:“花氣襲人知晝暖!”


    薛蟠拍手笑:“襲人可不是寶貝丫頭嗎?不信你問他!”一邊說一邊指著賈寶玉!


    賈寶玉一下子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見大家都看著自己,就端了酒杯:“這個罰我領了!”說完就一飲而盡!


    大家還是沒明白是什麽意思?


    雲兒和賈寶玉,私交甚深!見大家都不解其意,賈寶玉又不好意思開口,就笑著細聲細氣的說了來:“寶二爺身邊有個貼身的丫鬟,名字就叫花襲人!”


    大家一聽擠眉弄眼的哈哈大笑起來!


    蔣玉菡連忙作揖賠罪:“如此說來,我確實該罰該罰!”說完連忙倒了,滿滿一杯酒也喝了一幹二淨!


    賈寶玉笑著說:“沒關係沒關係,不知者不怪罪!”


    這一令也算過了。


    過了一會兒,賈寶玉離開酒席,外出方便,蔣玉涵也準備去,兩人就一起去了。


    蔣玉涵又單獨和賈寶玉,因為剛剛自己說到他貼身丫鬟的事情道歉。賈寶玉並不是小氣的人,並沒有放在心上!


    略帶幾分酒意的眼睛,看向蔣玉菡,覺得他長得嫵媚又溫柔,心中移動,升起一些喜歡的情愫來,伸過手去輕輕的拉了拉他的手,蔣玉菡並沒有拒絕。


    賈寶玉又說道:“以後有時間了,往我們那裏去玩呀!對了,還有一句話我想問問你,你知道你們班中有一個叫琪官的,如今名滿天下,大家都知道他,就我老是沒有機會見他一麵,覺得好遺憾呀!”


    蔣玉菡聽賈寶玉這麽講,輕聲的笑了出來:“你問的正是不才區區在下!琪官是我的小名兒!”


    賈寶玉聽了,又更認真的上下打量了蔣玉菡幾眼,覺得更加美麗動人!


    笑著拍手對蔣玉菡說:“果然名不虛傳,我們這也是有幸有幸!我得給你送一個見麵禮才行!隻是並沒有準備什麽東西在身上,讓我想一想,讓我想一想……”


    賈寶玉想了一會兒,向袖子中取出了扇子,將扇子的玉作的扇墜兒解了下來,伸手遞給了蔣玉菡:“禮輕情意重,初次見麵請多關照!你可不要嫌棄推遲哦!”


    蔣玉菡接了過來,笑著說:“既然如此,無功不受祿,我這裏也有一件拿得出手的東西,送給你,代表我的心意吧!”


    一邊說一邊撩開衣服的外套,將係在小衣裏的一條大紅汗巾子解了下來,親手遞給了寶玉:


    “這汗巾子也是我今天早上才帶的,是茜香國女王上供的東西,說是有冬暖夏涼的作用,夏天係著肌膚生香,不生汗漬!昨天是北靜王送給我的,因為是你,我們倆便交換一下吧!”


    賈寶玉聽蔣玉菡如此說,更是喜不自禁!


    連忙將自己身上的一條鬆花綠的汗巾子解了下來和蔣玉涵交換了,係在了小衣上。


    兩人眉目傳情,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在其中!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從身後跳出來大喊的一聲:“你們在這裏躲著幹什麽?”


    不用想,這大吼的人肯定就是薛大霸王!兩人連忙找別的話題掩飾了過去,又迴到酒桌上,大家繼續開心,繼續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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