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雌鳳見狀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臂:“應龍你醒醒。”


    楊應龍皺眉,試圖睜了睜眼,發現委實睜不開,直接開口問:“怎麽了?”


    田雌鳳迴頭瞧了眼屋中候著的下人,向她們揮揮手,下人們跟在田雌鳳身邊多年,登時會意,皆垂首倒退了出去,還不忘體貼將門關死。


    人都走後,田雌鳳俯身倚在楊應龍手旁,開始遞進式的吹耳旁風:“應龍,今日翠竹去領工錢,管家說她上月打碎了碟碗要扣錢,但按說將碟碗的錢扣除,也不會是分文不剩的,想來是翠竹手腳太笨了。”


    楊應龍皺眉,有些不耐:“明日你去找賬房,同他說讓他把翠竹的錢結了。”


    田雌鳳醉翁之意不在酒,又向他胸膛貼了貼,繼續道:“這屋子的窗子前幾日破了個洞,屋中越發的冷了,嬌嬌昨日還發了燒,我差人去領些修葺的錢,不料帳房說是近日府上拮據,連夫人那院子的門壞了都未修。”


    楊應龍被她念叨的有些頭疼,直接從床上坐起來:“這幫狗東西當真是越發的放肆了!什麽胡話都敢編!一會你差個人去將那說瘋話的東西揍一頓,而後趕出府上。”


    田雌鳳見楊應龍發火,心中很是雀躍,但這份雀躍又不便讓他發現,便故作為難道:“那可不行,那人是夫人的人,我不敢隨意發落的。”說著伸手在楊應龍胸前劃著圈圈:“我以往那麽敬著夫人,都會被她尋著由子責罰,自然不能主動去招惹她。”


    “她是個什麽東西!竟敢找你的麻煩!”楊應龍伸手攬過田雌鳳:“你莫要懼怕她!若她再在府上橫行霸道你便讓人告訴我!我非好生治治她!”


    田雌鳳應了一聲,又似嬌嗔道:“可是你那麽寵愛她,今日還帶她去茶樓聽書,都被我瞧見了。”


    楊應龍聞言登時清醒了,一把抓住田雌鳳的手,目眥欲裂:“你方才說什麽?我帶著她去茶樓?簡直是一派胡言!”


    見楊應龍雙目猩紅,田雌鳳急忙捂住嘴,隨即又慌忙解釋:“老爺,我不是那個意思,興許是我瞧錯了,不不,一定是我瞧錯了。”


    楊應龍正處盛怒之下,哪有心情聽她辯解,翻身下床,連衣衫也來不及整理便朝門外走。


    說來也是張氏近日時運低,這廂楊應龍剛邁出屋子,那廂她便披著晚霞自外頭而歸,瞧見怒意橫生的楊應龍時,她腳步一頓,麵上露出幾分怯懦,默了默,卻還是上前去行禮。


    楊應龍滿腦袋皆是田雌鳳方才那番話,也不顧院中尚有其他下人在,直接掄圓了一巴掌扇上張氏的臉。


    張氏乃一介弱女子,慣力之下直接跌倒在地,嘴角流下一絲血跡,俯趴在地上恨恨瞪著楊應龍,一邊臉頰高高腫起:“你居然敢打我!”


    下人們見狀直接將手中的活停下,哆哆嗦嗦跪了一地,皆垂著首盯著身前的鵝卵石,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當然其中也不乏機靈些的,悄悄跑去找馬千乘。


    馬千乘聞訊趕到時,張氏已被楊應龍扣住脖子按在假山上,大有不掐死她不罷休之意。


    馬千乘心一驚,連忙上前製止:“叔父萬萬不可!”


    緊隨其後的秦良玉則推了推早已呆若木雞的楊宛若:“還傻站著?沒見要出人命了麽!”


    楊宛若慌亂中向前邁了一步,突然又想起這些年張氏對她們母女的所作所為,遂又將腳收迴,渾身顫抖的站在原地閉眼喊道:“我才不去!那個惡毒女人!”


    秦良玉一早便知楊宛若蠻橫起來是不講道理的,但她卻未想過她不講道理起來竟是不顧旁人生死的。


    楊應龍此時已被自己臆想出的頭頂綠帽之事逼瘋,胸膛起伏厲害,手也越收越緊,馬千乘抬手便想劈他後頸。


    秦良玉大唿:“且慢!”


    因情況緊急,她也顧不上收拾楊宛若,拔下她頭上插的簪子,使力朝楊應龍彈去。簪子不偏不倚,正中楊應龍手肘處,他整條手臂一麻,不自覺放開了扼住張氏脖子的手。


    張氏鐵青著臉,貼著假山緩緩滑倒在地,貪婪的唿吸著新鮮的空氣,眼中驚魂未定,望著楊應龍時仍帶著懼意。


    馬千乘一個箭步擋在楊應龍同張氏中間,伸手將張氏扶起,見她臉色實在不算好,又將她輕輕朝下人那邊推了推,示意她先迴避一下。


    田雌鳳一直坐在屋中透過門縫打量外麵的情況,瞧見張氏唿吸不順時,她隻覺一陣快意在心中彌漫開來。今日尾隨張氏上街,她是瞧見了張氏同男子拐進了茶樓,不過那男子她認得,乃是張氏的叔父,她方才對著楊應龍胡謅,本意隻是想挑撥楊應龍同張氏的關係,若是擠走張氏,自己坐上那主母之位,倒也算是意外收獲,但方才瞥見張氏垂死掙紮時,她竟想讓張氏就這麽死了也好,後來馬千乘同秦良玉出手時,她還覺惋惜。


    見事情平息之後,田雌鳳理了理衣裳,款步走了出去。張氏不是傻子,楊應龍方才是從哪間屋子出來的,她是瞧得清清楚楚,此時再一見田雌鳳,方才所受的委屈同驚嚇全數轉成滔天怒意,她推開攙著她的丫鬟的手,不顧往日儀態,飛快朝田雌鳳跑了過去,抬手便是一個巴掌將田雌鳳打翻在地,指著她的鼻子:“你日日朝我身上潑髒水!當真是歹毒至極!我自問以往沒有做什麽對不住你之事,你何苦如此相逼!”


    楊宛若見母親被打,也不甘袖手旁觀,掙紮著要上去添亂,不料被秦良玉緊緊拉住,氣得在秦良玉身上又抓又咬,秦良玉被她鬧的頭大,見楊應龍未曾注意到自己,直接將楊宛若劈暈,而後交給下人帶迴房中。


    田雌鳳被張氏掌摑後,並不急著反抗,隻從善如流在地上一癱,將在哪裏跌倒便在哪裏躺好表現的淋漓盡致。她捂著臉放聲哭起來,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哽咽道:“自我進府你便處處為難於我,以往老爺公事繁忙,幾日不迴府,你便不讓廚房做我們母女的飯菜,這些你怎麽不拿到台麵上來說一說!”田雌鳳哭得梨花帶雨,擦淚的空隙不忘偷瞟楊應龍幾眼,見對方被馬千乘緊緊拉著,不甘心的又嚎哭兩聲。


    馬千乘以往在軍中,麵對的皆是大老爺們,大家一言不合,坐下來心平氣和的互砍兩刀,而後不論有什麽事也都過去了,相處之道極為簡單,是以像眼前這種情況,他確實是未曾遇見過,當下頭疼的瞧了秦良玉一眼,後者則原封不動將眼神還給他。


    他們二人的處境尷尬,卻又不能眼睜睜瞧著幾人混合雙打在一起。


    沉默片刻後,馬千乘道:“叔父,這裏許是有誤會,不如靜下心來再談此事,以免衝動做出日後會後悔的決定。”


    楊應龍此時已十分清醒,想起馬千乘同秦良玉尚在府上,即便再喜愛他,但畢竟不是自家兒子,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也不能讓他們看了笑話。暗地裏捏了捏拳,對張氏同田雌鳳道:“你們兩個一會到我房中來!”


    事情暫時得以平息,秦良玉鬆了口氣,她撣了撣身上的灰,低聲道:“他們家的關係有些複雜。”


    馬千乘哂笑,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你在鳴玉溪能瞧見這樣的場景?”


    秦良玉想了想,淡定搖了搖頭。秦載陽到目前為止,隻娶了容氏一人,並且也並未有再娶的打算,是以以往在鳴玉溪時,大家慣常能瞧見的場景是秦載陽拎著棒子追著秦良玉滿院跑,而非兩個女人因後宅之事你爭我鬥。說起來,正因如此,秦良玉對這些事才格外束手無策。抬頭見馬千乘麵上帶著笑意,以為他是在恥笑自己見的世麵少,又反問道:“你在石砫能瞧見?”


    馬千乘想起家中情形,笑容一斂:“異曲同工吧,我母親她一直因世襲宣撫使一事在暗處防範我。”


    提到家中之事,馬千乘的臉上有一副不在意的神情,實則眼底那抹失落遮也遮不住。


    秦良玉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他,訕訕問道:“難不成你母親想讓你弟弟繼任?”


    馬千乘沒有搭話,隻是麵色越發深沉。


    秦良玉見狀也知自己方才猜的八九不離十,當下閉了嘴,畢竟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有些事她也不便發表看法。


    楊宛若醒來後便開始哭鬧,要去找張氏報迴那一巴掌之仇,被丫鬟死命拉著勸說:“小姐!夫人在老爺那裏說話呢!您可不能去啊!老爺會打人的!”


    楊宛若鬧夠了,坐在床上抽泣,吩咐丫鬟:“那你去父親的門口守著,若我母親出來了,你快些向我稟報!”


    丫鬟領命匆匆而去,須臾又匆匆跑了迴來:“小姐,夫人出來了。”


    話落,見田雌鳳由人攙扶著走了進來,麵上仍腫著,可想而知積壓在張氏心底的怒火如何滔天。她見馬千乘同秦良玉也在,原本要說的話又壓了下去,與二人笑了笑:“今日讓你們看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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