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要去播州?”


    柳文昭一得知此事,立馬轉身去收拾包袱。


    秦良玉猶豫了會,將她叫住:“你在家中等我。”


    柳文昭未來得及臉紅秦良玉這要外出的夫君一般的話,急道:“將軍,您別瞧奴家生的文弱,其實奴家也是有真本事的,屆時若有事,奴家一定跑的最快。”


    說完之後,屋中有一瞬的沉默。柳文昭後知後覺話說的有些不對,又慌忙補救:“奴家是說,屆時奴家決不給將軍添麻煩。”


    秦良玉似才緩過神來,安撫般拍了拍柳文昭瘦弱的肩膀:“此行兇險,你乖,在家等我。”


    眾所周知,秦良玉英氣逼人,此時再說上這麽令人浮想聯翩的一番話,柳文昭自然是找不到北了,當下連連點頭,乖巧道:“奴家知道了。”


    兩人即日起程,因想早些到目的地,是以連馬都未騎,一路飛著便走了,當真是太過囂張。


    此番兩人來播州,並未驚動任何人,在街上找了家不起眼的小店便住下了。


    馬千乘的輕功在秦良玉之上,一飛起來便有些控製不住,秦良玉雖也未照他差到何處,但總歸是有些吃力,是以一到地方,馬千乘便將自己的身子朝床上一拋:“玉玉,我先睡一會,你若是餓了,自己去樓下吃些東西,莫要管我。”


    秦良玉應了一聲,顧自去到樓下,隨意在桌前一坐,小二極其有眼色,立馬扔下手中抹布,端著茶壺小跑過來伺候:“客官要吃點什麽麽?”


    秦良玉道:“隨意上些爽口的特色菜便好。”


    小二就喜歡如此隨性的客官,當下笑的幾乎不見雙眼:“好嘞!客官您慢坐稍等。”而後便拎著茶壺跑了。


    播州因運輸條件之便,乃是塊生意寶地,不少商賈歸家總會路過此處,有路途遠的自然還要住上一夜,是以這家客棧的生意倒是興隆,此時秦良玉身旁已是座無虛席,眾人款款而談,夾雜著各地口音,聽著倒也熱鬧。


    秦良玉獨自占了一張桌子,百無聊賴打量著門口的過路人,昏昏欲睡之時忽然見一位身著襦裙的姑娘邁進門檻,身後還跟著幾個女子。


    為首的女子交領上襦為檀褐色,下著黑底綴朱紅碎花的十幅月華裙,腰間墜了條玉佩,走起路來,搖曳生姿,想來是位大戶人家的閨女,秦良玉不由多瞧了幾眼,不料正對上她的視線。少頃,她迴頭對身後的人說了些什麽,那人點點頭,便快步朝她走了過來,先是從頭至腳將她打量了一遍。


    此番出門,為了方便行事,秦良玉依然著了勁裝,極為普通。


    想必那姑娘見她穿著隨意,也知她不是什麽惹不起的人物,隨即不客氣的開口:“我家小姐想坐這張桌子,勞煩公子讓一讓位子。”


    秦良玉像是聽了什麽笑話一般,嗤的笑出了聲:“我若不讓呢?”


    那人怔愣了一下,似是從未見過秦良玉這號人,隨即反應過來,將桌子拍的一顫:“你放肆!”


    秦良玉來了興致,側身而坐,手順勢在膝上一搭:“我放肆了,你要如何?”


    “你!”


    那人被秦良玉噎得說不出話,頓了頓腳,又轉身跑迴到主子身邊,也不知是說了什麽,最後為首那姑娘蓮步輕移,在秦良玉麵前站定。


    姑娘生的端莊秀麗,一雙娥眉似柳葉,杏目圓睜,似是不滿秦良玉的所作所為,開口便指責道:“你這人倒是野蠻,大家皆是住宿之人,我方才瞧你又不吃飯,為何占著這一張桌子。”


    秦良玉輕笑一聲,麵皮子卻仍是繃的極緊,從容問:“這客棧是你開的?不吃飯就不能坐著了?”


    秦良玉從不與人多費口舌,以往也鮮少如此與人抬杠,但偶爾抬起杠來,也是不在話下。


    小二一見這邊情形不對,為防止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急忙過來打圓場:“姑娘,我們二樓是有雅間的,不如請姑娘移步樓上?”


    姑娘也是個有骨氣的,微揚下頷:“今日我一定要坐這張桌子。”


    小二搔了搔後腦,為難的看了眼秦良玉:“那客官,不如您去二樓雅間?我們不另算錢!”


    秦良玉巋然不動,托腮望著姑娘:“不去,我也就坐這。”


    眼見動靜越鬧越大,小二欲哭無淚,其餘食客也都不吃了,極有默契的在一旁看起了熱鬧,有幾位不嫌事大的還起了哄:“不如小娘子來我們這桌坐啊?我們這桌可是寬敞的很。”


    姑娘大約從小被養的好,從未受過這般委屈,眼圈越發的紅,氣極之下,抬手便要給秦良玉一記耳光。


    秦良玉見她如此無理,也沒了逗弄她的興致,連手都省了,抬腳便朝姑娘的手腕踢去,因力道未控製好,致使姑娘一個趔趄,整個人撲在了對麵桌上,但聽稀裏嘩啦一陣聲響過後,原本好端端擱在桌麵上的盤子皆掉落在地,姑娘衣襟上沾滿油漬,很是狼狽,在眾人的哄笑聲中,眼淚登時滾落下來。


    馬千乘下來時見到的便是那姑娘跌坐在瓷器碎片中擦著眼淚,而秦良玉卻端坐在長凳上神色冷清。


    屋中氣溫登時降了些許,小二連連擦拭著額角的汗,時不時偷偷打量著眼前的情形。


    聽見腳步聲,秦良玉迴頭瞧了一眼,見馬千乘站在樓梯處,周身戾氣比起往日要重上一些,秦良玉覺得,這股戾氣的來源乃是起床氣。


    “發生了什麽事?”馬千乘開口詢問,又不動聲色將秦良玉瞧了一遍,見她並未吃虧,心下鬆了口氣,這才瞧了眼捂著臉嚶嚶哭泣的姑娘:“這位是?”


    秦良玉挑了挑眉:“不知道是誰家跑出來的瘋子。”


    姑娘聞言抬起一雙淚目:“我才是從未見過你這般的……”話未完突然瞧見站在秦良玉身旁的馬千乘,話語一頓,眼淚也忘了擦:“肖容哥哥?”


    被人叫了名字,馬千乘亦是一愣,又仔細瞧了瞧姑娘,辨認出她是何人之後,額角青筋隱隱跳動,他無奈瞧了秦良玉一眼,過去將她扶了起來,問:“你怎麽跑到這來了?”


    姑娘哭得更傷心了:“我娘同大娘今日又吵了起來,眼下我們在府上的日子不好過,娘她不便出府,便讓我出來避上幾日。”


    秦良玉右眼皮跳了幾下,不知對方原來竟還是個熟人,她登時覺得不自在起來,話語中帶著悔意道:“我方才……我方才其實也不是有意的。”


    馬千乘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湊到她耳邊:“應當是她不講理在先,我的玉玉是什麽人我自然是知道的。”


    秦良玉隻差跪在地上給賀修磕幾個響頭了,她頭一次深刻認識到,馬千乘他有時的確是個深明大義的人。


    馬千乘扶著那姑娘在長凳上坐下,對著秦良玉介紹道:“這位是楊叔父的小女兒,楊宛若。”


    楊宛若是何人秦良玉不知道,但楊應龍的小女兒她是知道的,就是那位與馬千乘有婚約的姑娘。


    秦良玉唔了一聲,反應不大,直接將地方給二人騰了出來:“那你們慢慢聊,我上樓去歇一歇。”


    馬千乘有些頭疼的瞧著時斷時續抽泣著的楊宛若,若是就這麽將她扔在此處不管也不妥,但他又委實不想與她多費口舌,正要胡謅個由頭離開,便被楊宛若扯住了袖子:“肖容哥哥,正巧你在此處,這幾日我便與你待在一起好不好?我這次是一個人跑出來的。”


    馬千乘:“……”


    因白日裏趕路跑的有些疲乏,秦良玉雖有些餓,但終是敵不過倦意,不過一刻她便覺眼皮發沉,偏頭便睡了過去。月上中梢時,又被隔壁傳來的一聲細微的聲響驚醒,那聲音聽著像是摩擦聲。秦良玉登時清醒過來,豎耳又聽了片刻,另一邊卻良久未再傳來響動。


    她從床上坐起,利落套上衣裳,躡手躡腳走到門口側耳細聽。除去大堂隱隱約約飄上來的交談聲外,似乎還有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腳步踩在年久的地板上,偶爾發出吱呀的聲響。


    秦良玉悄悄推門,從門縫見有兩道身影正往二樓深處去,肩上還扛著個人,兩人走過轉角,肩上那人一條手臂垂下,秦良玉微微蹙了眉,暗道今日當真是有些倒黴,被扛著的那人不是楊宛若是誰。


    她輕歎一聲,對方畢竟是馬千乘的未婚妻,就這麽放任她被綁走也確實有些不厚道。秦良玉直接將門拉開,朝那二人追去。


    兩人身手極快,秦良玉一路施展輕功方能瞧見二人的身影在兩旁房子的陰影中穿梭,忽明忽暗。楊宛若似乎被下了藥,此時安靜的過分。


    秦良玉張了張嘴,順便灌了滿腹的涼風,胸口微微發疼,她淡然道:“喂!別跑了!”


    那兩人一驚,停下步子迴頭瞧,雙目含著憤恨之意。


    秦良玉跑的熱了,右手在腮邊扇著風:“你們把肩上那姑娘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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