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運沉默了。


    他現在……的確沒有身份去說這些。


    他隻是覺得……朝霧,好像變了。


    二人沒再說什麽,一路算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一路到了乾清殿。


    朝霧終於停下了腳步,隻不過歎了口氣。


    “哎……我怎麽覺得,民間傳聞不怎麽真實呢?”


    趙運感覺到了一股不正常的妖氣浮動,臉上沒什麽表情。


    “的確……”


    二人進入大殿,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無數人,無數死人。


    他們的死狀和那兩個老嬤嬤一模一樣,隻是更加滲人,整具屍體都猶如幹屍一樣,膚色蒼黑。


    那些恐怖的花朵也更加滲人,那張“嘴”也更加明顯,似乎察覺到生人的氣息,搖晃著朝著二人的方向張開了“嘴”。


    二人繼續往前走,置若未聞。


    忽然,朝霧開口:“我好像忘了問,你身上,被下種子了嗎?”


    連帶著他的動作和話語,一切都是那麽順其自然,以至於趙運下意識就要開口了。


    但是還是刹住了。


    一言不發。


    朝霧似乎就是隨口一問,也沒真想讓他迴答。


    那鮮豔的紅色與這鮮血滿地的寢殿十分和諧,這少年身著華貴精致的衣袍,竟讓人覺得,比這富麗堂皇的大殿還要奪目。


    龍床上,倒不是血液的顏色,而是蜂蠱樹髒綠色的粘液,這讓趙運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朝霧也有些嫌惡。


    “你不是跟你師弟們說,三日解毒嗎?還不去安撫一下?”


    這個逼裝過了……


    朝霧眯了眯眼:“這明顯就是認了主的樹精,看著這皇城的形勢,一時半會兒那幾個小弟子死不了。”


    趙運歎了口氣,這稱唿,說的跟不是自家師弟一樣。


    那個皇帝,就這麽死了,死在自己寢殿。


    什麽舉國同喪根本沒有,甚至可能都沒人知道。


    朝霧看著這滿殿的血腥,幽深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趙運跟在他身後:“是那個義子幹的?”


    朝霧卻忽然開口:“有個故事,你要不要聽?”


    那是十幾年前的往事


    先帝在位,原本是國泰民安的盛世之景,與毓淑皇後育有雙胞胎二子。


    後宮內院被毓淑皇後打理的井井有條,朝堂政務也有先帝英明治理,那時候,百姓真的以為可以安居樂業的。


    誰知,後來南方獻上來幾個美人,隻不過卻帶著厚厚的麵紗,瞧不見模樣,但是那身段,實在是讓人看了都有強上的衝動。


    於是,先帝在看完那幾人的容貌之後,沉淪了。


    先是知道那是男人,身材高挑,腰身細勁,在先帝身夏葉葉承歡,可……卻為先帝誕下子嗣。


    後來,有人知道了那幾位美人的名字,他們的名字,就叫做,心生奴。


    心生者,性也。


    他們荒銀,銀亂,食瑟欲,無欲不歡。


    那幾人一同伺候著先帝,那幾日的乾清殿,是個人路過都麵紅耳赤,太醫們進補的藥膳更是源源不斷。


    一天,兩天,一個月,半年,一年……


    越來越多的心生奴被送往皇宮,又被下賜給王公貴族,整個朝綱被心生奴攪得烏煙瘴氣。


    逐漸,這群“身體殘缺”的心生奴們誕下越來越多的子嗣,盛寵一時,冠寵六宮。


    而毓淑皇後多次勸諫無果,到後來甚至連先帝的麵都見不上。


    而那群心生奴也開始對這已經失寵的一國之母進行欺淩和侮辱,連帶著對兩位年幼的皇子下毒手,在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默許下,這種折磨成為了一種遊戲。


    由於心生奴的雙,他們伺候完先帝,又會來到這位皇後殿內,三個,四個,五個……對這位本該最尊貴的女人做著最肮髒的事情。


    甚至在國宴上,由一名心生奴獻舞,帶來了最令人不忍直視的無道。


    大殿內所有的王公貴族,交換著心生奴在曼妙的絲竹聲裏醉仙欲死,那位皇後更是如同牲畜一般萬人稱其,半點朱唇萬人嚐。


    這群人裏,甚至有她的親生兄長……


    這樣荒銀的朝政,腐爛的皇室,為當時的天下帶來了災難。


    那些心生奴的族人不知何時組織裏軍隊,就像是毒蛇吐著鮮紅的蛇信子,對這蕭氏大朝虎視眈眈。


    先帝死在了心生奴的身上,欲求不滿的那些心生奴用身體,一路從乾清宮到大殿,摸到了玉璽。


    他們隻是荒銀無道,根本不懂如何治理天下。


    整個天下民不聊生,矛盾激發,怨聲載道。


    於是,原本駐紮三不管地帶的親王鍾離傑帶兵迴朝,一路殺進皇宮,將仍在床上尋歡的心生奴全部斬殺。


    最後,被擁護為帝王。


    朝霧咳嗽了一聲,看了一眼床上那沒了人形的鍾離傑。


    啊這……很難想象,這是那位一路殺進乾清殿的親王……


    趙運聽完,也有些錯愕:“那個義子呢?你剛剛講的那個故事裏,怎麽沒有那個義子啊?”


    朝霧也沉默了一會兒,使著勁兒迴憶到底哪兒出了問題,他的確不曾聽聞這鍾離傑收過義子啊……


    朝霧有些餓了,幹脆不想。


    拉著趙運就要離開這血腥的地方:“先迴酒樓,實在不行我再問問別的茶客。”


    趙運:誰敢讓你問,你問完就得再死一波。


    等他們隱了氣息走在街上,忽然聽見市前的喧雜,人群擁擠著,應該是在看什麽。


    朝霧的身形也就不到一米八,說高不高,看熱鬧不占優勢。


    他就往前擠了擠。


    是斬首示眾,是……昨天那個衣衫襤褸,向他求助的男人。


    朝霧不動了。


    那個男人的眸子如同一潭死水,空洞,絕望。忽然,他像是感知到什麽一般,拚命掙紮起來,張嘴卻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趙運渾身一僵,他的舌頭……被割掉了……


    劊子手比那渾身隻剩下皮包骨頭的男人高大太多,男人根本掙脫不開。


    一邊的公公尖著嗓子,說著男人的身份。


    “他是一個心生奴……”


    不等公公說完,人群就開始變得激憤,辱罵著上麵的男人,有甚者拿蔬菜,石頭和雞蛋砸他。


    男人已經那樣了,石頭砸在額角仍有鮮血流出。


    他掙紮著,像是在找著什麽人。


    忽然,砸向男子的東西悉數被一個透明的屏障遮擋住,那個男人猛地看向了朝霧所在的位置。


    然而百姓卻嚇壞了,一個個嚷著“他是妖怪”之類的話,讓朝霧忍不住蹙眉。


    那個公公也嚇了一跳,示意了劊子手,下一秒,劊子手就手起刀落。


    然而鮮血並沒有直接迸濺到白絹上,因為……這樣骨瘦如柴的人,就算是掉了腦袋,都沒有多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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