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太急的人無法品嚐愛情,


    輕鬱。


    永夜的人問是壓法的化身,


    憔悴心死。


    萬籟俱寂,


    情意悠悠。


    他看見她了,微張著菱唇說話。


    新月般澄淨的眸子一張一合,她的性情是否像她的外表出沉靜淡然?


    心髒忽地一批,他益發肯定她就是那日被他奪去童貞的女子。


    廣昀放立定身子,銳利的目光盯住她,她站在十字路口同一個也要過馬路的男子說著話。


    他不想選在此刻現身,他希望在更單純的環境裏跟她見麵,他不想向另一個男人解釋他的身份。


    一個曾經屬於他的女人,這層認知令他很不習慣。


    同她說話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嗎?那人有著書卷氣的外貌,少了些俊朗。


    礙…他在比較什麽?和自己比較嗎?他想幹什麽?橫刀奪愛?他怎麽可以有這麽卑鄙的念頭?


    這念頭太邪惡了,想著,他的心又一次不受控製地狂跳。


    “繁語,聽墨兒說你對植物很有辦法?”葉盛書投其所好找話講。


    “常選花市自然有些心得。怎麽,需要幫忙?”她知道他對她而言構不上什麽威脅性,所以相處起來還算自在。


    “我種的仙客來和跳舞蘭不知怎麽迴事,全都奄奄一息,小雪直嚷著我的種花技巧不如墨兒的媽咪。”


    “改天我去府上看看,也許能幫上忙也不一定。”她客氣有禮地說。


    “擇日不如撞日,繁語,我看不如就今天吧,怎樣?”


    “今天恐怕不行,墨兒等著吃我煮的意大利麵呢!”


    葉盛書難掩失望,驀地心思一轉巧計心中生,“這樣吧,我冰箱裏有包股東大會送的意大利麵,放了一個多禮拜,我廚藝不精,弄不出美味可口的意大利麵,想請你到寒舍小試身手,不知意下如何?”


    申繁語倒不怕上他家煮麵,反正她有墨兒陪著,可蜚短流長,人言可畏,她不能不避嫌。


    “假使夢華也願意一道去,我和墨兒不是問題。”


    對不起了,她隻有拖夢華下水,誰有這樣才能避開鄰居們的長舌攻勢。


    “薑夢華剛換新工作,她會有空嗎?”他心底大喊千百個不樂意,若半路殺出這個程咬金,他肯定英雄無用武之地。


    “她若沒空,我也隻有抱歉了。”


    他清楚她一向小心的個性,未婚生子的她已引起不少話題.如今再跟個離婚男人擾和在一塊,不鬧出什麽風波才有鬼呢!


    “好吧!我同意。”


    五分鍾後,申繁語立刻得到薑夢華的應允,申繁語的顧忌她再清楚不過了,葉盛書心裏那點小男人的心思她怎會看不出來。


    “媽咪,為什麽要去葉叔叔家吃麵?”申墨老大不願意,他才不要葉盛書做他的於爸爸呢!葉盛書和他媽咪站在一起根本不相同。


    “葉叔叔種的花生病了,要媽咪過去替他看看,順便煮麵大夥兒一塊吃。”她低著頭向申墨解釋。


    “葉叔叔種的花生病了可以對花市裏的伯伯替他醫用,為什麽非要媽咪不可?”


    “因為葉叔叔想多親近你媽咪嘛!”美夢華眨了眨眼。


    “媽咪,我們迴家好不好?不要去葉叔叔家了,小雪說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了,誰要跟他們一家人!媽咪,我們不做葉叔叔和小雪的家人好不好?”


    “健兒子,葉叔叔是葉叔叔,他是小雪的爹地,永遠不可能成為你的爹地。”


    聞有申墨有些喜出望外,“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別聽小雪胡說。”她搖頭,真拿孩子們的竟言童語沒轍。


    “繁語,你可別亂答應。”薑夢華提醒她。


    “夢華,不會連你也不了解我吧?”


    “不是不了解你,而是……這年頭什麽反常的事都可能發生,你忘了六年前那通神秘的電話?”


    這句話讓她的心一陣抽搐。


    那一年,發生那件事後,她探問過一些人,也查過電信局,就是不得要領。是誰撥了那電話?為什麽要那樣做?自認是個安於平談、平凡的人,像廣昀放那樣的人,不是她把惹得起的。


    可,為什麽六年過去,那個聲音沒有再出現過。


    但六年前那一夜的事她並不後悔,真的。


    稍後,兩人在廚房忙碌時,薑夢華順口說:“墨兒好聰明,昨天在我家同我老爸下象琪,連贏了三局,現在連西洋琪葉盛書都快要不是他的對手了。”


    “你們別這麽讚美墨兒,他會驕傲的。”


    “我們說的全是真心話,沒辦法,他的基因好嘛!”她觀察申繁語的反應,“我這樣說你不會生氣吧?”


    “生什麽氣?”


    “你把墨兒帶得這麽好,如果廣老師知道墨兒的存在,不知會怎麽感謝你。”


    她已經很久不曾想象他發現墨兒時會有的反應,頓時容顏刷白,不自在起來。


    薑夢華見了她的反應,遂順水推舟地道:“我陪你去一趟西班牙吧,就像六年前那樣。”


    “不,我不想。”她答得很快。


    “你到底要逃避到何時?”


    逃避?她沒想過她的行為是一種逃避。這些年,她隻管把墨兒帶大,辛勤工作圖三餐溫飽,她不認為自己是在進避什麽,她隻是不去想罷了。


    “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不一定非要有男人的嗬護生活才會圓滿不是嗎?


    “墨兒不曾向你要過爹地嗎?”


    “不曾。”


    墨兒是怕她為難傷心吧!所以不像一般孩子天天追著討爹地。


    “墨兒是個好孩子,可孩子都需要父親不是嗎?六年前你有勇氣直奔西班牙,現在為何反而變膽小了?”


    薑夢華的話令她打了個寒顫。


    “別說了!”


    她端起一大盤料理好的意大利麵往飯廳走,心裏想著薑夢華說的話,一顆心不禁往穀底跌落。


    她不想以棄婦、怨婦的姿態過日子,所以她把自己的心徹底從他身上抽離。


    就當那一夜是個冒險,墨兒則是冒險之後甜蜜的負荷。她不否認,在潛意識裏,他還是有情於他,但是她有自知之明,不會去奢望能得到他全心全意的愛,就算有些小小的火花,有一天也會歸於平靜。


    席間,隻見申墨、小雪吃得津津有味,葉盛書更是讚不絕口。


    “有一流大廚的水平,繁語,你真能幹。”


    “那還用說,繁語內外皆美,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好妻子人眩”薑夢華說。


    “哈哈,爹地一見到申阿姨就隻會說好聽的話。”小雪取笑自己的父親。


    這番話惹來中繁語的一陣赧然。


    九點三十分,申繁語籲了一口氣,這個月的工作量終於達到預期了,雖然德文是她最在行的第二外國語,可要將德文翻譯成符合信、雅、達境界的中文,可是一點也不能馬虎,何況她和申墨的生活得靠這項技能才得以維持。


    她起身替申墨將們在被褥外的手放入被褥內。


    空氣裏有種奇異的氛圍,就在此時,門鈴響起。


    這麽晚了,會是誰?


    打開了門,她吃驚地呆呆地站著,仿佛站在她麵前的人不在他理解的範圍之內。


    兩人的眼光相遇。


    一雙是深邃明亮的眸,一雙是錯愕驚亂的瞳。


    “廣……老師。”她抖著聲叫他。


    眼前這個男人,是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男人,他是為了什麽而來的?


    令人窒息的氣氛包圍住對望的兩個人。


    “我可以進去嗎?”他問。


    她點點頭,側過身子。心房震顫了下,她暗罵自己沒出息,因為隻有他才能擾亂的的心潮啊!


    他一踏進小套房,高大的身影立時讓空間顯得狹校


    她知道他對到墨兒了,她無法抬跟著他,生怕由他眼中讀到輕視和慍怒。


    “他是我兒子。”不是問句。


    她又是一驚。他怎麽知道的?他如何猜到的?他為什麽大費周章調查她的孩子?


    “為什麽不告訴我,呃?”他輕問。


    她企圖定住心神,身子傳來一陣戰栗,終於要麵對了,她不能示弱,不能讓他看出自己的沒骨氣。


    “說埃”他逼問。


    “我不想打擾你,墨兒是我自己要生的,他不是你的責任。”她偽裝自己是個獨立自主的女性。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拚湊那一晚的記憶,直到確定是你……”


    他的話像絲般縷縷穿透她的腦海,讓她幾乎無法承受,令人暈眩。


    “你在怪我嗎?”她以冷笑扳迴一城,她不能表現得過於在乎,她已經夠像個花癡了,不能再輸了麵子。


    “不該怪你嗎?”他的黑眸掩上一抹愁緒。


    “我……這些年來我不曾麻煩過你,一次也沒有,何況……那一夜,你也受害者不是嗎?”她不想這麽尖銳.可是她必須武裝自己。


    他接受她尖銳的指控,畢竟她替他生下了兒子,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當他得知他有個私生子,而且被教養得很好時,他心中突地湧上說不出來的滋味。


    有點悲哀,有些淡淡的惆悵,這之於他而言是個意外的人生。


    “那天我……喝醉了。”他試著解釋那一夜的獸行,好看的黑眸蒙上薄霧。


    “我知道,你把我誤認成你的愛人了。”


    但即使時光倒流,她這個癡傻之人恐怕還是會選擇走同樣的路。


    “你很倒黴遇上我這頭野獸。”他的眼中迸射出痛苦的光芒,逼得人無法漠視。


    “我知道你為何心碎,我不恨你。”她安慰他。


    “你……不要太善良。”他譏諷道。


    “我不希望你帶著罪惡感過你的人生,墨兒很


    “還是不肯?”他的黑眸在暗夜中閃耀,一如當年。


    “讓我考慮一下。”她說。


    廣昀放知道她會讓步,所以放心地離去。


    申繁語睡得很不安穩,早晨醒來還是覺得心神無法集中,替申墨準備好早餐便陪他吃著。


    “媽咪,你是不是沒睡好?”


    申繁語笑著迴答:“媽咪昨晚工作到很晚才把稿子翻譯完,所以有些睡眠不足。”


    “媽咪辛苦了。”


    “不辛苦,動動腦、動動筆就能賺錢,一點也不辛苦。”


    準備就緒,她牽著申墨的手離開家門。


    出門不到六百公尺。就聽葉盛書喚她:“繁語,我送墨兒上學吧!”


    “墨兒,快上車,和我一起坐後座。”小雪可愛的粉頰由車窗探出,熱心地招唿著。


    “媽咪?”申墨看了看申繁語。


    “你自己決定。”


    申墨朝小雪揚了揚手。“我要和媽咪散步,不坐葉叔叔的車子。”


    “墨兒——”小雪難掩失望。


    但葉盛書仍不死心,“要下雨了,你們別怕麻煩我,何況雨中散步一點氣氛也沒有。”


    申繁語不再響應,牽著申墨走過斑馬線。


    “媽咪不喜歡葉叔叔對不對?””


    “葉叔叔隻是媽咪的朋友,沒有喜不喜歡的問題。”她低頭看著申墨的臉。


    “可是我覺得葉叔叔很喜歡媽咪。”


    有的時候,她並不希望墨兒這麽早熟。“你才五歲,哪裏懂得大人世界裏的喜歡和不喜歡。”


    “我就是知道,薑阿姨說媽咪隻喜歡一個人,這個人我從來沒見過。”


    聞言她擰了下屆心,這個夢華,竟在她兒子麵前講這些有的沒有的,純潔的心靈都被汙染了。“沒有那個人,媽咪最喜歡的人是你。”


    “那不一樣,因為我是媽咪的兒子,所以你會喜歡我是很正常的。”


    申繁語一笑,“墨兒,媽咪希望你有個快樂的童年,大人的事不要關心太多。”


    “我知道啊,所以我拚命努力學習老師教的每一件事,你買給我看的兒童百科全書我全看完了,我隻是利用多餘的時間關心大人世界的事。”


    她抿嘴一笑,老天竟給了她這樣的兒子。她真懷疑墨兒一定沒把孟婆湯給喝完,不然怎會有此早熟的思想?


    “媽咪應該把你還給爹地,也許你能做迴普通的小孩。”


    但是申墨一臉不解,“誰是爹地?”


    “他想認識墨兒。”


    “他在哪裏?”墨兒好奇地問。


    “我想你們很快就能見麵了,他來找過媽咪,希望以後能陪你一起生活,一起旅行,你不是很想看看美國的大峽穀和荷蘭的風車?爹地會帶你一塊去玩。”


    物質生活上,她無法完全滿足墨兒的想望,雖然墨兒何事不曾胡鬧要求過她些什麽,可她還是對雖兒有股深深的歉意。


    現下,他出現了,她相信墨兒跟著他會比跟她幸福圓滿,畢竟他本領比她強太多,他可以是個天下無雙的好父親,墨兒交給他,她很放心。


    “真的嗎?爹地要陪我們一起生活,一起旅行?”


    申墨嘴上沒向她要過父親,可知道今後將不再是個隻有媽咪沒有爹地的人,亦是樂不可支。


    “媽咪沒有要和爹地一塊生活,你跟著爹地要聽爹地的話,明白嗎?”


    隻見申墨塔下臉,不高興地說:“我不要。”


    孩童的快樂和憤怒是很明顯的,瞞不住人。


    “你要聽媽咪的安排。”


    “沒有媽咪一起,我才不要跟爹地生活。”


    她很感激兒子不因有了父親而不要她這個媽咪,眼中不禁泛著淚光。“你這樣就不是媽咪的乖兒子。”


    “我不要爹地!”小蠻牛的脾性又發了。


    “爹地要你,你不能不要爹地。”她勸著。


    她明白申墨固執的脾性,其實她也沒料到會麵臨和兒子分開的局麵。


    她雖有千般不舍也得舍,因為她很清楚,墨兒跟著他會比較幸福。


    “不要!”


    到了幼兒園門口,墨兒撂下這句話即奔進教室。


    稍晚,她同薑夢華一塊用午餐,討論起這件事。


    “你舍得墨兒?”


    “能怎麽辦?廣老師希望和墨兒父子相認,我攔不住隻有成全。”她一向不喜與人爭。


    “廣老師怎會找上門的?”


    “是他一點一滴地求證。我沒有否認,知道否認也沒有用。”


    她並不如外界或自己以為的那樣堅強,她成了未婚媽媽,堆砌了六年的獨立自主的形象,在他麵前很快便瓦解。從來,她就不是個女強人,許多時候她是偽裝的,硬逼自己不要那麽脆弱,希望能弄假成真。


    直到他的出現。


    “你真傻,一碰到廣老師就被他吃得死死的。”薑夢華好打抱不平的個性表露無遺。


    “也不是……”她的感情近年來內致許多,不似多年前的奔放,她不承認自己對他仍有情。


    “你是不是仍然愛著廣老師?”


    她一愣,隻是故作鎮定地笑,“很久沒想過這個問題,應該談不上是愛吧!”


    “真的?”薑夢華狐疑地看著她。


    “你以為呢?”


    “我哪知啊?你這個人這麽死心眼,一般人的反應用在你身上全行不通。”


    “我已不是芳華正盛的青春少女了,你的擔心其實很多餘。而且,以後我和廣老師之間除了討論與墨兒有關的事之外,其實不會太常見麵。”


    不常見麵就不會有太多的牽扯,少了牽扯,什麽情阿愛用,自然會冷卻。


    她是這麽告訴自己的。這迴,她要將自己的心保護好,最好穿上密密實實的防彈衣,不動心就是不動心。


    “你以為這樣就能避開?感增會發生就是會發生,你擋不了的。”


    “夢華,你真認為我這麽沒定力?”


    “我是提醒你,或許你應該考慮接受景祥的感情,忘了對廣老師的愛。”


    白景祥,是她另一個愛慕者,一直以來對她和申墨照顧有加,向她求了不下十次婚,可沒有一次挑起她想嫁人的衝動。


    “我和景祥這一生是不可能的了。”她含蓄地說。


    “你別小看景祥,他這幾年混得挺不錯的,要不是他,我現在已經是失業一族了。”


    “不是小看他,而是不來電,對於一個不來電的人,我不想勉強自己,明白嗎?”


    這是原則問題,她不想害人。


    白景祥是個好人,一個徹徹底底的好人,至少在她眼裏他是個善良的人,她不能因為想依附男人過輕鬆的生活而賴上他,這不公平啊!


    “廣老師帶走墨兒後你會很寂寞的。”


    這份寂寞不一定是她可以承受的,她習慣了百兒的陪伴。六年來,她已將與墨兒相依為命的母子增視為理所當然,沒了墨兒,她得重新定位自己。


    “可我想以後墨兒會感謝我。”她食而不知其味地把中餐吞下肚。


    平心而論,這六年來,她不是沒有試圖與其他男人發展可能的戀情,光是出版社和社區裏就有不少喜歡她的人,可她的態度就是放不開,不給別人機會,也不給自己機會,宿命吧!


    “唉,我若有你一半的美麗不知該有多好。”美夢華如是說。


    “我已是一個孩子的媽了,美麗與否不是這麽重要。”她微笑。


    “才怪,這個社會很現實,管你工作能力如何,生得賞心悅目就是討喜。”


    “討誰的喜?你也不差啊,如果不是眼光太高早就嫁為人妻,是你太挑剔了。”


    薑夢華也不反駁,其實申繁語話說對了一半,她是眼光不低,自己雖隻是外商公司的秘書,但誌氣可大著,她想嫁入豪門少奮鬥三十年。“工作是很累人,相夫教子輕鬆些,不過,我不想嫁給凡夫俗子,千萬別要我和俗庸之人躺在同一張床上。”


    她說的是真心話,矯情不是她的習慣,她愛財也愛才,人財兩得是她的目標。


    倘使遇不上那樣的人,她寧可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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