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的。”曾夷略顯尷尬,心想都快一年沒見了,邢秀這個人還是這麽直白。


    “好。”邢秀答應得也很幹脆,“隻是醜話說在前頭,我盡力而為,並不保證能幫你們找到。”


    曾夷滿臉感激,拱了拱手:“多謝邢司長。”


    邢秀點了點頭,還要說些什麽,卻忽然瞥見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提著裙擺匆匆忙忙地向他們奔來,發間的珠釵晃得叮呤直響。


    原本沒什麽表情的邢秀瞬間變了臉色,嘴角肉眼可見地拉了下來,他當即閉上嘴巴,扭頭就走。


    “哎呀,秀秀,你別走呀!”女人穿著繁瑣的衣服,行動頗為不便,但她還是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來,一把拉住邢秀的手。


    邢秀眉頭緊蹙,語氣厭惡:“放開。”


    “秀秀,你聽我解釋,我原本沒想去見那個人,可他跟我說他手裏有我要的東西,我思來想去,隻好親自過去看看,結果他騙了我……”


    “你別說了,我不想聽。”邢秀冷言冷語地打斷女人的話,但也任由女人抓著他的手,其實以他的能力,隻有他想,女人不可能碰到他分毫。


    “我說的都是真話,我這次沒有騙你——”女人說到一半,冷不丁地發現了曾夷的存在,她疑惑地咦了一聲,“曾夷,你何時迴來的?”


    “……”麵露窘色的曾夷不得不停下準備偷溜的腳步,他訕訕一笑,“迴夫人,屬下半個時辰前迴來的。”


    “唉,你這一身血味,受罰了吧?”明檀的注意力被轉移,自然而然地鬆開了邢秀的手,她不解地叉著腰說,“你們幾個大老爺們究竟是怎麽想的啊?大人讓你們暗中保護一個人,你們真就偷偷摸摸得好像自個兒見不得光似的,要我說,若是你們直接對那個人坦白了身份,事態哪兒會發展到這一步?”


    曾夷瞥了眼邢秀難看到了極致的臉,猶猶豫豫地說:“夫人……”


    “大人難得如此重視一個人,所以你們也要打起十分的精神,一旦找到他就即刻向他坦白身份,讓他知道你們是大人的人,他才不會跑。”


    “夫人……”


    “否則腿長在人家身上,人家不信任你們,想跑就跑,你們能有何辦法?”


    “夫人。”曾夷忍無可忍地打斷明檀滔滔不絕的話,“邢秀都走遠了。”


    明檀這才想起自己過來是為了哄人,頓時表情一慌,連招唿都顧不上和曾夷打,連忙提著裙擺追人去了。


    曾夷眼睜睜看著明檀跑遠,聳著肩膀苦笑了下。


    他們又何嚐不後悔沒有早些向柳玉坦白身份?他們擔心柳玉藏不住事兒,把他們的身份亂說出去,才如此大費周章地隱藏在柳玉家的附近,誰知事情變成了這樣。


    最重要的是他們低估了攝政王對柳玉的在意程度。


    ……


    船慢慢靠近碼頭,船上的人依次排隊下船。


    柳玉背著兩個包袱跟在蕭河身後,走在最後下的船,京城的碼頭比金都的碼頭還大,到處人聲鼎沸,行人絡繹不絕,甚至還有支著攤子賣食物的商販。


    來接蕭河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蕭河聽說柳玉來京城尋人,起初讓柳玉去他家住,被拒絕後,又說把柳玉送去客棧。


    可柳玉哪兒好意思再麻煩蕭河,他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堅持要自己找房。


    蕭河勸不住柳玉,隻好作罷,在碼頭分別時,他再次叮囑柳玉:“若是遇到困難,便來府上找我,康文已經把我府的地址給你了吧?”


    “給了的。”柳玉感激地說,“謝謝蕭叔叔。”


    “把玉佩保管好。”


    “好。”


    告完別,蕭河便走了。


    柳玉第一次來京城,被京城的繁華熱鬧迷暈了眼,幸好他之前在金都逗留過幾日,有了心理準備,倒是很快明白過來自己應該做什麽。


    他找宋殊禹的辦法無非兩個,一是帶著扳指去找正永當鋪,二是直接打聽到攝政王府的位置。


    他原先打算先試一再試二,倘若一二試了下來都找不到宋殊禹,再另想辦法。


    可經曆了船上的事後,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那個店小二說得沒錯,他孤身一人又在客棧裏坐吃山空,很容易被人盯上,當務之急還是找個可以落腳且安全的地方。


    打定主意,柳玉便打算趁著天色還早到處看看。


    他正想找個人問路,恰在這時看到了那對老夫妻的身影,他們把大包小包交給兩個小廝拿上馬車,等東西拿完,才在兩個小廝的攙扶下上車。


    柳玉小跑過去:“錢爺爺,蘇婆婆。”


    老夫妻聽見柳玉的聲音,轉頭瞧見柳玉飛快地向他們跑來,額前的碎發被風吹開,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柳玉隻跑一會兒就有些體力不支了,他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汗水,氣喘籲籲地問:“你們知道京城哪兒有招工的地方嗎?”


    蘇婆婆牽著柳玉的手,疑惑地說:“你不是來京城尋人的嗎?問這個做什麽?”


    柳玉靦腆地笑了笑,眉眼彎彎,露出潔白的牙齒:“我想了下,找人並非一時半會兒的事,我還是先找份活兒幹穩定下來好了。”


    “你的想法是好,可那些招工的地兒招的都是賣苦力的工,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哪兒幹得了?”蘇婆婆看了眼錢爺爺,見自家老伴沒有反對,才接著說,“不如你先告訴婆婆,你想找哪種活兒?”


    柳玉毫不猶豫地答:“包吃包住的。”


    “工錢呢?可有要求?”


    這下柳玉糾結了好一會兒,小聲說:“若是包吃包住的話,一天二十文會不會多了……”


    以前他洗一件衣服才四文呢。


    看蘇婆婆愣著不說話,柳玉趕緊補充:“我力氣大,可以幹好多活兒!”


    蘇婆婆噗嗤一笑,和自家老伴對視一眼,她說:“二十文錢夠買什麽?你這要求也太低了,我們先上車,其餘的後麵再說。”


    第74章 落腳昨晚出大事了!


    老夫妻在外城的安清門附近開了一家茶坊,不僅賣茶水,還賣涼菜、水果以及糕點等吃食。


    整個茶坊共有三樓,一樓是接待散客的食堂,客人來去匆匆,賣的都是便宜茶水,二樓是接待貴客的雅間,賣的都是現煎現煮的好茶和精致別雅的吃食,三樓是特意騰出來的倉庫和屋子,倉庫裏裝著茶坊平時用不到的東西,屋子裏住著茶坊裏的一個年輕夥計。


    茶坊後麵連著一個不大的院子,除了廚房外還有幾間屋子。


    不過能住的屋子就一間,其他屋子要麽是招待客人的地方要麽是老夫妻自個兒用的小廚房兼放置雜物的地方。


    等傍晚茶坊關了門,老夫妻便帶著柳玉認識了一下茶坊裏的其他人。


    總共七個,分別是兩個做吃食的師傅、兩個煮茶的師傅以及三個跑腿的夥計,都是男的,但年紀不一,上至五十下至十五都有。


    柳玉背著兩個包袱,緊張地和所有人打了招唿。


    “謝鬆。”蘇婆婆喊來那個年紀最小的跑堂,“樓上的屋子不是還空著一張床嗎?你把柳玉帶上去,以後他就跟你住一間屋子了。”


    “好啊。”謝鬆聽說柳玉要住在茶坊裏,別提有多高興,還熱情地上來幫柳玉分走了一個包袱。


    對比起招待客人的一樓和二樓,三樓就顯得相當狹窄了,他們的身量在男人當中不算太高,卻在站直後幾乎能夠用腦袋碰到屋頂。


    “小心些,別碰著頭了。”走在前麵的謝鬆叮囑,“我剛住進來時,每天都磕著腦袋。”


    柳玉抬手摸了摸硬邦邦的屋頂,心悸道:“那得多疼呀。”


    謝鬆迴了下頭,故意呲牙咧嘴地說:“疼完了,還多了一腦袋的包,別人都以為我夥食好了連個頭都變高了,可人家夥食好了長個兒,我夥食好了長腦袋,這不是笑人嗎?”


    柳玉也被他的一番話逗得噗嗤一笑。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屋子。


    屋子雖小,但謝鬆跟柳玉一樣喜歡收拾,哪怕隻住著他一個人,也把屋子收拾得幹淨整潔。


    兩張床分別貼著兩麵牆壁,相對而放,中間隔了一張木頭長桌。


    謝鬆睡在有窗的那麵牆下,而另一張空著的床還是光禿禿的木頭架子,上麵並未鋪墊床單被褥。


    謝鬆把柳玉的一個包袱放到床架子上,轉頭對柳玉說:“等會兒吃了飯,我陪你出去轉轉,順便買些東西,總不能一直睡在這架子上。”


    柳玉感激地點了點頭:“謝謝。”


    茶坊裏除了他們倆,其他人都迴自己家住了,他們和老夫妻一起在後院吃飯,飯菜都是蘇婆婆做的。


    飯桌上,蘇婆婆讓謝鬆平時多帶著點柳玉,幫助柳玉熟悉一下茶坊裏的環境。


    謝鬆拿著碗筷,有些為難地說:“蘇婆婆,跑堂的人手不是夠了嗎?你把柳玉塞進來就多了呀。”


    “哪裏夠了?”蘇婆婆說,“我走之前你不是還在跟我抱怨沒人招待樓上的客人嗎?你看柳玉不正好合適?”


    被蘇婆婆這麽一提醒,謝鬆也想起來了,頓時臉色一喜,趕忙把柳玉上下一打量,嘖嘖地說:“別說,你還挺合適幹這活兒。”


    柳玉忐忑地捏著筷子,被謝鬆直白的目光看得一顆心都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他小聲問:“什、什麽活兒?”


    吃完飯出去,走在燈火通明的街上,謝鬆忍不住跟柳玉抱怨:“二樓那些客人別提有多難纏了,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恨不得拿鼻孔衝人,我們隻是長得普通了些,就被他們嫌棄得跟什麽似的,上次蘇婆婆有個親戚來幫忙,長得跟你一樣白白淨淨,結果那些客人一點脾氣也沒有,還跟蘇婆婆的親戚說說笑笑,說白了都是一群以貌取人的膚淺之人!”


    柳玉都聽愣了,他從未碰到過這種以貌取人的事,以前倒是經常碰到按照身份地位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事。


    謝鬆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大堆,見柳玉一臉驚嚇,又反過來安慰地拍了拍柳玉的肩膀:“不過你放心,我們茶坊可是正經茶坊,不幹那些不三不四的事兒,你隻管做好本分事,不用特意討好那些客人。”


    柳玉點了點頭:“我會好好幹活的!”


    謝鬆看著柳玉堅定的表情,不由得樂了,連帶心裏最後一絲抵觸也消失殆盡。


    不得不說,他還挺喜歡柳玉的。


    其實蘇婆婆不久前便在私底下把話給他說清楚了,既然柳玉幹的是樓上的活兒、伺候的是樓上的客人,那麽工錢自然不會比他少,隻是柳玉剛來,什麽事都要有個上手的過程,那麽這期間的工錢還是會比他少上一些。


    起初謝鬆還有些不高興,可和柳玉走著走著,那份不高興就慢慢地被磨平了。


    能勞者多得嘛。


    他想。


    這天晚上,柳玉睡在新鋪的床上,床板很硬,稍一翻身便有嘎吱聲響起,於是他一動也不敢動。


    千裏迢迢地從玉潭村跑來京城,這是他以前做夢都不敢夢的事,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被困在玉潭村裏,與山水為伴,沒想到有朝一日竟能踏入這個繁華的都市裏。


    柳玉將手枕在腦袋下麵,怔怔望著一方窗戶外麵正對的一輪明月。


    宋子臻也在京城嗎?


    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也在看著那輪月亮?


    瑞王府。


    此時府內燈火大亮,所有仆人被迫聚集在瑞王書房外麵的一片空地上,皆是戰戰兢兢、滿臉懼色。


    他們本在自個兒屋內睡得好好的,誰知攝政王的人突然闖了進來,不僅把整個瑞王府團團圍住,還兇神惡煞地把所有人趕到了這片空地上。


    連已經就寢的瑞王也被他們請了出來。


    蕭河被催得急,身上穿著睡覺時的貼身白衣,外麵披了一件薄薄的長衫,被人如此無禮地對待,他並未惱羞成怒,反而冷靜地站在人群前頭。


    和他們相對而立的是攝政王的人,人群從中分開,高大的身影從後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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