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校長的語氣變得認真了之後,大家也都不再嘻嘻哈哈,紛紛轉過身,十分認真的聽他們這一整個學年的最後一堂課。


    ——許校長的‘最後一課’。


    許校長拿著話筒走到學生們的麵前,說:“雖然是最後一課,但是想要給你們兩個班上的課並不一樣……雖然你們現在融合到了一起,但顯然你們還是有差別的。


    “所以這堂課的內容,我想先對觀察班的同學說,其實我更喜歡叫你們問題班,誰讓你們一個個都是問題寶寶……你們這些問題寶寶能來我這裏,也是因為各種機緣巧合,在經過了這一年之後,我其實現在很想問你們一個問題。


    “你們怎麽看待自己的家庭?今後,你們又打算如何與家庭相處?”


    曾經的問題學生們陷入了沉思,在天涯村的生活,讓他們似乎都忘記了自己複雜的家庭環境,有的人家庭環境已經改變了,但有的人仍沒有。


    半晌,才有人迴答說:“以後爭取和他們好好相處,求同存異!”


    許校長點點頭,看向其他人:“你們呢?你們還有什麽其他的想法嗎?”


    大家都搖搖頭,似乎默認了‘求同存異’這個觀點。


    無疑,這個觀點說起來是十分有道理的,許校長輕輕點頭,道:


    “這就是為什麽我要給你們上最後一課的原因!”


    許校長言辭懇切的說:“記住,同學們。不管到了什麽時候,你們保持對自己清晰的認知。你們要明白什麽才是對自己真正有益的。我接下來說的話在許多人眼中可能會是一個暴論——


    “我想說,如果你感覺自己能把握合適的距離、能和諧相處,那就和諧相處。如果感覺掌握不了、無法改變被控製的生活,就請擺脫你的家庭、遠離你的家庭!”


    一雙雙眼睛中露出錯愕目光,這的確太打破認知,和傳統的尊老愛幼、家庭和睦的觀點截然相反。


    許校長平靜的說:“記住,同學們,無論什麽時候、不管什麽時候,都去做一個獨立的人!做一個人格獨立的人!做一個自我獨立的人!你們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你們是自己的自己!


    “這就是我的最後一課想要告訴你們的!”


    問題班的學生們都陷入了沉思之後,許校長又走到了鄉村班的學生麵前:


    “也許你們當中也有人受到了精神上的控製,但更多束縛你們的,卻不是精神上的枷鎖,而是生活中的枷鎖。”


    “校長,我們也要……擺脫?”鄉村學生們的表情很複雜。


    幾乎所有的鄉村學生都聽過一句話……走出去、走出大山、走出農村,就能夠改變命運。


    有的人,早已經不想要在忍受大山中的貧苦,可有的人卻念念不忘。


    因為這裏,可是生他們養育他們的地方,這裏,可是他們的故鄉。


    許校長搖了搖頭:“未來的路怎麽走,你們不要那麽著急輕易下判斷。鄉村未必就不好,城市未必就好……不管身處何方,謹記人格獨立才是我剛才話的重點!


    “我剛才試圖告訴他們的擺脫控製,而現在,我想要告訴你們的是,如何擺脫貧窮……


    “實際上,就算是你們離開了農村,遠離了你們的故鄉。你們也未必能夠真正的擺脫貧窮,城市並非沒有窮人,如果你放眼看世界,你會發現在許多國家的大城市中,有著數以百萬記居民的貧民窟!


    “貧窮的根源從來都不在於城市和鄉村!你們真正要擺脫也不是你們的故鄉!”


    許校長開始了鄉村班孩子們的最後一課:


    “貧窮的根源在什麽?我想到了今天,你們應該能夠意識到,貧窮的根源在於什麽了吧?一方麵,是源於階級的壓迫剝削,拿走了你們的生產力,使得你們沒有任何生產力的結餘改變生活;另一方麵,則是源於自身生產力不足,消耗大於產出……


    “所以,千百年難以改變的貧窮命運,最關鍵的要素是什麽?是生產力,是擁有足夠的生產力,且生產力中的絕大部分能夠歸於我們自身支配!


    “那麽,想要改變貧窮的命運,並做到擁有足夠生產力且歸於我們自己支配這兩點,有且隻有唯一的一種辦法——教育!”


    許校長深吸一口氣,深切說:


    “鄉村究竟如何才能振興,教育才是唯一的辦法,知識才是唯一途徑,有知識未必能振興,沒知識絕對無法振興,知識就是唯一的可能!


    “幾千年來農民一直在被剝削!更準確的說,底層一直在被剝削。想要反對剝削,你們就必須學會武裝自己!而真正能夠武裝你們的,隻有知識,有知識未必不被剝削,但沒有知識妄要不被剝削絕無可能!


    “幾千年來農民一直在挨餓!挨餓的根本原因在於生產力不足。而人類能提高生產力的最高明的辦法,恰恰也是知識!用知識提升生產力也許是一條艱苦的道路,可沒有知識想要提高生產力幾乎同樣絕無可能!


    “記住了,同學們!無法掌握知識與智慧的人,最終將不過成為替罪的羊、圈養的豬、累死的騾子、被騙還在給人數錢衝鋒陷陣的狗,終究難以根本性的改變自己的命運!


    “你們都是農民的兒女。


    “說起來可能會顯得吊詭,但農民唯一成立的未來之路,恰恰唯有知識與科學!鄉村振興的唯一可能,恰恰在於教育與文化!”


    許校長凝視著所有的鄉村學生,緩緩說:“諸位,願你們能改變自己的命運!無論是在城市還是在鄉村,無論是高高在上還是芸芸眾生。當你們感到迷惘的時候,當你們想要改變生活的時候,今天這最後一課,若是能給你們帶去一點微不足道的引領,就是我最大的慰藉!”


    操場的跑道上,許校長安排的煙花發射到了天空。


    在這晃晃白晝之中,煙花卻也爆發出了五顏六色的光彩。時代在變化,星空下的人在變化,唯獨在這天空之中試圖綻放光彩的願望,始終沒有發生變化。


    相比於這億萬年的歲月,每一個人一生都不過隻是短短的一瞬,可就像是這一閃而逝的煙花,絢麗的釋放獨屬自己的光彩,就是人這一生最大的意義。


    加工廠裏青澀的小煙花們,高中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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