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董事長是個愛才之人。


    看到孟神醫這樣的人才,小許董事長自然起了愛才之心,想著是否能夠收入麾下。


    小許董事長於是打開了招聘麵板。


    雖然小許董事長還沒有開醫院,但不得不說學校這個‘招聘單位’十分好用。學校就像是一個微型的社會,什麽稀奇古怪的職業它都能劃進去。


    就比如說現在,許校長打開了‘校醫’這個崗位,查看孟醫生的三維屬性。


    這不看不知道,看了以後當真嚇了許尚一跳。


    臨床診斷:116


    醫學知識:72


    疾病治療:90


    臥槽!?


    你竟然真是個神醫!


    許校長知道,校醫這個職位顯然遠遠反映不了孟神醫的水平,於是連忙換了一個新的職位——醫學教授。


    臨床診斷:39


    醫學知識:24


    教學能力:15


    但即便是換成醫學教授,孟神醫的屬性同樣驚人。臨床診斷已經超過了普通的醫學教授,知識方麵也沒有差多少,唯一短板的教學能力也無可指摘……畢竟人家本來也不是什麽教授。


    許尚重新打量這個男人。


    孟醫生大概三十歲,胡子刮的幹幹淨淨,模樣卻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滄桑,眼中含著沉重顏色,像是高原上一片沉澱了千年苦澀的鹽堿湖。


    小許董事長向他伸出橄欖枝。


    “孟神醫,我現在學校欠缺一個校醫主任的職位,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桌上把燜雞、燉雞吃的一幹二淨的小白村代表團們抬起來,拍了拍滾瓜溜圓的肚皮,用十分羨慕目光投向孟神醫。


    董事長又相中人才了!


    不過,孟神醫這樣的大才董事長要是會錯過,那才叫奇怪!


    孟醫生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而是問:“小許董事長,你說的這個校醫主任待遇很好嗎?”


    “工資3000一個月!”許校長立刻開出了教授水平的待遇,孟神醫無疑是值這個價的,而這也隻是待遇的一部分,“其它像是什麽五險一金、雙休、節假日也都一應俱全。”


    聽到許校長給出的待遇之後,小白村代表團的成員們瞬間流下了羨慕的口水。


    董事長他真的是出手太大方啊!


    三千塊錢一個月,還他媽的五險一金、雙休……羨慕的他們都快要咯咯叫了,這年頭種地一年到頭也不知道能掙幾個子,甚至可能都沒這一個月的工資高。


    太羨慕啦!


    就在代表團的成員感歎孟醫生成為被董事長相中的幸運兒時,孟醫生卻以一種平淡的口吻道:


    “這麽清閑的工作……應該不需要我了吧。”


    小白村代表團沒有想到,董事長也沒有想到,孟醫生竟然拒絕了。


    小許董事長沉思片刻後,向孟神醫發出了單獨的邀請:


    “孟醫生,我能和你單獨聊聊嗎?”


    “願聞其詳。”


    ……


    環繞山穀間的風不知從何處吹來,給山林分外增添了許多寒意。


    隻有這時,才會讓人意識到已經到了冬天,走在崎嶇怪異的羊腸小道上,路上的草色已經泛黃,一些怪石臥在上麵,像是一場慘烈戰爭後死狀怪異的士兵。


    許尚停下腳步,轉過頭看孟醫生。


    “孟神醫,你就不好奇我想要挖角你,是想要讓你幹什麽嗎?”


    “我不知道……但請容我先拒絕。”


    孟神醫解釋道:“也許您的學校真的很需要一位校醫,但是,在這裏生活的人,更需要醫生。”


    “這片大山生活了許多人,光村子就不少於十個,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分布居住在各個山頭、山穀的人。然而在二十年前,這裏的鄉村醫務室隻有五個,而現在,加上我,就隻剩下了兩個。”


    “我要是願意,本來可以更加清閑。”


    孟醫生再次向董事長婉拒:“如果不是沒辦法,又有誰會拒絕一份輕鬆的、悠閑的、待遇優渥的校醫主任工作呢?”


    “你說的我都明白。”


    許尚其實明白——他對此心知肚明。


    隻要眼睛不瞎,就能清楚的看到鄉村基礎醫療體係的衰亡。


    不過它在未來卻也顯得不再像是個問題,因為鄉村比它更先一步走向了衰亡。


    鄉村都沒有了,鄉村基礎醫療體係衰亡與否,自然就顯得無關緊要。


    鄉村基礎醫療體製走向衰亡的命運,從94年的醫療體製改革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


    那場改革——


    也就是市場化改革。


    在此之前,醫療是作為一項公共服務來建設的。


    不過,並不能說市場化改革就不好,因為約等於沒有的公共服務,遠沒有需要掏錢的市場化服務優秀。


    拋開現實說全民免費醫療好的,一定不知道‘免費’有時候和‘基本沒有’是差不多的意思。


    畢竟,


    ——不管到什麽時候,醫療都始終是稀缺資源。


    既然是資源,就一定會有誰來出錢這個問題。


    結果很顯然,如果隻是當做有限投入的公共服務,那麽所相應獲得的資源,必然遠遠不能滿足人們的需求。


    但絕對市場化,就等於正確嗎?


    許尚一直都覺得,所謂的‘教育、醫療、養老’三駕馬車拉動經濟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黑色幽默。


    想要獲得更多的資源,的確就必須掏更多的錢。


    但這並不意味著掏更多的錢,等於更多的醫療資源。


    阿美麗國最美的一道風景就是,你到醫院掛號排隊,醫生你和談話十五分鍾,然後告訴你,你這個手術醫保報不了,你可以選擇天價手術費或者迴家自愈。


    你選擇了迴家自愈,然而兩個月之後,你收到了一張五千六百刀樂的賬單,你很費解這筆錢來自於何處,你查看了賬單,發現它是——


    醫生的問診費用。


    談話十五分鍾,折合一分鍾才不到四百刀,家人們,這也太劃算了吧!


    許尚很清楚,如果想要實現共同富裕的願望,就必須搬掉壓在人民身上的山。


    “孟醫生,假如,假如我招聘你的目的,其實是想要建立一個全新的基礎醫療體係,想要請你來幫我把關,你又該如何作答呢?”


    孟醫生愣了一下,認認真真的看了看小許董事長,然後說:


    “董事長,你應該是一個聰明、理智的人。怎麽會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我勸你最好收起這個天真的想法——


    “這是個無底洞,深不見底的無底洞。”


    一個聲音卻迴答。


    “那如果——”


    “我執意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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