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


    田萬疆準備睡覺。


    因為農業班遲遲沒有組建的緣故,田萬疆目前的生活隻能完全用‘很閑’來形容。


    還是在他的強烈要求下,許尚才給他挑選了幾個‘農業’方麵天賦異稟的好苗子,給他當起了‘研究生’。


    於是每天,田萬疆就帶著學生們考察起了天涯村周邊的農作物情況、收集土壤標本——許尚說,等收集夠了就統一送到實驗室做土壤鑒定。


    這樣的生活很平淡,田萬疆卻樂在其中,他覺得自己價值得到了完美的展現。


    如此快樂,以至於讓他都忘記了他的另一重身份。


    大山裏的環境遠比城市要安靜。田萬疆推開窗扇,涼爽的風如同飲入喉中的一杯冰啤酒,叫他身體都舒暢了。


    他眺望遠方,萬物的聲音接踵而來,風摩挲著樹葉、草挨著草、水潺潺的流淌、飛蛾撞在路燈上。這樣的動靜,卻反倒顯得更加寧靜,也更容易讓他入眠。


    可就在此時,


    手機響起了一道他特別設定的鈴聲。


    “七月七日晴,忽然下起了大雪~”


    “不敢睜開眼,希望是我的幻覺~”


    田萬疆的臉微微向下耷拉,他坐起來,凝視著手機。


    在這個手機裏,他隻給了一個號碼設置了這個鈴聲,免得在不該接的時候接錯。而此時,他很猶豫自己究竟要不要接。


    沉默了一會兒,田萬疆還是把電話接通了。


    “喂,怎麽這麽晚才接電話?”


    “剛剛已經睡了!”


    “你倒是過的還挺滋潤。”電話那頭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又道,“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去做!”


    田萬疆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很想說自己可不可以不做,當然他知道自己其實沒得選。他聽著電話那頭把任務交代完,實際上這並不是一個很難的任務,不過僅僅是打開一扇門。


    電話掛斷了。


    田萬疆卻開始糾結,這個任務過於簡單,以至於隨手就能完成。但正是這樣,才讓田萬疆的心情更加複雜。


    他很清楚,人的底線就是在‘隨手’和‘簡單’的過程中慢慢讓步,直到最後徹底消失。


    他不知道他的上線是否是打算用這樣的手段讓他一點點逐漸沉淪。


    但他知道,這個很簡單的任務,立刻就動搖了他的底線。


    田萬疆忽地自嘲的笑了。


    說什麽底線?從接過那兩萬塊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存在什麽底線了。他隻不過是在來到這裏之後,才忽然間發現,他原本隻是當做無關緊要的事情,此時竟然變得那麽難以下手。


    田萬疆出了門。


    他很猶豫,他決定先看看再說。


    躲在一棵樹的後麵,田萬疆還在想要不要去完成任務,可就在他考慮了好久的時間後,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七月七月七,黑夜突然變白天~”


    田萬疆嚇了一跳,連忙接了電話,小聲道:“喂?”


    “幹的不錯,繼續隱蔽!”


    “這次是我大材小用了,放心吧,以後不會再這麽輕易的啟用你了。”


    田萬疆愣了愣。


    我明明什麽都沒有幹啊!


    他抬起頭,感受著廣袤天空下渺小的自我,凝望著遠處大山在黑夜中鬼鬼祟祟的陰影,他忽然間意識到一件事。


    還有別的間諜!


    他很快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怎麽可能會沒有別的間諜!


    ……


    十分鍾前,下等生1號宿舍,尹小川凝視著老舊掉皮的天花板,喃喃自語:


    “當我在凝視天花板的時候,天花板是否也在凝視著我?”


    宿舍裏其他人聽到尹小川的話,紛紛感慨。


    川哥真不愧是川哥,這隨便說出口的話,都顯得那麽的富有哲理!


    這些天,尹小川依舊沒有去上課。


    那是他的原則!


    永不屈服的原則!


    而這三個宿舍的下等生,很多人都跑去上課了,但後來上著上著就發現,貌似上不上課和吃飯真的沒啥關係,不少人也不覺得自己能升為中等人,於是他們也開始跟著尹小川一同躺著了。


    但躺歸躺,無聊也是真的無聊!


    畢竟學校但凡有樂子的地方,甚至就連僅僅隻是看風景的觀景台,他們下等生都在禁止進入的名單中。啥都沒的玩,能幹的事隻有躺著,也隻能躺著。


    就在尹小川深度思考人生的時候,下鋪忽然傳來大卓的聲音。


    “川哥!要不要去上網?”


    “嗬!微機室,下等人和狗不得入內!”


    本來到了周末,他們有四個小時的上網時間。


    可是等去了微機房之後他們才發現,現實還要遠比他們想象中的更加殘酷。


    因為周末網吧對所有人開放的緣故,所以分給他們的電腦毫無疑問是最差的、甚至是有問題的,甚至開機都要花上10分鍾!


    電腦卡頓這種毛病已經司空見慣了、鍵盤也是破的!鼠標有時候還失靈!


    一問,溫柔的服務生小姐姐就走過來,拿起鼠標——狠狠的在桌子上砸了兩下,說這樣也許就好了。


    轉過頭一看上等人,剛說鼠標不太靈敏,服務生立刻拿出來一個新的!


    然後服務生小姐姐把淘汰下來不太靈敏的舊鼠標拿過來,獻寶一樣的說:“這個新鼠標不會失靈了!”


    尹小川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心在痛!


    他們下等人就隻能用上等人玩剩下來、淘汰了的舊貨嗎?


    還得為換來的鼠標不會再失靈而感到歡唿雀躍?


    這樣的現實,把他的心給深深刺痛了。


    這樣的網,不上也罷!


    “川哥川哥,我是認真的!咱們現在去上網吧!”


    尹小川狐疑的看了眼下鋪的大卓同學。


    雖然微機室說著全天候為優等生開放,但實際上,周一到周五晚上10點就會關門,因為服務生小姐姐需要休息。當然上等人10點後想要上網也可以,會有人直接搬台電腦送去他們的宿舍……


    所以在這個12點的時候,微機室顯然是大門緊閉的。


    “川哥!別擔心,門是開的!”大卓同學鬼鬼祟祟的說,“有個好心人留了紙條給我,他們會給我們安排好一切的!”


    尹小川將信將疑,宿舍裏一行四個人,偷偷的來到了微機室,果然發現,這裏的門並沒有關,而是悄悄掩著。


    尹小川來到了豪華沙發的上等人座位,拿起桌子上的零食鄉巴佬雞腿撕開,同時打開了擺放的一聽可樂。


    今天,他也來享受享受上等人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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