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作業對於洛森來說不是一件難事,放假迴到家後三天時間他就做完了。


    第四天本來想找歐陽俊去打球的,剛換好球服就下起了雨,隻好作罷。


    他忽然想起艾笑的《史鐵生作品精選》被他給帶迴來了,還沒開始看呢,於是走進房間從書包裏翻出來開始閱讀。


    沒錯,艾笑也看課外書,準確的說,學生基本上都愛看課外書,人手都有幾本,平常會在同學間輪流著借閱。


    隻不過大部分的同學都有自己偏愛的類型,譬如艾笑就喜歡散文多一些,至於小說,她倒是不跟其他女生一樣喜歡言情類,而是跟大多數男孩子一樣,喜歡看修仙的,對於這一點,洛森倒是沒感到多意外,因為在他看來,艾笑怎麽樣都是毫無違和感的。


    而他自己,看的書就比較雜了,幾乎是有什麽看什麽,見什麽看什麽,好看的會反複看幾遍,不好看的便一遍過。


    當他捧著《史鐵生作品精選》閱讀的時候,第一篇就是散文《我與地壇》。


    他一眼掃過去,看到第九行的時候,就被作者對地壇細致入微的觀察給打動了,他是這樣描寫的:四百多年裏,它一麵剝蝕了古殿簷頭浮誇的琉璃,淡褪了門壁上炫耀的朱紅,塌圮了一段段高牆又散落了玉砌雕欄,祭壇四周的老柏樹愈見蒼幽,到處對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蕩。


    說實在的,雖然在初中的課本裏出現過史鐵生的《秋天的懷念》,但他對此印象並不深刻,隻知道他是個作家,卻忘了他是失去了雙腿的作家。


    所以,這一段的描寫其實也是在映射他自身的一個實際狀況。他與地壇一樣荒蕪破敗,身體的殘疾是他痛苦和迷茫,可是再往下看,就會發現他還是從那些生機勃勃的生命裏受到了一些感悟和啟迪,那便是無論如何都應該要從容豁達,平和坦然的來麵對生活中的苦難。


    在談到死亡的問題的時候,有一句話猛地擊中了洛森的內心:你說,你看穿了死是無需著急去做的事,是一件無論怎樣耽擱也不會錯過的事。


    他雖然不能跟作者感同身受,但他卻非常認同這樣的說法,是啊,如果我們麵對的是一個對生活充滿了絕望,一心隻想赴死的人,這樣去勸解,比起那些老生常談是不是會好很多的。


    此刻的他隻是有所感悟而已,並不知道在兩年以後,他真的對人用上了這樣勸解的話語,而這個人正是他的母親。並且就在他母親遭遇劫難的那段灰暗日子裏,艾笑也需要有個人能告訴她這些來打消她想死的念頭。前麵我們已經知道艾笑並沒有結束自己的生命,大概是她自己讀過這本書,讀過史鐵生的故事吧!


    整本書看完,已經是是下午四點了。


    此時窗外的雨已停。


    洛森媽媽說:“兒子,我看你看書很入迷就沒叫你吃飯,給你留的飯菜這會兒也冷了,你要是餓了,媽媽早點做晚飯怎麽樣?”


    洛森點了點頭坐在沙發上刷起了手機。


    洛森爸爸從書房走出來帶著寵溺的語氣責怪洛森媽媽:“就是你慣得,說什麽看書入迷的時候不要打擾他,將來兒子的胃餓出了毛病,我看你怎麽辦。”


    洛森媽媽正要反駁,洛森搶先說話了:“我以後會注意時間的,到點了一定吃飯,爸媽你們放心吧。”


    洛森爸爸聽到兒子這麽說,歎了口氣重新迴書房了。


    洛森媽媽倒是驚異於兒子竟然說話變得這麽主動,比平常還多了好幾個字呢,她走到洛森麵前拍了拍洛森的肩膀,然後滿意的轉身去廚房做晚餐了。


    洛森打了個哈欠,雙手舉起來往後仰靠在了沙發上,正要閉目養神一會兒,手機響了。


    打開一看,是歐陽俊發來的消息:兄弟,我迴老家了,待一個月就迴城,等我迴來再找你打球。


    洛森拿起手機迅速迴複道:好好幹活。


    歐陽俊:廢話,我迴來可不就是幹活的嗎?對了,我加上了蘇芮的微信。等我好消息,哈哈。


    洛森:嗯,你知道兔子的特性嗎?


    歐陽俊:兔子?愛吃草,視力好,善於打洞……你問這幹嘛?


    歐陽俊:問你呢?


    歐陽俊:說話呀?


    歐陽俊:洛森……


    歐陽俊:算了算了,看在你秒迴的份上,哥哥我不跟你計較。


    洛森雖然沒有再迴複,但是他一直在盯著手機屏幕,隻是他的心思不知道飄向了何方,忘了迴複歐陽俊,或者說他是習慣性不再迴複一些廢話吧。


    晚餐過後,他看外麵空氣濕潤,還刮著一點點涼風,便換上運動裝出門跑步了。


    平常他都是在小區內跑個幾圈,或者去小區隔壁的文體中心跑上幾圈,今天不知怎的,竟然出了小區之後,直接沿著公路跑了起來,不知不覺竟跑到了學校門口。


    在校門口碰到了校長,校長一見到洛森就表揚他愛運動的精神,對著洛森豎起了大拇指,校長還說自己家就住在學校旁邊,邀請洛森去家裏坐坐,洛森禮貌的婉拒了。


    跟校長揮手告別後。洛森往迴家的方向跑,可是跑著跑著,他把路線給跑偏了,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艾笑家的小區門口。


    他下意識的轉身要走,可身子剛轉到一半,他忽然又不想走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到了艾笑的聊天窗口。


    猶豫了很久,他還是給艾笑發了消息:在家嗎?


    盯著手機等迴複,一分鍾過去了,艾笑還沒迴複,他打算再發一條信息的,想了想,幹脆打語音吧。


    語音打通以後,艾笑很快就接了:“洛森?”


    洛森輕笑了一下:“是我,你在家嗎?”


    “我剛從醫院迴來,正準備洗澡呢,怎麽了?有事嗎?”


    洛森問:“去醫院了……是爺爺又有什麽不舒服的嗎?”


    “不是,是我自己……”


    艾笑還沒說完,洛森就掛掉了。


    一聽到是艾笑自己身體不舒服,洛森忽然一下就緊張了,他不想在電話裏浪費時間,掛斷語音就衝進了小區,熟絡的找到棟數和單元門,按了電梯。


    當他從電梯裏出來走到愛笑家門口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行為似乎有點突兀。


    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按響了艾笑家的門鈴。


    按了兩次才有人來開門,開門的是艾笑的奶奶。


    “哎呀,是洛森,大晚上的你怎麽來了?是來找笑笑的?她洗澡去了,你快進來,熱吧,奶奶給你拿冰棍。”艾笑的奶奶一見到洛森,就非常的熱情,沒等洛森迴複一句,就拉著洛森的手進去坐在了沙發上,也不容易洛森拒絕,直接就從冰箱裏拿了一根綠豆冰棍塞到洛森的手裏。


    洛森拿著冰棍正糾結著要不要馬上撕開包裝,艾笑的爺爺立刻放下二胡凳坐到洛森的旁邊,拿走冰棍撕下包裝袋再遞給他說:“吃,吃,別客氣,吃完了還有,等笑笑出來了,叫她再給你切點冰西瓜,這孩子,就喜歡吃這些,我跟她奶奶就吃不了咯,牙齒不行了,哈哈哈!”


    洛森在這樣熱情的招待下感到有些拘謹,他接過冰棍,看著艾笑的爺爺奶奶笑了笑,然後低頭一口一口的咬了起來。


    等洛森吃得差不多了,艾笑也出來了。


    艾笑從浴室出來第一眼就看到了洛森,她驚詫極了,剛剛才掛了語音電話,怎麽突然之間這人就出現在了自己的家裏呢?她看了看洛森,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迅速跑迴房間換衣服了。


    換好衣服出來,她走到洛森旁邊問:“你怎麽來了?”


    洛森眼神有一絲的閃躲:“我晚上跑步正好跑到了你們小區這兒……”


    艾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哦,你吃西瓜嗎?我早上買迴來的,冰了一天了,口感肯定很好。”


    “不用,我準備迴去了。”洛森說著便起身準備出門。


    艾笑神秘的微笑了一下說:“你等會兒。”


    十分鍾後。


    在小區門口的馬路上,艾笑和洛森一人抱著半邊冰西瓜,拿著勺子,一邊聊天,一邊軋馬路。


    “你平常都喜歡這樣吃?”洛森問。


    “是啊,我爺爺奶奶牙齒不好,不能吃冰的,我一般都會買小一點的迴來,先切半邊常溫的給她們吃,剩下的半邊就放冰箱,等到晚上的時候,我就一邊用勺子挖,一邊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簡直爽歪歪。”艾笑說著,眼睛裏麵全是笑意。


    洛森看了看自己手中半邊西瓜,再看看艾笑的,問:“那今天……”


    艾笑吞咽了一大口西瓜,然後迴複:“今天爺爺奶奶說不想吃,我就整個都放冰箱了,你還真是來得巧哇!”


    洛森說:“對了,你今天是什麽原因去醫院?”


    艾笑迴複:“我腸胃有點不舒服,去醫院買了點藥。”說完之後看著手裏的冰西瓜,忽然感覺有點心虛了。


    果然,洛森馬上就質問了:“那你還吃冰西瓜?”


    艾笑語塞,好一會兒才說:“我就是饞了嘛,沒關係,吃了藥就沒事了。”


    洛森的語氣變得低沉:“別吃了!”


    艾笑把剛挖好的一坨西瓜放迴去:“都吃了一半了,總不能浪費吧?”


    “我吃。”洛森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迴答了。


    艾笑端著半邊西瓜愣在原地,她眼睜睜的看著洛森耳朵尖尖忽然就紅了,緊接著,她感覺自己的臉好像也越來越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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