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整個士林都在想著如何給陸沉的身份和他的學說定性的時候,魏雍卻在家中喝著悶酒。


    他倒不是因為沒能把陸沉給法辦了而心情鬱結,此時此刻的他正在為自家的事情發愁。


    魏雍如今年近五十,膝下沒有兒子,隻有一女,而且還是老來得女。


    當老子的本來就心疼閨女,好不容易有了這麽一個女兒,魏雍自然是將其視為掌上明珠。


    小小年紀就已經給她精挑細選了一門娃娃親,問題就出在了這門親事上。


    當年看似門當戶對,甚至是有些高攀的這門親事,如今卻成了他們家的拖累。


    前段時間因為親家受賄的事情敗露,全家都被流放,這件事情還是魏雍親自彈劾的。


    這麽一來,他鐵麵無私的形象是被固化了,可也把自家的閨女給坑苦了。


    親手把親家一家送走之後,自家的閨女可就是個被退婚之人了。


    在大齊一旦女孩子被人退婚了,名聲可就臭了。


    以後魏雍家的閨女再想嫁個門當戶對的,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如今之計,要麽是找個商賈之家嫁了,要麽就讓自家的閨女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家中老妻因為此事天天垂淚哭泣,女兒這段時間更是憂鬱成病,臥床不起,好好的家也被折騰的不成樣子。


    “哎!”


    再次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魏擁端起手中的酒杯,將其中渾濁的酒水一飲而盡。


    想他堂堂禦史大夫,如今家裏麵卻變成了這副模樣,真是讓人感慨唏噓啊。


    可魏雍從來都不後悔將自己親家一家送走,身為禦史大夫的他看見有違法亂紀的事情就不能閉口不言。


    別說對方隻是親家,就算是親兒子出了這種事情,他也不會留什麽情麵,當然前提條件是他要有個兒子。


    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到了這把年紀,還沒能生出兒子來,魏雍的心理壓力也是很大的,他甚至考慮是否要納妾。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下人突然從外麵慌忙的跑了進來,跪在地上就磕頭道:“老爺,不好了,您快去後院看看,大小姐她……大小姐她想不開……”


    話還沒說完,魏庸已經慌忙的衝了出去,他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後院,樣子十分狼狽。


    一跑進來後院就朝著女兒的閨房衝,一邊跑還一邊叫道:“出什麽事兒了,到底出什麽事兒了?”


    “老爺!”


    一聲慘唿,老妻從旁邊撲了過來,老眼垂淚道:“彩兒她……彩兒她割腕了,血流了一地,您快去求聖上,快讓禦醫來救救她吧。”


    一聽這話,魏雍眼前一黑,整個人險些都摔在地上。


    他當時就老淚縱橫道:“女兒啊,你糊塗啊!你要是出什麽事情,讓為父如何是好啊?”


    “老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您快去找太醫吧。我就這麽一個孩子呀,她要什麽出什麽事,我也不活了!”


    看著已經徹底亂了一家,魏雍狠狠的一跺腳道:“都慌了什麽?有我在天塌不了!我這就去請太醫!”


    說完他就急匆匆的出門,禦史大夫可是九卿之一,在朝堂上是很有地位的。就算李卓不怎麽待見魏雍,可仍舊要表現的很重視他。


    更何況人家魏雍還是為了朝廷的利益把親家給處理了,現如今出事了,皇帝要是不聞不問,那就顯得有些涼薄了。


    所以一聽魏雍家出事兒了,李卓馬上就讓太醫院最好的太醫都跟著魏雍去了他家。


    在一群太醫的診治之下,魏雍女兒的血是止住了,但是情況卻沒有什麽好轉。


    蔡太醫從其中走了出來,一邊搖頭一邊歎氣。


    魏雍的老妻見狀,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道:“太醫,我女兒如何了?”


    蔡太醫再次重重的歎氣搖頭道:“我們已經盡力了,血雖然已經止住了,但令愛的狀況著實不好。”


    這話聽得魏雍的手都直打哆嗦,他拉著蔡太醫的手道:“您給我交個底,有幾成把握能醒過來。”


    蔡太醫看了看魏庸,又看了看魏庸的夫人,最終嘴唇哆嗦了一陣,才吐出了幾個字道:“也就兩三成的把握吧。”


    嗷的一聲,魏雍的夫人徹底暈了過去。


    魏雍也差點兒兩眼一黑,他狠狠的咬了咬舌頭,這才讓自己保持清醒,然後死死拽著蔡太醫的手道:“就不能再想想辦法了嗎?”


    蔡太醫搖了搖頭道:“令愛失血實在是太多了,我們就是醫術通天,如今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除非我們會仙術。”


    說到仙術,蔡太醫突然一愣,然後忍不住看了魏雍一眼道:“魏大人,我倒是有個別的辦法,就怕您不愛聽。”


    “都已經這般光景了,蔡太醫有什麽但說無妨。”魏雍急的眼睛都紅了。


    蔡太醫斟酌了半晌,最終咬了咬牙道:“為今之計,恐怕隻有去求陸仙師才能將令愛的性命救迴來了,畢竟他是掌握一些仙家手段的,說不定能化腐朽為神奇。”


    此話一出,整個院子鴉雀無聲,在場的人誰不知道,魏雍跟陸沉很不對付。


    前段時間魏雍還憋著想要把陸沉給弄死呢。


    現如今居然要去求人家,先不說人家能不能來,就說怎麽有臉幹出這種事說出這種話啊?


    果然聽了這話,魏雍麵露難色。


    他是有自己堅持的,明明整天嘴上說著別人是怪力亂神,可出了問題還要去求對方。


    對方若是拒絕也就罷了,萬一真的答應了怎麽辦?


    那以後自己就是欠了別人天大的人情了,以後若是那個妖道要出什麽幺蛾子,自己還怎麽理直氣壯的出來指責對方?


    就連魏庸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去考慮陸沉是不是真的能治好他家閨女。


    或者說他其實下意識的認為,陸沉恐怕真的有辦法。


    這時候魏雍的老妻悠悠轉醒,抓著魏雍的手泣不成聲道:“老爺,我們就彩兒這一個孩子呀!您當官清如水明如鏡的,可您也不能不要自己家孩子呀!算妾身求你,求您救救你們家孩子吧。若是女兒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你就自己獨活在這個世上吧!”


    說著魏雍的妻子就開始嚎啕大哭,魏雍腦瓜子嗡嗡的。


    最終他隻能狠狠的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我舍出這張老臉去求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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