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看她眼睛凝在上麵,不禁笑了,解釋道,“原來想送你手鐲的,迴去瞧瞧,感覺又太次了,配不上你,不如這個佛墜好,男戴觀音女戴佛,這是叫寺裏大師開過光的......”


    江允腦海裏突然白光一閃,她想起來了!


    刀哥,那個刀哥,她確實見過他!


    江允緩緩抬眼,看向二夫人。


    那年,爸爸去世大概半年,小五叔帶她迴家吃飯。


    那時候二夫人已經搬出了老宅,在外麵另置房產。


    夏天,天氣炎熱,她帶著遊泳圈泡在水裏,小五叔迴屋給她拿冰鎮可樂,偌大的泳池剩她一人。


    她閉著眼睛昏昏欲睡,突然感覺到一道陰冷的視線黏在背後,悚然一驚,迴頭,泳池邊沿蹲著個男人。


    禿頭,三角眼,方下巴,看著她笑得不懷好意,他穿著花襯衫,敞著懷,脖子裏翡翠佛吊墜晃晃悠悠。


    她嚇得瞪大眼睛,尖叫聲湧到喉嚨口,小五叔拿著兩罐可樂走過來,看見那個男人時臉色一瞬間變得十分不好看。


    他說,“小舅,你什麽時候來的?”


    江允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攥成了拳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二夫人。


    “阿允?”二夫人被她的眼神嚇到,下意識後退一步,“你......怎麽了?怎麽這麽看著我?”


    江允眨了眨眼睛,將自己從迴憶裏拽出來,微微一笑,“我突然想起來,上個月清明,小五叔給我打電話,說他迴了您的故鄉去祭奠外婆,這些年也不見有親戚上門,您娘家沒別人了嗎?”


    話題轉得風馬牛不相及,二夫人怔了怔,有些傷感說,“哪還有人啊,都走光了,不然我也還有個家能迴去看看......”


    “那還真是叫人難過。”江允點頭淡淡道。


    “嗐,不提這個了。”二夫人合上蓋子,又把木盒子往她眼前一送,“拿著吧。”


    江允垂眸看了幾秒,笑著伸手接過,“那就謝謝夫人了。”


    二夫人見她接了,心裏一陣竊喜,這無疑是江允釋放的交好信號。


    “謝什麽,以後喜歡什麽,隻管跟我說。”


    她抓住江允的手,“你在我心裏,就跟我親閨女一樣,以前我沒能力,看你被人欺負也幫不上忙,隻能幹著急,以後就不會了......”


    她拍拍江允的手,笑得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江允也笑,“是嗎,那我就等著您疼我了......”


    “那是自然。”


    ......


    晚上十一點多,季叢白在醫院裏值夜班,同事老夏拎著夜宵找過來。


    季叢白出去洗手,迴來的時候桌上手機正“嗡嗡——”震顫。


    老夏收迴探出去的腦袋,揶揄地看他一眼,“白白的大寶貝是誰啊?”


    季叢白眉心一跳,沒理他,走過去拿起手機直接摁了掛斷。


    老夏眉頭微挑,打量他一眼,“看你最近心情好像不怎麽好,跟女朋友吵架了?”


    季叢白扯了扯唇。


    “我剛才聽那幾個小護士八卦,說你女朋友好像遇上麻煩了,好像公司要雪藏她,真的假的?”


    季叢白撩起眼皮子斜他,“你也這麽八卦?”


    老夏聽出他不高興,識趣不再問。


    恰在此時,季叢白的手機又響起來,還是那串老長的備注,老夏哈哈笑了兩聲,拿著兩根烤串避了出去。


    季叢白眉眼間閃過一抹煩躁之色,坐那一動不動,冷眼瞅著,差不多快要自動掛斷的時候,到底伸手拿起來按了接聽。


    “什麽事?”他聲音發涼,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那邊靜了兩秒,響起蘇酥氣若遊絲的聲音,“季醫生,你現在忙嗎?能不能幫我買點東西迴來......”


    季叢白聽她聲音不對,眉心擰成個疙瘩,想起來什麽,“你大姨媽來了?”


    “唔......你家裏有止疼藥嗎?”


    “忍著!”


    季叢白冷冷撂下倆字,直接掛斷了電話。


    蘇酥聽著手機裏的忙音,怔了怔,忽而感覺全身都痛起來,痛到骨頭裏,痛到她牙齒打顫,眼淚撲簌簌滾下來。


    她死死咬住嘴唇,抱著雙腿靠坐在沙發腳下的地毯上,將自己蜷縮成小小一團。


    身體一陣陣發冷,恍惚又迴到那個冰天雪地的夜晚,她迴到闊別三個月的家,卻被他們鎖在門外。


    一扇門相隔,兩個世界。


    門外的她縮在牆角裏,被凜冽的北風和冰雪凍得渾身發抖,門內一家人歡聲笑語,在暖意融融的屋子裏舉杯慶賀。


    蘇宏偉決意要給不聽話的女兒一個教訓。


    而她倔強地以為爸爸總不會對自己的女兒那麽狠心,畢竟曾經,他也對她愛若珍寶,無比歡喜地喊我的寶貝女兒。


    大雪下了一夜,蘇家的大門始終沒有打開,她被凍得昏死過去,被傅西城匆匆趕來帶走。


    她高燒三天,此後躺在病床上反反複複一個多月才見好,身體卻永遠留下了個病根。


    季叢白拎著一隻大便利袋,掏鑰匙開門。


    門一推開,屋裏一片漆黑,壓抑的呻吟從裏麵飄出來,混著含糊的泣聲,一聲聲揪著人的神經。


    季叢白趕緊打開燈,顧不得換鞋,徑直往裏走。


    蘇酥閉眼躺在沙發邊的地毯上,像小嬰兒那樣,抱腿蜷著身子,頭發糊在臉上,整個人像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她哭得像剛斷奶的小貓兒,氣若遊絲,含糊不清地呢喃著,“媽媽......我疼,我好疼啊......媽媽......”


    季叢白太陽穴的神經跳了跳,他知道蘇酥有宮寒的毛病,隻是沒想到這麽厲害。趕緊把手裏的東西扔桌上,蹲下身握住她的肩膀晃了晃,“酥酥......”


    蘇酥被疼痛折磨的有點神誌不清,隱約聽見有人喚她,也不知道是誰,隻覺得委屈的很,眼淚流的越發歡快。


    身體突地騰空,她被打橫抱起來,靠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隨即一隻大手捂在小腹上,滾燙的熱意從掌心傳進去,疼痛一下緩解許多。


    腦子也慢慢跟著清醒,蘇酥費力睜開已經哭腫的眼睛,“......季叢白?”


    桌上放著沒吃完的外賣,麻辣香鍋,還有喝了三分之一的紅酒。


    季叢白臉色陰沉,瞅了眼她被眼淚鼻涕糊了一把的臉,咬著牙道,“真醜。”


    蘇酥徹底清醒了,聽他說自己醜,不由想瞪大眼睛,然而倆眼兒腫的跟紅皮核桃似的,再努力也隻能睜開一條細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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