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開門下車,北風猛往脖子裏灌,平川偏北方,冬天的空氣又幹又冷。


    江允哆嗦了下,張嘴打了個噴嚏,下一刻,玻脖子圍上一道厚軟的圍巾,周長安繞到她右邊,微微側著身子擋住來風。


    “我家裏這邊比寧城冷,忘了提醒你多穿點了。”他懊惱道。


    江允吸了吸鼻子,“沒事,我是叫車內外溫差給激的,適應一下就好了。”


    這時坐在小賣部門前的周父朝這邊喊了一聲,“長安?”


    語氣有些不確定。


    “爸!我迴來了!”周長安揚手朝他揮了揮。


    周父一下喜笑顏開,慌忙轉著輪椅來迎他。


    周長安下意識要跑過去,腳下剛一動,惦記起要給江允擋風,又生生停下來。


    江允有所察覺,不動聲色加快了腳步。


    兩人穿過馬路,跟周父匯合。


    “胳膊怎麽了?”周父看見周長安吊著的支架,臉色一變。


    “沒事,我兼職的時候不小心磕了一下,不嚴重。”周長安寬慰他。


    “都這樣了還不叫嚴重?”周父滿眼心疼,“怎麽這麽不小心!怎麽磕的?”


    “就不小心唄。”周長安敷衍一句,忙轉移話題,“爸,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跟你說的,資助我的好心人。”


    周父的目光這才轉到江允身上。


    江允伸出手,“叔叔您好,我叫江允。”


    “哎,你好,你好。”周父伸手到一半,突然縮迴去在舊棉衣上擦了擦,比迴握住她的手,“我都聽長安說了,謝謝,真的太謝謝你......”


    周父有些激動,緊緊抓著她的手,聲音有幾分幾不可察的哽咽。


    他的手掌寬大厚實,掌心結了厚實的繭子,粗糙又溫暖。


    這是個飽經風霜的男人,江允看過他的基本資料,他現在才五十多歲,頭發就已經全白了,看那張臉竟像是跟老爺子一輩的人。


    江允微笑道,“叔叔您別客氣,長安是我朋友。”


    周長安道,“別站這兒了,外頭冷,咱們進屋裏說。”


    周父忙點頭,“對對,趕緊進屋,你們都該餓了吧,飯已經做好了。”


    周長安手抓住周父的輪椅扶手轉了方向,推著他往小賣部走。


    小賣部不大,開了兩扇門,一麵用櫃台封死了,一麵留了一半供人進出。


    江允進去四下打量了一眼,兩麵牆架子,一麵放煙酒,一麵擺雜七雜八的東西——飲料零食,學生用具,各類小玩意......


    這麵牆靠邊開了一扇門,後麵隔出來一塊十幾平米的空間,臥室廚房衛生間局促地擠挨在一起,周父就住在裏麵,條件十分簡陋。


    拉開折疊桌放在中央,周父喊周長安幫忙把做好的菜端上桌,家常菜樣,賣相不太好,周父過意不去,說了好幾遍招待不周。


    江允說沒事,幫忙擺好小馬紮,菜都端上桌,她坐下,摘掉圍巾。


    周父看清她的臉,突然愣住了。


    江允奇怪,“叔叔?”


    “啊?啊......”周父迴神,訕笑了下,擺擺手,“沒事,突然想起來一個老朋友,猛瞧著你跟他有點像。”


    “這樣啊。”江允微笑。


    周父沒再多說,撿起筷子,讓道,“吃飯,快吃飯,累了一路了,真是太麻煩你,還專門跑一趟送長安迴來,哎,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


    江允道,“叔叔,您別有心理負擔,我也是迴平川有事,順道捎長安迴家。”


    周長安接口解釋,“允姐老家也是咱們平川的,她迴來祭祖。”


    周父一頓,微微睜大眼,“是是嗎?”


    江允點頭,“我家祖籍在平奚鎮大江村,我爸叫江河。”


    “啪!”


    周父渾身抖了一下,手裏筷子落到地上,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


    江允見反應奇怪,狐疑道,“您認識我爸?”


    周父下意識搖頭,“不......不認識。”


    江允探究地看著他。


    周父有些不自然笑笑,彎腰下去撿筷子。


    周長安先彎腰撿了起來,“髒了,我去給你拿雙新的。”


    後麵飯吃得有些沉默,周父有些心不在焉,臉上笑容勉強。


    吃罷飯,江允沒再多待。


    周長安送她出去,有些局促地解釋,“我爸性格有點兒古怪,他不是故意慢待你,他……”


    “沒有。”江允笑說,“叔叔很熱情,你不要多想。”


    周長安鬆了口氣。


    江允擺擺手,“你迴去吧,我走了。”


    江允開了八九個小時的車,很疲憊,迴酒店房間洗了個澡,躺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第二天早起收拾收拾,開車去大江村。


    爺爺奶奶埋在大江村的一片荒田裏,很多年前,大概七八歲的時候,她跟著爸爸媽媽過來拜祭過一次。


    江允尋著模糊的記憶,開車到村子最西頭第二排一戶人家門前停下,門口正聚著三五個人,或坐或站著說閑話。


    看見陌生汽車,視線都聚過來。


    江允下車,走過去問,“請問這家是江大福家嗎?”


    一個六十出頭的男人,手裏夾著煙,上下打量她,遲疑道,“……是這家,你是哪位?”


    江允道,“我是江河的女兒,迴來給我爺爺奶奶掃墓。”


    男人驀地瞪大眼睛,因為震驚而破了嗓子,“你是江河的女兒?”


    江允爺爺一共兄弟三個,他排行老二,自古占中間那個最不受寵,江老二偏偏還沉默寡言一身反骨。


    父母從小嫌棄到大,最後因為結婚的事徹底徹底鬧掰了。


    江允奶奶嫁江允爺爺的時候是大著肚子進的門,孩子是誰的不知道,但江允爺爺說不論誰的他都當親生的疼,可惜後來沒保住。


    江家老兩口要死要活反對這門婚事,揚言江爺爺要是一意孤行,他們就跟他斷絕關係。


    江允爺爺哪會受他們這點威脅,直接帶著江允奶奶搬出了家,單門獨戶過起了日子。


    從此一家人陌路,勢同水火。


    所以後來,江允爺爺奶奶出意外之後,江河就成了孤兒,叔伯都不願意養他,最後隻能被送去了福利院。


    很多年後,江河功成名就衣錦還鄉,叔伯兩家人見他混的好了,又想攀親戚關係,隻是還沒來得及,江河夫妻就出了意外相繼離世。


    現在江允迴來,又給了他們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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