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沒管他們,轉頭看向賀嘉鈺,“阿鈺,我們出去單獨談談好嗎?”


    賀嘉鈺也不想在家裏人麵前鬧笑話,點點頭,倆人直接走了。


    賀寂舟看著兩人上了樓,也離了席,走到門外,他淡漠的臉徹底沉下去,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那邊很快接通。


    “去給我查一個人,寧大的學生,叫周長安。”


    那邊江允跟賀嘉鈺去了他的房間。


    進了門,江允先前還算柔和的表情倏地冷下來。


    不等賀嘉鈺再追問,她搶先開口道,“你是怎麽知道周長安這個人的?誰跟你說的?又是怎麽說的?”


    她雖是在問,語氣卻篤定,背後是有那麽一個居心叵測的人。


    一問三連砸過去,再加上她陡變的冷臉和鋒利的雙眼,賀嘉鈺猝不及防,竟一時語塞答不上來,先前那股因憤怒而高漲的氣焰也矮了下去。


    “阿允,我,我......”


    江允盯著他,突然泄了力一般,後退兩步靠在牆上,低頭紅了眼睛,自嘲道,“阿鈺,你竟然會懷疑我......”


    她的聲音很輕,像歎息似的,卻重重落在賀嘉鈺心上,讓他一瞬間方寸大亂。


    “不,不是,阿允你聽我說......”


    江允抬頭看他,眼裏已經有晶瑩閃爍,她咬唇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阿鈺,你捫心自問,這七年,我是怎麽對你的?你又是怎麽對我的?我一次次原諒你的不忠,最後換來卻就是你無緣無故的猜忌,我隻是認識了一個朋友,你就當著眾人的麵這樣讓我難堪,阿鈺,你覺得這樣對我公平嗎?”


    江允從來沒有這樣把話攤開指責過他,從前她不說,賀嘉鈺也隻抱著僥幸心當她不知道,可一旦把話說開了,他也就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賀嘉鈺臉漲得通紅,囁嚅著想解釋,卻無從出口。


    “阿允,那都過去了......從前是我不對,我改,我都改!”


    “是啊,都過去了。”江允苦笑,“我努力說服自己翻篇,可你偏偏要再提起來,阿鈺,倒打一耙好玩兒嗎?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又在外麵招惹了什麽女人——”


    “沒有!”賀嘉鈺急急抬高聲音斷然否認,“我沒有!我也是被人糊弄了。”


    “是誰?”


    賀嘉鈺脫口道,“成奈雪跟我說你在外麵給我......”


    說到一半,他停住,麵容猙獰地罵道,“他媽的臭婊子,她是故意挑撥我們的關係!”


    江允聽見成奈雪的名字,先是愕然,然而心裏好像又沒有感到特別意外,大概潛意識裏,她已經對她有了懷疑。


    賀嘉鈺看她臉色陰晴不定,慌亂地抓住她的手,“阿允,你別生氣,我錯了,我就是太在乎你了才會輕信了她的挑唆。”


    “是麽?”


    江允紅唇微張,輕輕吐出兩個字,她抬眼看著賀嘉鈺,“阿鈺,你為什麽跟她還有來往?”


    她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又問,“為什麽不離她遠遠的?”


    最後她自嘲地笑了聲,“我們七年的感情,抵不過人家三兩句挑撥,阿鈺,我們是不是該考慮考慮還要不要再一起走下去......”


    “不要!”巨大的恐慌一瞬間席卷上心頭,賀嘉鈺伸手攥住江允的手腕,咬牙搖頭,“我不要!”


    江允沒有再像從前那樣向他妥協,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眼裏盛滿了疲憊,手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阿鈺,給我點兒時間讓我靜靜好嗎?我現在心情很糟糕,真的沒有辦法原諒你......”


    江允的話半真半假,心情糟糕是真糟糕,隻不過不是因為賀嘉鈺,而是在煩惱今天這場麻煩的幕後推手是成奈雪。


    ......


    賀寂舟手下人辦事速度很快,不到兩個小時,周長安的基本資料已經發到了賀寂舟的手機裏。


    賀寂舟點開郵件,第一眼先看到一張青澀稚嫩的臉,那是周長安高中時照的一寸照,看著大概十六七歲的年紀,眉眼還沒有完全長開,介於男孩和男人之間,是很英俊的一張臉。


    賀寂舟眯著眼睛打量了許久,才轉開目光去看他的資料。


    姓名周長安,年齡十九歲,寧城大學文學係大二在讀,父親周新民雙腿殘疾,無穩定工作,母親吳曉患精神疾病常年住精神病院,現住址s省平川縣平溪鎮......


    賀寂舟一目十行看過去,在最後長長一串兼職清單裏看到一行字——


    曾在星月會所任職“男侍”半月。


    賀寂舟腦海裏突然閃過江允過生日那天,酒吧包廂裏群魔亂舞的場景,然後是早上江允冷著臉說話帶刺的表情。


    她在維護那個周長安,不惜得罪人,甚至正麵跟賀家人對上。


    真的隻是一個剛認識的普通朋友嗎?


    賀寂舟無意識攥緊了手機,眸子漸漸沉下去。


    ......


    江允心裏很煩躁,拿著車鑰匙出了門,漫無目的一路開到了西郊山腳。


    深冬季節,山林的葉子早已經掉光光,野石頭裸露在外,橋下河水結了冰,到處光禿禿的,說不出的蕭瑟。


    車窗落下來,冷風陣陣往車裏刮,江允靠在椅背上,一眨不眨盯著山溝裏結冰的河,天上日頭晴好,冰麵反射著耀眼的白光,白花花一片。


    江允半眯起眼睛,一些久遠而模糊的迴憶漸漸冒出頭。


    那年冬天,爸爸帶她出來釣魚,她死活要拽著大哥哥一起,最後三人行。


    那年冬天不怎麽冷,水上冰結的不厚,到中間隻有薄薄的一層,一塊石頭下去,薄冰卡卡碎裂,水波蕩漾。


    爸爸在馬紮上坐下來,慢悠悠撒餌下勾,她蹲在旁邊瞅了會兒,漸漸覺得無聊。


    靠岸邊的冰結的厚,她來了興趣,趁著爸爸沒留意,探著腳尖就下去了,小心翼翼往裏麵走了三四步,冰裂的哢嚓聲自腳底下傳來,她大叫一聲,轉身就想往迴跑,然而剛一動作,腳就開始往下陷。


    就在這時,背後突然伸來一雙手,穿過她的腋下,將她托了起來。


    她驚魂未定轉頭,大哥哥兩條小腿沒進冰窟窿裏,白晃晃的日頭照在少年的臉上,明亮的耀眼。


    江允眨眨眼睛,一刹那,數年光陰匆匆而過。


    物是,人已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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