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小乞丐坐上文韜的馬車,不過在文韜的馬車駛出了二三十米之後,七個小乞丐在年齡最大的一位的帶領下,突然發力而來,追趕在文韜的馬車後麵,緊緊的跟上了馬車,文韜在車上,從簾子的縫隙裏看到了,也不做聲招唿,而是露出得意的笑容。


    就算這個時代,他對於人心和人性的把握,還是這樣的恰到好處,他真的有點衝動,想讚美自己幾句,不過,還是決定不要太浮誇。


    七個小乞丐,跟著馬車,在遇到了坑坑坑窪窪的地方,或者馬車遇上緩坡,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在車後集體用力推一把,五哥在前麵也隻是傻笑,文韜坐在裏麵,連表揚感謝都沒有賞賜,但是七個小乞丐覺得很開心,也許他們覺得這是他們當乞丐以來見過的最有趣的一個人,遇見的最有趣的一件事。


    五哥打開了周公巷裏新買的小院子的大門,文韜和五哥很淡然的走進去。門開著,七個小乞丐在門口朝著裏麵望了好一會,發現沒有任何的埋伏,威脅之後,才謹慎的走了進來。


    文韜還是坐在荷塘邊,年齡最大的乞丐走過來,問道:“我想知道你要我們幹什麽活。”


    文韜笑笑道:“喜歡聽說書嗎?”


    “喜歡,”


    “喜歡”


    “喜歡”


    一片嘩然,文韜也是在茶樓的門口看見過他們伸長脖子的樣子的,不過經常會被茶樓的小二謾罵驅趕。


    “我想請一個師傅教你們說書,以後你們就會和說書先生一樣,上台說書,然後掙錢養活自己。”文韜道。


    一陣默然,然後七個人開始躲在一邊,嘰嘰喳喳的開始議論,不過文韜也知道他們議論的中心一定是覺得這樣的事情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疑惑。


    文韜讓五哥把門栓和門鎖拿過來。文韜示意那個大男孩過來,將門鎖和門栓交到了他手上,說道:“我也不問你叫什麽,不過你最大,我把這個院子和裏麵所有的東西交給你保管,這是門栓,這是鎖子,你們要是想好了留下來,門栓今晚就用得著,屋裏有被褥,有糧食,吃飯睡覺你安排,但是明天起來必須把整個院子打掃的幹幹淨淨,就像你們想象的家一樣幹淨整齊。


    如果你們想好了不願留下來,那麽今晚你們也可以住在這,吃飯睡覺還是你安排,但是,明天早上你們必須自己離開,然後把門鎖好了,鑰匙從門縫裏扔進來。就是這樣,去留都由你們自己決定,不過我說了,命是你們自己的,前途和希望也必須靠自己去拚,去爭取,五哥,我們走。”


    文韜說完,將門鎖和門栓交到了男孩的手裏,拍拍他的頭,轉身走了。


    七個小乞丐一臉愕然的目送文韜和五哥的馬車走出了巷子,突然轉身,進來,將大門拴好,大聲的喊道:“兩個女的去煮飯,其他的和我開始幹活。”語氣裏有堅定到不容置疑的威勢。


    馬車駛出了巷子,五哥訝然的問道:“少爺,你這樣的做法我看不懂呀?他們會留下來嗎?他們也許會把屋裏的東西洗劫一空,然後揚長而去的?其實乞丐,也大都是因為好吃懶做才變成乞丐的。”


    五哥看文韜處理事情的方式,竟然完不合常理,心裏也說不清楚的鬱悶。


    文韜懶懶道:“五哥,想不想打個賭?我賭他們現在拴好了大門在幹活,怎麽樣,信不信?”


    五哥道:“不信,絕對不可能,他們會幹活,你說他們在做飯,準備大吃一頓,然後溜掉,我相信。”


    五哥很不以為然。


    “我在這等你,你跑一趟,怎麽樣?”


    “必須去。”五哥笑著把馬車停好在路邊,一路狂奔,迴頭去了周公巷。


    文韜側著頭,靠在車裏,外麵的天還在飄著雪,他的大腦裏突然又出現了那個女俠的身影,特別是她突然掃向自己的目光,就像兩個世界裏兩個不同的人類,突然在某一刻際遇了一樣,互相都覺得對方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但是互相又生出了一種好奇和不舍的心緒。


    女俠會不會也在無聊的時候突然想起了自己呢?


    文韜被這樣的情緒搞得有些想笑。


    對了,現在要不要去找瞎子馮學儒?說書女孩會在家嗎?文韜看了一眼天色,眼看就要天黑了,今天城裏發生了血案,那麽城門應該已經關閉了?


    還是明天吧,要是那幫小乞丐明天都跑掉了,那一切都沒有什麽意義了吧?


    五哥很快迴來了,垂頭喪氣的走到了馬車邊,訕訕的對著文韜笑了一下,是服服帖帖的神情,駕著馬車離開了。文韜也不多話,不過心裏還是感覺到了某種說不出的欣喜。


    自從自己一飛衝天的崛起之後,看人處事,從未失手,除了最後一次,栽在自己的兄弟手裏。


    晚上,文家大院的氣氛熱烈起來,初雪之後,總是要聚會慶祝一番的,這在文家或者整個長安,都是一個習俗,雪是老天賞賜最幹淨純粹的東西,不但讓人愉悅,改變人的情緒心境,對大自然和生活產生更多的敬畏和熱愛,對於自然萬物,雪也有無聲滋潤的深切含義。


    這個慶祝的名目被稱作立冬慶典。以每年的立冬日為依據,以當年的第一場雪落下的日子當做參考,有時會在立冬之前開始,個別的年份也會拖到立冬日之後才會下第一場雪。


    就長安府和陝西路而言,一場及時的大雪,對於官府和農人,都是很期待的,官府的老爺們會認為普降祥瑞,是老天爺的風調雨順的標誌,自己不管有沒有政績,隻要萬民和合,平穩過渡,那也是天大的喜事,對於老百姓,雪就更加迫切了,陝西八百裏秦川,大多是以種植冬小麥作為主要的糧食作物。


    “今冬麥蓋三層被,明年枕著饅頭睡。”這是秦地流傳至今的農諺。可以想見農人的夢裏,都在期待著大雪的來臨。


    每年立冬前後,在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各家各戶的慶祝已經約定俗成,同時,陝西路和長安府還要舉行大規模的祭祀天地的活動,一般都是放在皇城根的朱雀廣場,轉運使,道台和府尹主祭,路,道,府,各方官員都要參加,萬民躬立,拜天拜地,感念天地恩情,祈禱來年國富民豐,然後城歡唿,一些歌舞的表演,詩會,龍燈社火,選舉花魁等等的參與性極強的活動,也會在初雪之後定下日子。


    另外,駐防在陝西路的軍隊,還要搞大型的軍演,由轉運使大人主持,四邊戍邊的將士,長安府守衛營的兵將,各地捕快組成的方隊,民間武官鏢師組成的班子,等等,都會悉數到場,走隊列,展現軍容風姿,兵器演練,陣法對戰變換,擂台比武等等,也是窮盡了武力的各種精美霸氣和變幻無窮,更加具有煽動性的誘惑力。


    一般喜歡尚武之人,大多追隨大軍操練的步子,大規模的集結演練之後,開始進行短兵相接的擂台賽,各種名目千奇百怪,每年都會有推陳出新,最惹人眼球,好在最後的主場也是放在朱雀大街的演舞台上。


    擂台比試也是窮盡了各種拳法武技,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分門別類的比拚,勝利者不但有豐厚的獎賞,還會一不小心被駐地的某一個武裝類別看中,立刻烏鴉變鳳凰,吃上了官家飯,或者當上了偏將副將,捕快等等的武職。畢竟烈朝是一個尚武的時代,通過練武改變身份命運,成了普通人夢寐以求的通道,而每年都會有數以百計的武者,得償所願。


    人們參加完了祭拜天地的盛典之後,接著欣賞各種武力的較量,這個冬天就感覺不會冷。


    還熱氣騰騰。


    當然,文人雅士的活動也不落人後,雖然烈朝尚武,文人過得落寞寂寥了一些,但是文人永遠都會懷有一種經天緯地的幻想,想要揚名立萬,名動長安的文人也是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文人的聚會以詩會為主,由長安府主辦的官方的詩會每年都會按期舉行,名為‘立冬詩會’,但是每一年都會推出一個主題,或者以詠雪,詠梅,詠菊,詠牡丹等等,為每一年的主題,選出詩魁一人,入圍三至五人,圍外獎勵百餘人,受到陝西路和長安府的獎勵,作為文士以後進階的一個參考和籌碼。


    因為烈朝的人才擢升采用推薦連坐的機製,就是一級的官員可以推薦自己認為有能力的人,擔任低一級的的官位,然後讓有關司職衙門考察酌情錄用,一旦錄用了,這個被推薦人的政績表現就要和推薦人死死拴在一起,以後要是貪汙受賄或者出了什麽漏子,推薦人和被推薦人同罪。


    人才推薦製,在烈朝一度也產生了良好的官場風紀,不過隨著規模的擴大,各種勢力的交錯博弈,現在的情形也比較混亂,但是學子文士,當然不會放過每年一次的機會。


    至於民間的詩會,歌會,大多會在書院大街的各家青樓裏拉開大幕,書院大街的由來,還是來自唐朝,當時這裏文士集會,寫詩作文,盛極一時,根據身份地位,名頭大小,產生了無數的作坊一樣的詩歌生產基地,比如福寶書院,新風書院,墨龍書院,不一而足。


    長安府立冬慶祝的大幕還沒有拉開,文家的立冬家宴就火熱的展開了,不過今日的家宴的主題毫無違和感的以文韜作為主角,明麵的暗地的,都為他準備了一些奇怪的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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