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子裏有不少的人,景雲,白饒,南鳶,北夙,寒微,當值的侍女和侍衛,此時此刻竟然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響,大家都沉默著看著院子中間的翠芝。


    他們都是這個國家中的底層百姓,說實話,在場的人沒有幾個人的身世比翠芝強,所以同一時間,大家有了共鳴。


    但是正因如此,此時沒有一個人同情翠芝,大家都是不幸得,可是又都是幸運的,因為他們遇到了對他們極好的主子。


    就像是白饒,在遇見宣璃之前,他是在街邊乞討,挨餓受凍還要遭受欺辱的孤兒,可遇到宣璃之後他有了家,南苑和北夙生下來便沒有見過父母,她倆被宮裏的嬤嬤養大,然後被楚德帝送給了宣璃,寒微也是苦命的孩子,一家老小在戰亂之中皆命喪黃泉,祁雄老將軍將尚在繈褓之中的他帶迴了祁家,這才有了如今的他。


    沒有一個人是生活一帆風順來到這裏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但是他們有的選,現在他們不但有了家,有了朋友,有了家人,也有了信仰,所以人生不順永遠都不應該成為背信棄義,丟掉原則和底線的借口。


    翠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腦海中的畫麵一幅幅閃過,她繼續說道:“可是生活哪能讓你想什麽是什麽啊,十四歲那年,奴婢結識了禦林軍中的一個小侍衛,他不是什麽大人物,其貌不揚的,但是他對奴婢好,他承諾奴婢,等奴婢能出宮了,他就娶了奴婢。


    他說要在上安城外給奴婢一個家,要在我們的宅子裏風風光光的辦我們的婚事,可是他的錢不夠買一座宅子,奴婢就拿了自己的錢給他。


    他拿著我們的錢買了宅子,安了家,然後,奴婢再也沒有見過他,四處打聽才知道,他主動請命調了崗,還成親了,和一個私塾先生的女兒,生了兩個兒子,一家四口生活在我花錢置辦的宅子裏其樂無窮,多可笑啊,他甚至都懶得見奴婢一麵給奴婢一個解釋,出宮遙遙無期,愛的人娶旁人為妻,人財一場空。


    人啊,不認命不行,奴婢沒了盼頭,就隻能這麽熬著,一眨眼十年就過去了,經曆宮變,大楚元氣大傷,皇宮裏人手短缺,奴婢因為平日聽話,被派到了您的宮裏服侍,自從到了海棠殿日子也一天天的好了起來,奴婢也從一個廚房打雜熬成了有采購廚娘,俸祿多了,人也相對了自由了。


    然後奴婢就遇到了那個人,盡管過去了這麽些年,奴婢還是清晰地記著那天的情景。


    奴婢出宮去采買,那一天下著好大的雨,奴婢不知怎麽的就走進了城西的那家賭場裏,賭場裏燈光昏暗,人聲鼎沸,奴婢鬼使神差的就將懷中的銀子放到了賭桌之上。


    但是奴婢忘了,奴婢的運氣一直都不太好,那天奴婢不僅輸光了自己的錢,就連出門采買的錢也搭了進去。


    世人皆知,賭場那地方去了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以後的無數次,去的次數多了,欠的錢也就多了,到最後,奴婢輸了太多太多,可是卻一分錢也掏不出來了。


    賭場裏麵哪有什麽善男信女,他們看奴婢拿不出錢,便作勢要取了奴婢的性命,奴婢害怕極了,四處求饒,告訴他們奴婢是宮中說的算話。的宮女,誰若是能先幫奴婢把錢還上,奴婢迴了宮,必然不會虧待他。


    可眾人隻覺得奴婢是在癡人說夢,並沒有人理會奴婢,就在奴婢萬念俱灰的時候,那個人出現了。他沒有說話,隻是為奴婢還了所有的錢便轉身就離開了。


    奴婢趕緊追了上去,詢問他的姓名,可他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深深的看了奴婢一眼。


    奴婢不懂那眼神中的意思,但奴婢知道,他是有所求的。


    果不其然,他說他要讓奴婢幫他做一件事情,如果奴婢不做,他便將奴婢進了賭場之事上告,但是如果奴婢照他所說的去做,奴婢欠他的錢,不但不用還。還將擁有一定的報酬,每完成一次他交代的任務,他便會給奴婢一根金條。


    對於一個從小窮到大的人來說,金條的魅力實在是太大了,奴婢想要拒絕,可是根本拒絕不了。


    他說要讓奴婢監視著殿下的動向,不需要太過詳細,隻需要知道殿下您去了哪兒就好,奴婢心有疑慮,但他卻說是和殿下您有一些私下的交集,並不會威脅到殿下您的安全,隻是讓殿下過得不那麽舒坦,製造些小麻煩而已。


    奴婢覺得若是不傷害到殿下的安危,讓他知道了殿下您的動向也無傷大雅。


    第一次您遇刺之後奴婢拿到他的金條,奴婢便知道了,並不是什麽私下的交集,他根本就是想要殿下的性命,可是這時候,奴婢已經迴不了頭了,再加上賭場就是一個無底洞,再多的金條也填不滿,奴婢的心也就越來越麻木。


    知道殿下上一次遇刺負傷,奴婢真真切切的害怕了,不過好在從那之後的這段時間裏,那人再也沒有找過奴婢,昨日傍晚,他又出現了,奴婢發誓,今天赴約,其實是要和他劃清界限的,奴婢不想再背叛殿下,不敢再膽戰心驚的討生活,請殿下開恩,看在奴婢知錯想要悔改的份上,饒了奴婢一命,奴婢下半輩子給您當牛做馬,求您了,求您了”


    對於宣璃來說,翠芝的長篇大論毫無新意,要是說先前她還感歎她的命運,那麽聽到後麵她自己進了賭場,那麽這個人已經沒有什麽憐憫的必要了。


    她不帶任何情緒的開口問道:“那個人是誰”


    翠芝沒有在宣璃的臉上看到憤怒,亦或是別的表情,也沒有聽到宣璃的語氣有什麽變化,心下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奴婢不知,從他第一次為奴婢解圍的時候就黑布蒙麵,有意壓低嗓音,而且從來不讓奴婢過問他的任何事”


    線人的基本操作,看來隻是澤州那位的探子了,隻是不知道,這個人隻是普通的密探,還是另有身份了。


    在宣璃看來,後者的可能性更大,普通的密探何懼旁人看到他們的模樣,記得他們的聲音呢。


    “你們今天抓到她的時候沒有見到那個人嗎?”,宣璃疑惑的看向景雲,不是說,是在兩人接頭的時候人贓俱獲嗎。


    景雲搖了搖頭:“那人十分警覺,我們剛一有動作他便逃走了”


    長公主府的侍衛那都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那麽多人都沒有抓到人,嗬,看來還是個武藝超群的。


    這倒是幫她縮小了需要排查的範圍,宣璃看了祁珩一眼,對方心領神會,這個神秘人就由羅刹府查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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