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櫃子裏麵拿出瓦斯爐的時候我猶豫了,畢竟這麽一個封閉的狹窄空間,萬一這玩意爆個炸漏個氣什麽的,我們一堆人可就死得太冤了。


    納斯爾看出了我的猶豫,用手裏的拐杖敲了敲沙發和工具桌之間一段小小的隔板牆,這個東西雖說是牆,但並沒有什麽實際上的阻擋作用,除了上麵的櫃子可以存放雜物之外,就是一種視覺意義上的劃分生活區和工作區的性質了。


    「鐺鐺……」


    嗯?木質拐杖敲擊後發出的居然是空心金屬管的聲音。


    「爐子……」納斯爾解釋說。


    我恍然大悟。


    為了在能源稀缺的末世也可以保持車內足夠的溫度,除了耗電爆表的空調之外,有些房車內還很討巧的配備了一個可以燒柴火的火爐。就像那些林中木屋裏的火爐一樣,這種銅製的爐子被安裝在沙發和工具桌的中間部位,體積不大,不用的時候可以拿來存放物品。它有一根隱藏的煙管可以讓木柴燒出來的煙從包了隔溫泡沫的管道通往車頂,隻要將煙囪扯出並且折疊,就可以在車內燒柴火取暖了,而上麵的金屬灶台順便也能放一個水壺燒水,或者放個火鍋圍著吃。


    「嘶……」


    當溫暖的火苗在車內燃起的那一刻,我們大家都不經意的發出了享受的感歎,原來車內的溫度在風雨的肆虐下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需要爐火來溫暖的地步了嗎?


    在罐頭蓋上戳兩個透氣的孔,然後將罐頭浸入一碗水中搭在火爐上開始加熱。車內儲存的柴火燒一晚上沒有問題,明天一早就得出去尋一些幹枯的樹木來補充能源了。


    車外的風發出尖銳的嘶吼,大量的雨點「啪嗒啪嗒」擊打在玻璃窗上,我們幾個人窩在柔軟的沙發上,借著耗電低到極致的昏黃燈光,還有從車頂上翻下來的led電視機中播放的看了無數遍的喪屍電影,聽著旁邊火爐裏傳來的「劈裏啪啦」的燃燒聲和碗中開水「咕嚕咕嚕」的沸騰聲……原來末日生活也可以如此愜意。


    用開水將幾大塊壓縮餅幹拌成黏黏糊糊的餅幹粥,再用開罐器打開期待已久的牛肉罐頭,迎麵撲來的是封存已久濃鬱的牛肉香味。而這一個鐵餅罐頭中的內容也是簡約至極,除了一大塊足以塞滿罐頭的牛肉之外,其餘的部分就是少量的已經滾燙到冒泡的油脂了,一點多餘的東西都沒有。而這點油脂,甚至有可能就是牛肉中流出來的。


    還真是牛肉罐頭,純粹到讓人佩服的地步,我不得不由心感歎,軍用品就是實在。


    用餐刀將已經燉爛的牛肉戳碎,然後將混合著肉汁的碎肉澆在餅幹粥上,再撒上一些罐頭鹹菜,這樣樸素中透著點奢華的午餐就完成了。


    餅幹粥依舊是淡淡的鹹味,牛肉的味道非常奈斯,別看裏麵的內容隻有純純的一大坨肉,但是這坨肉是經過了各種技巧和香料精心烹飪的,不過說實在的,我現在還是無比想念老周做的那一大鍋香辣牛雜……


    吃過午飯,挑起窗簾看了一眼窗外依舊在肆虐的風雨,我拿起那本封麵有著燙金字體的三國演義躺到了駕駛座上,把靠背稍微放低,蓋上毛毯,翻開夾了書簽的那一頁,伴隨著一股紙質書本特有的紙張與油墨交相輝映所產生的香味,開始認真翻看起來。


    「我說……你壓根就沒想去救你的妻子吧?」


    才剛剛看完一行,身邊就傳來納斯爾不緊不慢語氣的聲音。聲音緩和柔糯,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像是砸在我心上一樣。


    我愣了一下,迴答道:「何以見得?」


    納斯爾拖著少一條腿的身體爬進了駕駛室,將副駕上的枕頭毯子撿起來放到一邊,自己一屁股坐到副駕上。


    嘶……這是準備展開說教模式了?


    「誰會在自己妻子生死存亡之際還有心情看這麽厚的三國演義?」


    我想了想,將手裏的書合起放到儀表台上,然後問了一句當年剛剛踏入中區時裏昂就問過我的話:「你覺得夏葵……我的妻子活下來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話不該問我吧?」納斯爾想也沒想就迴答。


    納斯爾的話讓我感到意外,他並沒有順著或者逆著我的思路,反而是自己另開一條道路來迴答,據我對他的認識,這家夥不應該有這樣的思維能力的。


    「我覺得……她應該已經死了。」我自己迴答了之前的提問。


    「那又如何?這個答案,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你知道薛定諤嗎?」


    「就是那個把貓和毒氣放在同一個盒子裏的瘋狂實驗家?」納斯爾皺了一下眉頭。


    「那隻是一個猜想,沒有真的放……」我淡淡一笑,接著又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不去打開盒子,就永遠不知道……貓是死是活……」


    「唯心主義?你幹特工的時候也是這麽處理任務的?」納斯爾並沒有對我的答案感到意外,反而用更加犀利的言辭教育我。


    我沉默。


    「書這東西,你不翻頁的話,永遠不知道後麵的故事有多精彩。」納斯爾說完這句話就拄起拐杖準備離開。


    「不是……你什麽時候這麽睿智了?」我感到好奇地追問道。


    「這句話,魯肅也曾問過呂蒙,呂蒙怎麽迴答的?」納斯爾帶著笑一邊迴答我一邊往外走。


    「嗬嗬……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看到納斯爾艱難走出駕駛室的背影,我輕輕地迴答這個自己提出的問題,順手將儀表台上已經合上的書拿了下來,這才想起剛才合起的時候忘記插書簽了:「糟了,我看到哪了?」


    「第八十五迴,白帝托孤。」客廳傳來納斯爾悠悠的迴答。


    得,被拿捏了。


    風輕輕地吹,一大片茉莉花海隨著清風搖蕩出一層一層的波浪,夏葵背對著我,齊肩的秀發隨著清風伴著節奏和茉莉花一起搖擺著。


    這一次我沒有像以往一樣迫不及待地跑過去,隻是就這麽不遠不近的站著,靜靜地看著她窈窕纖細的背影。


    這麽多次從滿心歡喜跌入冰冷的地窖,我終於養成了習慣,習慣看到她,就知道又是在做夢了。既然如此,不如不要去打破這一層寧靜,就這麽靜靜的看著。


    茉莉花的香味非常濃鬱,白中透著粉的花瓣在夏葵身邊飛舞著,不知道是不是久久沒有等到我的靠近,她居然緩緩轉過頭來。等到微風撥開她的青絲,一張記憶中夏葵隻有20歲出頭的青澀的臉蛋出現在我的眼前,隻是奇怪的是,我從她的眉宇之間居然讀出一點黑貓的味道。


    姑奶奶,這個時候你就不要來搗亂了吧?


    「哈喵……」夏葵輕輕喊道。


    「不是吧……做個夢都要來搗亂嗎?」我有點不耐煩。


    「哈喵……」夏葵一遍又一遍發出黑貓的聲音,然後皺著眉頭氣唿唿地朝著我走了過來,行動和步伐越來越像黑貓。


    「等等……這是什麽噩夢嗎?這轉場有點太快了吧?」


    「哈喵!哈喵!哈喵!」


    夏葵猛地衝過來,一把將我死死抱住,力量之大讓我幾乎都要窒息了。


    「夏葵……我喘不上氣了……」我掙紮著用盡力氣吐出最後幾個字,就這麽在極度的壓迫之下漸漸蘇醒過來,卻發現我依舊躺在房車的駕駛座上,隻穿著大號t恤的黑貓趴在我身上,閉著眼睛皺著眉頭像八爪魚一樣死死的摟著我,估計還在噩夢中沒有醒來。


    「死丫頭!」我用力想要掰開黑貓的手臂,但是這對纖細的胳膊跟液壓鉗似的紋絲不動,我隻能伸出手掐住黑貓的下巴,迫使她從睡夢中醒過來。


    這一招對付黑貓非常有用,她慢慢睜開酒紅色水汪汪的大眼睛,知道快把我掐死了之後鬆開了手臂,但是手臂剛剛鬆開,黑貓嬌小的身板猛地顫抖一下,又一把抱了過來,力道比上一次更加緊實了。


    看著黑貓不停發抖的身體,這時我才意識到,車內的溫度似乎有些詭異的低。


    我揉了揉眼睛,發現窗外一片亮堂堂的,昨天風雨交加的聲音也不見了,取而代之卻是靜悄悄的。伸出手掀開了簾子,窗外仿佛貼了一張白紙一樣,除了一片白還是一片白。


    情況不對,我推開黑貓趴在窗戶上往外看去,外麵居然一片冰天雪地,這不是之前那種看起來像雪的灰燼,而是真實的,冰冷的皚皚白雪。


    下……下雪了?


    「嘶……」


    等我意識到外麵確實是下雪了,一股刺骨的寒冷頓時浸入我的皮膚,黑貓抱著我之前蓋的薄薄的毛毯蜷縮在副駕上瑟瑟發抖,穿著單衣的我更是抖得厲害。


    完了,沒想過島上會有這種天氣,根本沒有準備冬裝。


    我抽了抽鼻子從座位上爬起來,車內的火爐早就熄滅了,我顫抖著用打火機點燃了幹樹皮和紙張,小心翼翼的把火爐又點著。


    其餘的人都沒有起床,一個一個抱著毛毯卷成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蛆,我將軍需部長納斯爾弄醒,讓他趕緊把多餘的衣物拿出來,不然的話大家夥都得凍死在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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