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頭左右觀察著,想看看能不能從廢墟中尋找到一些可以替代擔架的東西,如果找不到,房車中也有簡易擔架,隻不過多跑一趟可能會耽誤寶貴的救助時間。


    正當我的腦瓜子思考下一步的時候,老周的手扯住了我的衣袖,他的嘴巴動了動,已經虛弱到不能發聲了。


    我握著他的手,將耳朵湊到他的嘴邊,隻聽到他用唿吸時唿出來的氣配合嘴型發出氣音道:「兄弟……幫我……照顧……九妹……皮沃……」


    老周的唿吸非常艱難,仿佛有一個千斤錘壓在他的胸口似的,然而每一次唿吸又隻能說出兩三個字,所以這一句話他說了將近半分來鍾。


    「別他媽廢話,自己的老婆自己照顧……」我抽了一下鼻子,強迫自己的眼淚不要壓出眼眶,發現確實沒有什麽可以替代擔架的東西,看來隻能跑一趟房車了。


    老周的手依舊死死的拽著我的袖子,眼睛卻看著九妹,打算在彌留之際將九妹的模樣刻在自己視網膜上。九妹哭泣著握著老周骨折的手,將已經沒有血色如死人一般的手壓在自己的頭上,讓手在頭上輕輕地撫摸。


    老周知道自己已經走到終點了,我當然也知道。


    風輕輕地吹著,周圍呈現出一片戰火紛飛後的寧靜,濃厚的硝煙味淡去不少,但廢墟中被榴彈和炮彈炸過的地方依舊還在飄著青煙。


    我忽然想到什麽,扒開老周的衣服從裏麵口袋裏找出那個印章小鐵盒,從鐵盒中取出那根皺巴巴的名貴香煙,用手將煙捋直,然後叼在嘴裏,用燃油打火機點燃並且吸了一口。


    「咳咳咳……」


    不善抽煙的我第一口就被嗆得不行,等到香煙隨著我的吸氣而燃起火星,便將濾嘴塞在老周幹枯發烏的嘴皮上。


    「老周,這個打火機送給我了。」我故意說道。


    老周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用力吸氣使得煙頭的火星如同慶祝的焰火一樣璀璨閃耀。


    我緊緊地握著老周已經沒了血色的冰涼的手,看著老周的眉頭舒展,眼神死死的盯著九妹卻散發著憧憬未來的光。這股光芒中的他或許帶著九妹脫離了這座煉獄之島迴到了祖國大陸,或許在喜氣洋洋的殿堂中和九妹完成了盛大的婚禮,亦或許正坐在陽台的躺椅上皺紋滿麵兒孫繞膝。


    將嘴裏的煙吐盡之後,老周再一次用盡力氣吸了一口氣,煙頭的火星又如同太陽在晚霞前最後的綻放一般光彩奪目。


    隨著煙霧輕飄飄地從老周的鼻子中冒出,而老周的眼神也如同被煙霧帶走了靈魂一般的暗淡了下去,最後他的身體不再起伏,煙頭上的星火也沒有再一次亮起。


    「嗚嗚嗚~~」


    戰鬥結束後的寧靜戰場,飄蕩著一個女人的放聲痛哭。


    我將老周的手放在他的胸口,用手將他的眼皮蓋上。正如老周自己所說,他不是什麽好人,他這一生幹過的事情迴到大陸也足夠關個十幾年的,但至少從我的角度來說,除了最開始的不打不相識,他還算得上一個講義氣的朋友,一個說到做到的合作夥伴,也是一個為自己家人考慮的漢子。


    我拉開背包內部的夾層拉鏈,將老周的打火機放進了夾層中,裏麵還有裏昂留下的警章和老貓的項鏈。


    宣泄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痛哭一場,此時的我不便去幹擾九妹,我朝著呆站在一邊的俘虜擺了擺手,示意他跟著我。戰鬥此時並沒有真正結束,特勤部隊絕對會組織人手進行反攻,我必須趁著這個時間打掃一下戰場,盡可能拿一些有用的東西迴去,同時還得把皮沃給找出來。


    但願這個小子命大,不然我得給老周開空頭支票了。


    將俘虜的手綁成拳頭以免他拿槍偷襲我,這樣可以讓他像貓咪一樣幫我搬運東西並且唿喚皮沃的名字,我們現在似乎有些缺乏苦力,把他留在身邊幹點粗活或許也是一個選擇。


    繞過牆角迴到球場廢墟上,俘虜被我押在身前隔著防毒麵具大聲唿喚著皮沃,並沒有走上幾步,我就看到廢墟中間凹陷的位置坐著一個人,那個人的身體微微抖動著,就像是母親抱著孩子在唱安眠曲一樣。


    用槍口捅了一下愣住的俘虜,帶著俘虜慢慢靠近了那個人,走近才發現原來是之前在我車上的兩個帶娃婦女中的一個。


    「大姐,你沒事……吧……」我喊了一聲,並且靠了過去,卻發現這位大姐正抱著她的孩子,孩子的腦袋和四肢搭拉著明顯已經死亡,全身呈現出正在屍變的烏紫色。


    婦女蓬頭垢麵的,麵無表情的抱著孩子晃動著身體,嘴巴起伏著不知道是無規律的抖動還是在哼兒歌,看她的狀態,似乎把孩子當成了已經熟睡的寶寶。


    我用手在婦女的眼前晃動了兩下,婦女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我不存在似的。


    「嘿!」我又喊了一聲,但是她依舊沒有反應。


    沒有時間浪費在她身上了,我開始指揮著俘虜在周邊範圍內撿拾可以利用的物資,尤其是那十幾個特勤隊員身上的裝備和彈藥。之前老周答應將占據球場之後獲得的物資分給我一半,但是現在恐怕全都被壓在廢墟之下了。


    通過唿喚聲我們很快就找到了被壓在廢墟下一個安全空間內的皮沃,以及那個被我評價成打工人的中年男人,兩個人除了一點皮外傷之外沒有生命危險,為了不影響工作進度,我們暫時沒有告知皮沃老周的死訊,隻是說老周受了重傷躺在車內。


    黑貓依舊躲藏在上麵為我警戒,我們幾個人花了十多分鍾的時間就將可以拿走的東西都打包,九妹已經重新振作後加入了尋找物資的行列,而婦女還跪坐在地上搖晃著懷裏已經睡著的寶寶。


    「怎麽辦?」我指著婦女問道。


    「走吧……」九妹隻是搖搖頭,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接下來的路我們自己都走不穩,確實沒有必要再多帶幾個累贅了。


    用死者的衣服當做草墊,裝甲房車也從廢墟斜坡上開了出來,而斜坡下方的空間看起來似乎是一家醫院。網球場的地下第二層是一家醫院?這種反常的操作很難不讓人產生其他的懷疑,或許這就是老周嘴裏的神秘研究機構也說不定。但是現在得先離開這裏,探索研究機構尋找小葵的事情得過了這一陣風頭再說。


    「嘭嘭……」「乓乓……」


    黑貓那邊突然開了幾槍,而且還是故意取下了消音器的槍聲,看來她在提醒我們有敵人靠近了。他奶奶的,怎麽速度這麽快?


    「快,快帶上東西到車裏去……」我馬上指揮大家將剩餘的物資搬運到車內,然後拿起身邊的n4一路小跑找到一個合適的觀察點。


    對麵不出意外依舊是特勤部隊,不過這一次他們是有備而來,並沒有用噪音超大的直升機招搖過市,而是用裝甲車將隊員運送到合適的位置才下車展開搜索,由於並不清楚我們的位置,所以被一直在觀察戰場那邊的黑貓率先發現。


    隻有一個火力點很容易被針對,我也扣動扳機開火,由於距離非常遠,再加上他們穿戴有防彈頭盔和插板護甲的戰術背心,即便擊中身體也很難造成擊殺,更多的情況也隻是減緩他們進攻的步伐而已。


    打過一輪我就脫離了掩體,死待在一個地方很容易暴斃,對麵的戰鬥意誌忽然大了起來,槍聲的頻率也比之前高了不少,還有幾發榴彈打在了我們充當掩體的廢墟上。


    看來他們隊伍中並不是所有人都跟著一起走了,還是留了幾個觀察我們的動向隨時準備和我們戰鬥。從這一點來看,對方指揮官的戰鬥經驗或許並不在我之下,甚至有可能高於我。


    「嘭嘭……啪啪啪……」


    對麵還在朝著我的位置射擊,大量的彈頭擊打在身邊的地麵和汽車的車廂上濺出各種碎石和碎片,不過他們一時半會也不會貿然突進,畢竟球場廢墟那邊還有黑貓在狙擊,他們非常清楚我們這邊的戰鬥力也不是蓋的,多少有所忌憚。


    「我來掩護,你帶著物資先迴到車內。」我對著身後一直在跟著我的九妹大聲喊道,以防槍聲太大她聽不清楚。


    九妹點點頭,我用戴著戰術手套的手指數出三個數,九妹也適時地轉身朝著斜坡跑了過去,我則故意探出身朝著對麵的火力點扣動扳機射擊,雖然很危險,但至少我還穿著防彈頭盔和背心,如果運氣好的話挨上兩槍或許還能保持戰鬥力。


    對麵的特勤隊員正躲在之前娛樂中心的浮雕牆和綠化帶之間朝我開槍,那個地方非常巧妙,既能躲過黑貓的射界,又能直接打擊到我的位置。


    經過一輪對射之後雙方都挺不住這股子壓力迴到了掩體內,我在更換彈匣的時間中抬起頭看了一眼九妹的方向,她抱著大包小包艱難地爬上斜坡,但還沒到房車車門的位置。


    「放地上拖!不然你得死在這裏!」我朝著九妹喊了一聲,然後又一次側身探出掩體,這一次才開了不到兩槍,一發子彈就這麽打在我的頭盔上,隻聽到「乓」的一聲,我能感到似乎有一個人拿著錘子從正麵敲了一下我的頭盔,頓時一股子強力的勁道迫使我仰了一下頭。


    我立馬迴到掩體內心有餘悸的伸手摸了摸頭盔,雖然摸到好幾個凹痕,但是沒有發現被打穿的跡象。對於鋼盔這種圓溜溜的東西來說,彈頭想要完全穿透還是有一些難度的,更多的是打在斜麵上產生跳彈而彈到別的地方去了。


    物資和人都已經迴到車內,我和黑貓也從掩體中撤出,黑貓即使一瘸一拐也比我靈活地翻上斜坡,我在往斜坡跑的過程中看到地上一個被啃了幾口的烤土豆,彎腰撿起土豆後握著槍朝著斜坡上攀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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