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番外:往生之人


    玄家是帝國名門,其地位相當於王國最尊貴的貴族,家主名為玄仲修,他膝下有三個兒子,長子玄正,次子玄雍,三子玄令。


    玄家是將門,因此孩子們一到五歲就要開始習文練武,待到他們成年便成就文武雙全。


    玄正人如其名,一身浩然正氣,為人剛正不阿,他是三兄弟中天賦最高的,17歲時參加擂台比武,被皇帝相中,派去鎮守西部與王國交界的關卡,賜號鎮關將軍。


    這是莫大的榮耀,隻可惜離家太遠,難得與家人相見,西關又至關重要,因此玄正自那以後都沒迴過家,常以書信交流。


    玄雍天賦就略次一等,但他為人心思縝密,懂得見風使舵。在老家主病故之後,他沒有通知鎮關的大哥,反而照常寫信,一手處理了父親的後事,在之後他與各大名門交好,坐上了家主之位。


    他的一番說辭縱使是皇帝都為之動容,


    “大哥鎮守西關,不能受得如此打擊,若是他一時氣急攻心,那西關可就亂了,待到大哥歸來,我願任其處置!”


    百善孝為先,不能盡孝的過錯算到他玄雍身上,正常來說是要掉腦袋的。


    距離魔曆輪轉的時間很近了,此時西關絕不能出岔子,皇帝思量再三,認為玄雍是個顧全大局之人,況且他已說出任大哥處置,便免去他的過錯。


    沒人知道為何玄仲修為何會突然病故,沒人知道玄雍是否和他說的一樣深明大義。


    三子玄令剛滿十六歲便被二哥催促著結了婚,老家主在世的時候曾為他定下婚約,並非名門,隻是一個小家族,王家的女孩,王淑華。


    不料在結婚的第二天,玄令就瘋了,穿著紅袍瘋瘋癲癲的進了危機四伏的深山中,等到玄雍派人搜索,隻找到了染血的碎衣。


    對外宣告了玄令的死訊,來人問起原因,他隻是笑著表示家醜不可外揚。


    王淑華被冠以克夫的罪名,被挑斷腳筋,從高貴的三少奶奶淪為下人。


    王家是個小家族,雖不忍心女兒受苦,但介於玄雍的施壓隻能含淚放棄。


    至此,玄家明麵上的隻剩玄雍一脈。


    然而,就在玄雍享受著一切,不再有任何擔憂時,故事才剛剛開始。


    玄令當時並沒有死,隻是衣服被刮破,流了點血,搜尋他的人?實則是追殺,玄令被逼下懸崖,巧的是被一棵歪脖子樹掛住了。


    他也是習武之人,身體素質極強,修養一陣後,順著凸起的石壁慢慢爬到懸崖下。


    他的親二哥之所以要追殺他,是因為他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玄令閉上眼睛開始迴憶。


    結婚那日夜晚,玄令喝得大醉,正要迴房間,途中路過二哥房間,他有些頭暈便打算扶著柱子靠一會,這時他突然聽到屋裏的聲音。


    “小令也結了婚,老爹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嗬嗬,你真是偽善到極點了。”


    那是二嫂的聲音,


    “當年可是你毒害了老頭子,這麽做不怕遭雷劈嗎?”


    “你懂什麽,婦人之見!不那麽做,我能當上家主嗎?大哥比我優秀太多了,老頭子怕是死也要把家主之位傳給大哥,即使是帶著名號去西關,他也不會給我!”


    “!”


    玄令打了個哆嗦,頓時酒醒了大半,他慌忙向後退去卻碰倒了門口的盆栽,


    “當!”


    “什麽人?!”


    迴憶結束,就這樣被追殺了,憤怒這種情緒充斥著玄令的心,僅僅為了一個家主的位置,毒害父親,欺瞞大哥,現在還要追殺自己?


    “二哥當真一點良知都沒有嗎?!”


    忠,孝,義,仁,二哥是一個都不沾,從小讀的書卷都喂了狗啊!


    他不再叫二哥,那個怪物不配,從小對他疼愛有加的二哥已經死了,隻剩下泯滅人性的玄雍!


    劃清界限後,悲哀逐漸取代了憤怒。


    “可我又能怎麽辦呢?即使迴去,玄雍也不會放過我,可憐了淑華,現在怕是也不好過。”


    玄令恨啊,恨自己為什麽如此無能,若是有大哥一半的本事,他都敢迴去跟玄雍拚命,可他實在太平平無奇了,怕是還沒進門就被二哥手下的人殺了。


    越想越難過,心中竟生出一個尋短見的念頭,他從靴旁取出一把小刀,抵在自己脖子上。


    “玄雍啊,玄雍,就算死,我也要化為厲鬼,飲爾血,食爾肉!”


    將所能想到最惡毒的話罵了一遍,冰冷的刀刃“刷”的一下,便切斷了動脈,


    玄令丟下刀,感受著血液飛速流逝,他慢慢合上了雙眼,意識逐漸模糊之際,他看到一道幽暗的綠影閃過。


    不知過了多久,玄令蘇醒了,懸崖底部非常寒冷,他被凍醒了。


    “我這是怎麽了?”


    玄令記得自己劃了脖子一刀,可這刺骨的寒冷是怎麽迴事?靈魂也能感覺到冷嗎?


    他摸向自己的脖子,兩行類似迴形針的東西拉住了他的傷口。


    “誰救了我?”


    玄令摩擦了一會手掌,試圖緩解寒冷,然後他就發現了自己手心的異常。


    一對交叉大旗的印記出現在他手中,


    “這是,使靈紋?看樣子還是器靈。”


    禦靈師這個職業在王國非常常見,但真正上的了台麵的少之又少。


    禦靈師和使靈的階級掛鉤,使靈分為一到九階,但強大的使靈基本上是家族傳承,野路子契約的使靈很少超過三階。


    使靈是具備成長性的,但如何成長玄令不知,他家專修的是武技。


    不過靈力這種東西還是有的,玄令嚐試召喚了一下,印記一閃,


    一黑一紅兩杆大旗出現在他手中,旗杆長三米,頂部有白鋼築成的尖,旗幟上分別繡著“鎮世”“令魂”。


    接觸這兩杆大旗的瞬間,玄令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一股超越他認知的力量。


    八階器靈,冥道雙旗。


    光八階這倆字,玄令差點跪下,


    那可是八階啊!


    八階在帝國是什麽概念?這麽說吧,目前帝國已知的將軍,換算為禦靈師階級,最高不過七階,八階也有,但多數都是隱世之人,不受國家控製,九階估計隻存在於傳說之中了。


    玄令感覺到脖子的傷口一陣異動,硬質物張開了,一顆金色眼珠顯露出來,詭異的是這顆眼珠裏有五個瞳孔。


    刹那間,整個世界都被血色吞噬,無盡的血色中,玄令卻並不感到恐懼,就像是迴了家一樣萬分輕鬆。


    玄令的對立麵,站著一個人,這個人通體漆黑隻能見其形,不能知其貌。


    玄令隻覺得熟悉,剛想要觸碰時,黑色人影動了,一雙五瞳眼猛然睜開,嘴的位置裂開一條縫,裏麵是兩排尖銳的獠牙。


    玄令被黑影的獰笑震懾在原地不得動彈,


    “你是什麽人?”


    “我?”


    黑影抬起自己的一隻手,放到玄令胸前,怪笑著,


    “我就是你呀!嘻嘻嘻嘻……”


    “呲!”


    玄令睜大了雙眼,一陣劇痛從胸口傳來。


    黑影刺穿了玄令的胸膛,一顆還在跳動的心髒被掏了出來,血又在流,跟真的一樣。


    “我們在一起,才是人,一個完整的人。”


    黑影握著心髒消散,玄令卻已顧不得胸口的疼痛,他恢複了行動,跪在地上抱著頭,身形在黑影與本身之間不斷轉換,


    “啊啊啊啊!!!”


    腦子裏的劇痛,好像有什麽東西硬生生插進了腦袋。


    待到疼痛感消失,身形也趨於穩定,玄令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周圍的景象早已變迴了懸崖底部,撫摸胸口卻發現完好無損。


    他覺得自己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麽變化,脖子上的眼睛已經合上,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


    零階使靈,陰魔,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修改一人的命格,能通向何處,因人而異。


    得到了力量,玄令心中卻沒有一絲波瀾,他的目標很純粹,清理門戶。


    玄令沒有見過生母,隻知道她在自己出生後就去世了,父親一人將他們養大,到頭來卻被兒子毒殺,是可悲?還是可笑呢?


    數日後,黑夜已至,玄令穿著那破損的紅袍,扛著兩杆大旗一步步走向那座熟悉的府邸。


    “什麽人?!站住!”


    門口守夜的護衛們大聲喝止,玄令隻是冷淡的迴到,


    “睜大你們的眼,瞧瞧老子是誰!”


    護衛舉著燈,仔細端詳之後不免一陣驚唿,


    “三少爺?!”


    “您不是死了嗎?”


    “閉嘴,此事不關你等,退下!”


    玄令一揮左手中“鎮世”的紅旗,浩蕩的靈壓頓時讓所有人跪下,


    無人敢開口阻攔,眼前這個三少爺似乎不太對勁,口吻完全不似平常。


    抗著大旗,玄令大大方方的走進院內,直奔玄雍的房間,


    “嗖!”


    一枚飛刀徑直向玄令麵門飛來,玄令已是今非昔比,三米的大旗甩起來異常靈活,飛刀被輕易擋下。


    數道黑影紛紛現身,不等這幾人開口,玄令將“令魂”黑旗一舉插入地下,口中念到,


    “冥道顯,死魂現!”


    “凝靈擊!”


    靈壓從黑旗向周圍擴散,一座枯朽的大門從令魂黑旗後升起,


    做完這些玄令無視管攔路之人,扛著鎮世紅旗向前走,


    攔路之人豈能放他走,紛紛前往阻攔,可在觸碰玄令身體的時候,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徑直穿了過去!


    在剛才的靈壓一擊之下,他們竟脫離了肉身!


    “吱……”


    攔路之人紛紛看向那大門,虛無空幻,無數道鎖鏈從黑暗中射出,將他們的靈魂鎖住,不需要多久,他們就會被煉化。


    玄令來到了玄雍門前,裏麵燈火通明,顯然還沒發現有人入侵。


    “嘭!”


    絲毫不客氣,玄令一腳踢翻了門口的盆栽,將鎮世大旗插在門口,然後推門而入。


    玄雍被嚇了一跳,手中的茶水灑落一地,一看來人更是嚇得亡魂皆冒!


    那身破爛的紅色婚袍,怒目圓睜的模樣,不正是玄令!


    “令令令兒!”


    “住口,你這個畜生!拿命來!”


    玄令看到眼前人,瞬間陷入暴怒之中,他快步上前,雙手扼住他的喉嚨!


    玄雍是會武藝的,但由於驚嚇和事情過於迅速,他沒來得及反抗,便被掐得滿臉通紅,就在要窒息的一刻,


    “三弟!”


    “嗯?”


    原來是二嫂聽到動靜從內室出來,叫住了玄令,


    “二嫂,不關你事,速速退去!”


    “三弟,你且放過你二哥吧,孩子還小,不能沒他這個父親啊。”


    “哼!不可能!”


    提父親玄令更來氣了,盛怒之下,掐著玄雍的脖子將他砸在地上,頓時摔沒了他半條命,


    當法律無法帶來正義的時候,私人複仇就是正當,甚至高尚的。


    玄雍的罪過足夠他死上十迴!


    二嫂見勸不了,打起感情牌,


    “他可是你二哥啊,從小疼愛你的二哥啊!”


    “二哥?他派人殺我的時候,可曾想過他是我二哥?疼愛我的二哥已經死了,他隻是玄雍!”


    “該上路了,玄雍!”


    話落,玄令一腳踩在玄雍頭上,頓時白花花的腦漿迸裂,二嫂當時就嚇暈過去。


    借由冥道雙旗的力量,玄令可以自由穿行於陰陽之間,殺掉玄雍之後,他看到玄雍的靈魂體被一個鬼差勾走了。


    不出所料,他是要被拉入地獄受完苦難再入輪迴,


    想入輪迴?問過我了嗎!


    玄令一招手,


    “旗來!”


    令魂黑旗從院中飛來,與紅旗交叉擋住了門口去路,鬼差停在了原地,


    “鬼差,把他放下。”


    鬼差扭頭盯著玄令,似乎有些不願意,


    “小子,就算是往生之人,也不能這麽公權私用吧?”


    “幹擾輪迴是違背天道的,你懂不懂?”


    “我再說一遍,放下!”


    玄令有些不耐煩,伸出食指向下一點,脖子上的眼睛張開,將鬼差拉入陰魔境,


    鬼差望著四周的血紅世界不見出口,果斷扔出了手中的拘魂鎖,態度發生了三百六十度逆轉。


    “原來是五十陰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這魂就當孝敬您的,還請大人放我出去!”


    笑死,當鬼差一個月給那麽點功德,誰跟人家玩命啊!


    本來往生之人就有煉魂的能力,陰魔境更是連天道都能瞞住,這讓神不知鬼不覺的煉了都沒處哭。


    拿到玄雍靈魂,將鬼差放出了陰魔境,玄令此行的目的已經完成多半,接下來就是找到王淑華。


    幾天前,她還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溫情女子。


    然而再次見到她,是在柴房,很難想象這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是王淑華,她的眼神麻木呆滯,仿佛這隻是一具軀殼。


    “對不起,淑華,讓你受苦了。”


    玄令雙手顫抖著抱起王淑華,兩人僅是有夫妻之名,她卻因此遭受如此非人的待遇,玄令心痛不洗。


    王淑華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來人,眼睛裏重新有了光,片刻後,她將頭邁進玄令的胸膛,低聲抽泣起來。


    玄令默默的安慰著王淑華,


    “沒事了,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可是,我再也沒辦法走路了。”


    “什麽?”


    玄令這才注意到,王淑華的腳上纏上了浸血的繃帶,腳筋被挑斷了。


    真是叫他畜生都抬舉他了,玄雍你真該死啊!


    “沒事,我給你找最好的醫師,一定會給你治好。”


    玄令咬牙切齒的說道,本打算直接摧毀玄雍的靈魂,這迴他可遭老罪嘍。


    玄令抱著妻子,將她送迴娘家好生休養。


    一切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唯一的線索是護衛和玄雍妻子的話,一個說看見三少爺了,一個說玄令是兇手,可玄雍已經聲明玄令已死,屍身未找到,無從查起,就算是玄令的靈魂迴來,他也沒理由害自己的哥哥吧?


    總之,刑部一致判決,鬼魂殺人案過於荒謬,暫且壓下,日後再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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