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還很鬱悶,被陳曉陽這一肘擊,頓時豁然開朗。


    星際空間即便是中午這個點,顧客上座率也達到了百分之七八十,餐廳裏彌漫著香濃的燒烤料味。


    陳曉陽問道:


    “平常你來這裏,坐哪個位置?”


    我指向靠近餐廳小舞台的幾張桌子:


    “那張、那張、還有那張和這張,我都坐過,問這個幹什麽,純屬無聊嗎?”


    陳曉陽用餐巾紙擦拭了一下桌麵,坐在了我曾經坐過無數次的那張兩人小餐桌上。那張小餐桌,也曾是我和夏雨一起度過兩個冬夏的見證之一。


    陳曉陽嘴角浮動著迷人的笑,輕聲說道:


    “對,你說得沒錯,我也發現最近自從和某人來往過密之後,我就開始變得無聊了,真可惡!”


    “但凡能從一個人身上學到東西,那這個人就是你的良師益友,就算是學到了無聊,那也得心存感激。因為,無聊本身就是一種能力。”我煞有其事的故弄玄虛。


    陳曉陽瞪了我一眼,從服務員手中接過菜單,開始點餐。


    我趁機掃視了一遍小舞台,聚光燈是關了的,那把emily用來坐著彈吉他的竹椅,也不知搬到哪裏去了,上麵顯得冷冷清清,似乎已經有很久沒有人登台演出了。


    陳曉陽點完餐,往後甩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笑了笑,然後問道:


    “這裏,是不是有你的許多迴憶?有沒有那種睹物思人的感覺?”


    我誠實地點了點頭。


    我不想再撒謊,那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有點意思,說說看,都想到了誰?”


    陳曉陽端起茶杯,紅唇噙住杯口,卻沒有喝,似乎在等我的迴答。


    我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想起了很多,夏雨、王娜娜、emily,還有那些為我的歌聲鼓過掌的人。”


    陳曉陽又笑了笑,這才把杯子舉了起來,喝了一口茶水 ,接著說道:


    “聽說那個emily是個歌手,歌唱得很不錯?”


    “沒錯,她是個優秀的歌手。一直都是。”


    “你可知道在一個女人麵前誇另外一個女人,她會生氣的,也會吃醋的?”


    “我不知道,即便是那樣,我也不願意再撒謊。”


    陳曉陽皺了皺眉頭:“你的意思是,你對我撒過謊?”


    我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從口袋裏摸出了那個金屬煙盒。


    取出一支煙點燃,狠吸了幾口後,我注視著陳曉陽清澈如水的眼睛說道:


    “陽陽,你怎麽不問問我,這七天時間去哪了?”


    “嗬嗬 ……你想說的你自然會說,你不想說的,我有什麽必要去追問?再說了,我又不是你的誰,管那麽多幹嘛!”


    “我……我曾經給你撒過謊,你知道嗎?”我注視著陳曉陽的眼睛,想把自己憋了許久的心裏話,全部說給她聽。


    陳曉陽顯得漫不經心,問道:


    “這有什麽,誰還沒有撒過謊,何必這麽大驚小怪。不過,你倒是說說看,到底撒了個什麽謊?”


    “我和另外一個女孩上了床,她……還懷了孕。不過,這都是在我們沒確定關係之前。”


    說完這句話,堵在我胸口好一段時間的那塊石頭,仿佛消失不見了。


    我再次長籲了一口氣。


    空間變得異常的靜,靜得我隻能聽見自己的唿吸聲。


    我在等陳曉陽的發作,等她罵我,等她哭著推搡我。


    然而,陳曉陽隻用很平靜的語氣問:


    “她叫許婷,對嗎?孩子呢?”


    我很詫異她是怎麽知道許婷的,但我已不想糾結這種無意義的事,隻是迴道:


    “是 ,是許婷。孩子已經……沒了。”


    陳曉陽突然把頭仰了起來,看向餐廳的天花板,用一隻手撐起了下巴。


    我靜靜地等待著她的批判,或者她鄙夷的嘲諷。


    半晌之後,陳曉陽從牙縫裏擠出來了三個字:


    “你真狠!”


    我像被陳曉陽說出的這三個字瞬間死死地定在了座位上,連同我的道貌岸然。


    服務員已經端上了飯菜,可是我和陳曉陽誰也沒有撕開筷子套。


    “沒錯,我真狠!”


    我將煙蒂碾了又碾,最後扔進了桌子底下的垃圾桶。


    又是在較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後,陳曉陽打開自己的小挎包,從裏麵取出了一張小地圖。


    我一眼就能看見地圖上,被圓珠筆勾圈了許多地方。


    “我本來打算下周開始,讓你帶著我去這些地方遊玩,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放鬆自己了。現在看來,這張地圖已經沒有用了!”


    我剛想攔阻,陳曉陽已經將那種小小的地圖從中間撕開。


    折疊一次後,再撕開。


    再折疊,再撕開……


    我的心也跟隨著地圖被撕裂的聲音,一層層被摧毀,一層層被剝離出我的身體。


    我恍惚看見,陳曉陽撕碎的不止是一張地圖,她撕碎了我和她之間那個愛情的輪廓,也扯斷了我們之間那本來就不牢固的愛的索道。


    “我們到此為止,張濤 !”


    陳曉陽兩隻手一鬆,那些地圖的碎片,像結了冰的蒲公英一樣,重重的落向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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