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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食節還在過,但平康坊中曲的一小片部分人轟動了。


    以前那個小有文才的郭大郎在長安城裏認了一個遠房親戚,繼承了家產。


    有上門道賀的,也有背地裏羨慕的。


    寧姐兒等人就對郭善說恭喜了,並且問他是哪裏的遠房親戚。


    郭善隻能隨口胡謅了,說七大姑八大姨的誰記得清楚?隻是一個長輩而已,兩人亦師亦友。最後他人走了把田地留給自己保管,說不上什麽繼承。


    郭善說的是半真半假的實話,偌大的田地沒人能夠質疑。一個遠房親戚的托詞倒是省卻了郭善的麻煩,要不然以後人家發現某片田契和房契上有郭善的名字,問他為什麽他有這麽多房產時他該怎麽迴答?一個傻逼老頭送的?郭善覺得說這句話本身屬於腦殘行為,會被人認作是傻逼的。


    從賣絹兒糊口的突然變成了小富豪,這事兒別說坊裏的人不信,就連妹妹唐綰都覺得不可思議呢。


    不過丫頭早先前就是大戶人家的人,現在隻不過是重新過上富裕生活而已,所以過起來沒什麽不適。但郭善就不一樣了,他覺得哪哪兒都無趣極了。


    暫時性沒有搬離平康坊的意思,事實上在他看來在寧姐兒和王蘇蘇這裏住跟在來庭坊住沒啥兩樣,都是人家的。


    不過來庭坊的宅子卻依然在翻修進行中。


    這事兒怨不得老漢。


    你少東家不住難道老漢我還不住嗎?不能白瞎了銀子,丫鬟仆人得用著。如果沒有丫鬟仆人,我這個管事兒又能管哪門子的事兒哪?你少東家不住,但咱老漢得住。


    真不知道這老漢是抱著私心還是忠心,反正對於徐老頭的話他辦的一絲不苟。沒瞧見曲巷裏停著的馬車嗎?還有一兩個年輕的昆侖奴,據說還是會功夫的昆侖奴。


    郭善就納悶兒了,沒招昆侖奴之前也沒覺著有誰欺負過自己,難道招了昆侖奴就會有人欺負自己然後讓昆侖奴保佑自己嗎?徐老頭真當現在是亂世的爭霸時代?


    郭善不習慣跟連說話都嘰嘰咕咕的昆侖奴說話,所以也沒怎麽跟他們交談。高大的昆侖奴很有做奴隸的覺悟,話說迴來,他們本身就是作為貨物販賣的奴隸。


    一兩個昆侖奴,豪華的馬車在加上幾個隨行的丫鬟,氣派的郭善都不好意思出門了。


    這種暴發戶的行為很丟人呐,難道徐老頭不知道嗎?這得花多少銀子呐?你徐老頭不心疼我都替你心疼。


    昆侖奴一揚鞭,馬車嗖的出去了。


    唐綰穿著新衣挽著自家哥哥的手舒服的靠在自家哥哥的肩膀上,而郭善穿著一件華服行屍走肉的坐在馬車上隨著馬車的顛簸身子搖晃著。


    征服一個人,往往就從一個人的習慣開始。郭善一度是這麽認為的,所以他也逃不出他所認為的事。


    比如,你有錢了,你該還錢吧?得,果真立刻把欠王蘇蘇的幾文錢還了。


    好吧,說不用徐老頭的錢還是用了。


    用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比如唐綰的脂粉用的是最低等的,你這麽有錢身為哥哥怎麽不給妹妹換一個好一點的?你就那麽摳嗎?


    得,換吧


    這樣一來,你就是個聖人也最後成為賤人了。


    郭善覺得現在就很賤,但他覺得現在又很想哭。


    按照老頭的安排做一個富家子弟渾渾噩噩過一生?或者是按照他的安排進入仕途?


    其實徐老頭給了他兩個選擇,一是就靠著徐老頭留下的產業然後舒舒服服渾渾噩噩的活下去不愁吃穿,這算是兩個人的交情,也算是徐老頭對他的愛護之心。


    還有的,就是靠著徐老頭的財富,往後尋求名師學武求學進入仕途光宗耀祖。這是徐老頭贈給他的資本,讓他能夠安心讀書。


    畢竟讀書習武在當下是十分燒錢的闊綽行為。


    郭善為難了,他現在倒是不愁吃穿,可以讀書然後入仕。可這種生活,郭善以前沒想過,雖然說過,但他自個兒都當做一個屁給放過了。而做富家翁,這種事情沒怎麽做過啊。


    打馬入得芙蓉園,此處早已是人山人海。


    身為少有的平民百姓和皇親國戚都能遊玩的皇家園林,芙蓉園的遊人自然不少了。寒食節後的清明本身就是踏青的節日,朝廷又恩典準了三天假且允許不用宵禁。這可樂壞了長安城的子民。


    士農工商齊聚,王孫貴胄出行,這樣的場景可不是時時都能瞧得到的。


    以往郭善也屬於用腳走路的人,現下兒有錢了,不一樣了。豪奴打馬奔騰而過,哪個不開眼的刁民敢衝撞?


    郭善有一種極大的負罪感,爺爺後世有知真不知道該怎麽在夢裏鞭撻自己呢。前一刻自己還在破口大罵萬惡的舊社會,現下兒也成了似徐老頭一樣的奴隸主了。


    得,奴隸主就奴隸主吧。


    馬車在園裏停下,郭善下得馬車。


    腰間玉佩撞的鐺鐺響,按他說出行帶上這物品礙事兒。但人家老漢說了,有錢人家誰不帶上這個?穿著一身華麗的衣服不帶玉佩那就有些不倫不類了,最好再在頭上插一朵花更能體現少年公子的氣度。


    郭善當時就怒了,氣度你妹啊。我堂堂男兒插花算啥,出來賣的啊?


    說啥也不帶,丟不起那個人。


    最後老漢隻好委曲求全,兩個人各退一半,郭善不能再穿以前的破衣裳了,說話做事也要按照禮儀製度,不然以後怎麽入仕?


    郭善還沒敢往入仕方麵想呢,老漢都給他想好了。話說迴來,郭善能夠入仕老漢才有麵子呢。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郭善有本事他老漢的身份才尊崇,以後生下來的子孫後代能侍奉王侯將相才顯得體麵。


    一句話說迴來,那就是他郭善現在活著已經不是為了一個人活了。得思考一個家,等以後再娶了夫人生了公子爺,那就得托起整個家。如果舉止不檢點言行失禮節那是要遭到士族們的鄙視的咱們府上不是經商的人,老東家也是個讀書人,是士人,不能丟了士人的臉麵。


    郭善沒告訴老漢,其實自己當初買過絹兒。


    “妹妹,咱們現在是去哪兒?”驟然做了暴發戶,郭善無法適應有錢公子哥的生活。


    按照劇本裏和書上乃及紈絝子弟的本分,自己現在應該是拿了錢去伎院裏揮金如土,在找上幾個有夫之婦上演一場肉搏戰,這樣才能顯示的出富家公子的紈絝風流來。


    但是,這事兒郭善沒做過。


    “咱們去那邊瞧瞧好不好,那邊好多人呢?”唐綰央求郭善道。


    郭善一猶豫,扭頭看了看兩個帶刀的昆侖奴。隨即點了點頭看起來老匹夫很有遠見,找了這麽兩個黑人大哥做保鏢自己心裏果然踏實了許多。


    鮮衣怒馬,前幾日在長孫府瞧見且羨慕的日子現在換在了自己身上。郭善立刻覺得待遇有所不同了。


    以前看見別人家的馬車自己要躲,現在是別人躲著自己的馬車。


    別說,有錢了別人看你時都帶著一分敬畏,興怕你是哪個王府裏蹦躂出來的小王子。


    郭善不是官宦子弟,也沒官宦子弟的脾氣。他舉止還是相當有度的,循步隨處亂逛。


    園子裏賣花的不少,耍雜的不少,更有許多賣吃食的人也不少。


    沾上芝麻油滋滋的胡餅郭善以前舍不得買,現在有錢了,買吧。


    大手一揮,命令老漢用紙包了十幾個燒餅,找人抱著。扒開紙就開始胡啃亂嘢,還沒噎完呢,立刻看到了以前看到卻沒舍得嚐的餺飥。


    買。


    大手一揮,每個仆從連帶昆侖奴都給要上了餺飥開始吃喝。


    瞧著一幫人給吃的,哪家的主子跑出來混會帶著仆人一起開吃?


    郭善沒這覺悟,老漢看的咬牙,暗說公子爺這也太沒公子的氣質了,不知道尊卑有別麽?扯了扯郭善的袖子,老漢充分的發揮了魏征的精神直言勸諫。


    其實這老漢就是倚老賣老,仗著跟徐老頭那兒混了兩年跟郭善這少東家頤指氣使呢。郭善心裏氣憤極了,又知道這老漢缺心眼兒。得,爺不吃了成不?


    說不吃就不吃。


    “小綰,現在去哪兒玩?”


    唐綰東張西望著,小聲道:“哥,蘇蘇姐姐不是要比文鬥的麽?”


    郭善哎呀一聲,道:“我這兩天忙的,都給忘了。”狠狠瞪了老漢一眼,就是這老賊兩天煩的,差點忘了王蘇蘇的事兒。


    “趕馬,找人。”說走就走,老漢差仆役去四處打聽‘大家比鬥’的消息,郭善和唐綰上了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駛向了杏園。


    杏園有花圃,花牆影壁。林內有遊廊,廊左右綠樹如茵。燈籠懸掛在遊廊之上,乃至於一些樹幹上也掛著燈籠。眼看天色漸晚,芙蓉園任職的官員立刻執蠟點燈。一時間芙蓉園燦若星火,把百姓遊玩的興致推上了另一個**。


    郭善也是頭一次看見這麽熱鬧的景象,瞧見黑燈瞎火的一些秉燭的丫鬟簇擁著不知道哪一家的小娘子在園子裏遊玩。那一個個穿紅戴綠的女子,富貴人家的小姐,直把一幫自負滿腹才華的士子們瞧的眼鏡都直了。


    這邊一個穿著白衫的窮書生開始高歌了‘暮春杏園行,歌行白花間’


    看著這位扯著脖子嗷嗷叫的書生,郭善就鄙視了。人家姑娘都走了你還叫個啥?真以為會有現場版的‘富小姐托身窮秀才’的美豔故事發生?


    你方唱罷我登場,不光這一位秀才開始縱情高歌。幾乎滿杏園的讀書人都開始扯起嗓子,或者是在石桌上鋪上筆墨奮筆狂書。一幫人像是打了雞血似的,約齊了要在這兒展示才華。


    老漢幽怨的瞧了瞧自家的少東家,又羨慕的看著那些能吟詩作對的才子們一眼。幻想著能有一日自家少東家也能吟這麽一兩句詩詞,到時候自己也能沾沾士子的貴氣。


    郭善沒有貴氣,他現在隻是很生氣。


    在杏園逛了半天了也沒瞧見王蘇蘇,真不知道她們的大家比鬥會在哪裏進行。


    可惜這裏是唐朝,如果是後世的話找人哪裏需要這麽麻煩?直接一個電話撥過去分分鍾就能解決難題。


    走累了,幹脆不找了。


    掌燈的丫鬟給自家少東家找了一處亭子,在亭子裏鋪了墊子坐下。


    旁邊的人一瞧就知道這位是富貴人家是招惹不起的。


    老漢昂首挺胸的站在自家少東家身後,那副樣子像是宰相府裏出來的總管。


    兩個昆侖奴持著刀站在郭善身後,本分的警惕的打量著四周的人。


    “夜下,美酒,對酌於君前。人生,竟然能快樂如斯。”郭善立刻叫老漢把吃的端上來,然後就邀老漢和唐綰一起吃。


    老漢幽怨的又瞧了一眼自家少東家那不堪入目的坐姿,再羨慕的瞧了一眼其他亭子那些士子們跪坐在地上彬彬有禮的淺斟慢飲。


    哎,差距啊。老漢悲憤極了,覺得老東家說的沒錯。少東家啊,果然與眾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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