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略,王景略……’


    在心裏默念著這個名字,黎單忽得眼神一驚,連忙道明原委,請赫連嫣然一同下樓。


    半炷香過後,等赫連嫣然再迴二樓暗室時,蘇赫已經離開。


    當夜,雷雄被雷弱兒勒令迴府,罰他一月禁閉,並嚴令雷雄以後不許再招惹任何人和任何商號。


    黎單也在長安城南新近落成的花萼樓裏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賓客。


    北城,一家名叫“四月”的小酒肆裏,也有三人飲酒歡歌,好不熱鬧。酒肆外,依門還擺著一張矮桌,三把胡床。


    白胖子項羽坐在門外,聽到屋內不時傳來的歡笑聲,十分好奇的向身旁兩位捂得嚴實的胡人問道:


    “兩位兄長,裏間的老者是誰,可是某師傅的舊交嗎?”


    兩個胡人臉上都纏著布巾,將大半張臉遮住,隻留下一對眼睛在外。


    聽到項羽說話,其中一名藍睛之人向他瞟了一眼,便不再理會,而另外一個更是從始至終就沒多瞧他一下。


    碰了一鼻子灰,項羽卻並不氣餒,繼續沒皮沒臉、拐彎抹角的向兩人打探虛實。


    而那兩人卻是一手按刀,兩雙眼睛在大街上不時的掃來掃去,絲毫不理會項羽。


    酒肆裏,蘇赫與溫貞喝的正酣,地上到處都是空酒壇,溫貞已有醉意。


    “東家,接到你的信,老夫就日夜兼程往迴趕,可還是迴來晚了,不過卻沒想到黎單把商號弄得聲勢如此浩大!”


    “哈哈,你迴來的可不晚,而是恰到好處,黎單本就擅長行商之道,此次有你幫忙,他可是在長安人麵前大大的露了臉。”


    “誒!老夫萬裏奔襲,沿途諸國這兩年多受東家你和東來號的恩惠,紛紛贈予珍奇,正巧就用在了正途!


    有了咱們東來號和東來衛,閉塞百年的商道南路再次打開,商路上的百姓都把咱們比作神明的使者……”


    蘇赫麵帶喜色聆聽溫貞一路的見聞,內心卻是在思索溫貞迴來後的安排,諸葛院也是時候運轉起來了。


    “溫貞,路上的事咱們迴頭慢慢再聊,你先跟我講講地龍城和高西冥他們的情況吧。”


    見到溫貞還是沒有打住的意思,蘇赫借著敬酒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


    “哦哦,對對對,老夫不勝酒力,竟把正事都給忘了!”


    說到地龍城,溫貞頓時清醒了幾分,他瞧了瞧四下,這才把一年多來地龍城金礦的運轉和城池建造向蘇赫一五一十的道了出來。


    地龍城是蘇赫的根基,相比那裏,中原這些東西都是九牛一毛,得知地龍城一切正常,蘇赫這才放下心來。


    “真是為難杜九了,沒想到他成長的如此迅速!”


    “是啊,杜九這小子雖然平日有些木訥,但卻很刻苦努力,對東家也是忠心耿耿,此次我叫他跟老夫一起迴來,這小子非說地龍城沒自己人看著不安全,主動留下守住封地!”


    “西冥不是帶人去了地龍城嗎,有什麽不放心的?”


    “西冥統領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能在城裏呆得住,這些年大宛等國與薩珊王朝的戰爭越打越烈。


    西冥統領隔三差五就帶著東來衛隨軍出征,他還美其名曰鍛煉隊伍,老夫勸說也沒用,也就隻能東家去治他了!”


    “相隔萬裏,我也沒法管他,隻希望這家夥別把我那點家底打沒了就行!”


    “哈哈,二東家放心,西冥統領打仗可是一把好手,東來衛不僅沒有少人,這一年多來還越打越多,要不是你嚴令不能過多增加東來衛的數量,現在估計上萬人的軍隊也打出來了!”


    “不止如此,西冥統領還把地龍城的人也訓練了起來,成立了一支護城衛隊,連老祖魯現在也成了他手下的護城將軍,依老夫看,東家要是在不約束,他遲早能把大宛國也占了!”


    時隔一年多,再次與蘇赫在關中會麵,溫貞心情亢奮,聊著聊著,就把自己醉倒在地。


    馬誌將溫貞扶到席上側臥,又取來一條薄被與溫貞蓋好,這才重新迴到榻上坐好。


    “馬誌,藍庾王心胸狹窄,肯定不會坐視另一個帕勞崛起,所以得把西冥叫迴來,省得他破壞了長遠謀劃。”


    蘇赫接過馬誌重新斟滿的酒杯,一邊品著酒,一邊迴想溫貞的話,西冥的所作所為,讓他有些擔憂。


    地龍城距離中土太過遙遠,自己又不可能長期待在那裏,所以地龍城和他賴以生存的金礦隨時都可能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如今靠他吃飯的人,算上地龍城的百姓足有一萬多人,而且許多釘子已經鋪開,他心中更大的謀劃還沒有實施,處處都需要錢財。


    一旦地龍城金礦丟掉,就會被釜底抽薪,到那時再想挽迴就不容易了。


    “馬誌,依你來看咱們該如何才能保住地龍城?”


    放下酒杯,蘇赫望向馬誌,似不經意的問道。


    “屬下以為,應當和藍庚王搞好關係,萬不可挑起衝突!”


    “嗯,不錯,你的想法很好。”蘇赫滿意的點點頭。


    “給西冥和杜九寫封信,告訴他們,地龍城的守軍不能超過千人,避免引起藍庾的猜忌,守軍以祖魯的人為主。


    東來衛以後常年駐紮在貴霜前線,不要在大宛國現身,需要休整時,可以直接去疏勒或者於闐國。”


    “還有,讓西冥和小九行事不可張揚,多去接觸一下摩之王子和大祭司,保持好與王子和拜火教的關係,如果摩之的王儲身份出現問題,必要時可以出兵支持他!”


    “最後,讓他們密切關注貴霜前線的動態,波斯人是我們與藍庾王之間的平衡點,隻要波斯軍隊不撤退,藍庾王就不會對地龍城有想法,一旦貴霜那邊出了問題,要立刻通知我。”


    蘇赫說,馬誌寫,待蘇赫講完,馬誌的信件已經寫好,蘇赫過目後裝進竹筒封死,讓馬誌派人急送大宛國。


    “這幾天怎麽不見醜徒,交代你們的事進展如何?”


    此次來到長安城,蘇赫還有一個的目,就是為了接近王猛。


    可惜到了長安後,蘇赫才發現,除了直接上門求見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可能接觸到此人的機會。


    以至於一段時間裏,蘇赫嚴重懷疑,王府地下肯定是有條密道可以直通京兆府,和他想去的地方。


    馬誌見蘇赫問道此事,趕忙施了一禮,低聲說出這段時間的發現。


    王猛這邊依舊沒有突破,但派出去他們去盯著呂光的人已經有了消息。


    此人在涼州不但知情神秘刺客對柔然公主赫連嫣然的刺殺,而且還試圖招募過蘇赫。


    在長安城再次遇到後,蘇赫從熊月生那裏打聽到不少關於呂光的內幕,知道他與王猛關係非凡。


    故而呂光是個什麽身份,以及他在涼州所作所為的目的,蘇赫也猜出不少。


    所以,他才讓馬誌他們去跟蹤呂光。


    根據馬誌的說法,呂光這些日子不停的與不同的人秘密見麵,似乎是一副要遠行的架勢。


    通過秘密跟蹤呂光經常會見的一些人,馬誌派出的細作很快發現了呂光安排了大量人手在窺視長安城中的五戶皇親宗室。


    分別是征北將軍苻幼,征東將軍苻柳,征西將軍苻雙,鎮東將軍苻壽和安西將軍苻武。


    這五人都是苻堅的宗親,手握兵權,呂光如此重視,派出龐大的人手去監視他們必然是有大的圖謀。


    可惜這個圖謀是什麽,蘇赫也無法推測,隻能派人去把熊月生請了過來。


    等了約兩個時辰,熊月生終於趕了過來,聽蘇赫提起這五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向蘇赫道出其中的曲折。


    原來現在大秦國的秦王苻堅並不是正統嫡傳,上一任秦王苻生是他的表兄弟,此人生來暴虐,貪殺荒淫。


    後來,當屠刀架在苻堅兄弟頭上時,終於被苻堅先下手,奪取了秦國的王位。


    而呂光派人監視的這五位大將軍都是苻生的親兄弟。


    甘露六年,就是蘇赫等人在大宛國的那段時間,汝南公苻藤謀反被誅。


    當時,王猛就向苻堅建議,將苻生的所有兄弟全部鏟除,否則會後患無窮。可苻堅並沒有采納王猛的建議,還對幾人委以重任,授予兵權。


    這兩年來,五位大將軍低調異常,從來都沒有什麽過激的表現,王猛這個時候派人去嚴密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必然是有的放矢。


    “熊兄,你覺得王京兆此時這麽在意五位將軍,是何用意?”


    “這個……京兆府並無監察百官的職責,不過,王京兆向來都是算無遺策,料事如神,他既然如此做,定有深意吧?”


    熊月生今日登門,聽到蘇赫等人在監視王猛的舉動,當場被嚇了個半死。


    之前,熊月生隻當蘇赫是個想在秦國謀利的行商,所以才願意在他這樣的人身上投資。


    可當他知道蘇赫使用這種如此手段,來暗中刺探當朝要員時,熊月生猛然覺得自己可能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了。


    他此刻懷疑蘇赫說是他國細作,想到此處,熊月生滿心慌亂。


    如果此人是敵非友,那他已經上了賊船,往後若是敗露,他不僅自身難保,連益州老家剛剛紮下根的一族人也得跟著遭殃,想到這些熊月生愈發坐立不安。


    “熊兄這是怎麽了?”


    見熊月生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似乎欲言又止,蘇赫開口問道。


    熊月生見對方看來,一咬牙,還是將心中疑惑道出。


    “看來是在下疏忽了,一直沒有表明我的意圖,這才讓熊兄有此疑惑,我可不是燕國、晉國或者其他國家的細作,我幫熊兄也是因為緣分,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私心。


    熊兄如果日後成為秦國高官,當然對我也有好處,但有一點熊兄大可放心,我不會傷害熊兄,也不會讓熊兄做違背道義的事!”


    蘇赫一番解釋極具誠意,但在熊月生聽來,依舊有不少疑惑,但此番話過後,熊月生的心情倒是平複了不少。


    雖然蘇赫依舊沒有道出他的來曆,但熊月生從蘇赫的眼神中看出了真誠,為了這個真誠,熊月生願意選擇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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