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打探消息


    在蘇赫看來,洛陽城這家小食館的酒不錯,酸甜開胃。


    更重要的是食館掌櫃已經超脫了這個時代的大多數買賣人,不隻停留在售賣商品層麵,而是懂得將給商品附加外在價值,增加商品的美譽。


    不管猴兒醉獨家秘方是真是假,但店家懂得利用故事推銷,就讓蘇赫對這個小買賣人另眼相看。


    仿佛是為了驗證美酒的真實性,店家還專門把他的妻子從廚房裏請出來,為他站腳助威。


    別看店家長得五官拘謹,但他的妻子卻是個眉端目正的周正女子,出來幫腔幾句,就連忙迴去將灶上兩盆溫熱的羹菜取來,同時上桌的還有幾碟醬菜。


    自西行以來,蘇赫很久沒有吃過羹菜一類的食物,特別是雜魚羹他還是第一次嚐到。


    羹中有五六種曬幹的小河魚亂燉在一起,味道鹹香,很有嚼頭,是一種既飽腹又暖胃的好食源。


    蘇赫邊吃,邊與沒有生意的店家閑聊。


    從洛陽城的變遷到周邊的狀況,店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店家名叫辛嶽,夫妻二人是從青州一路逃到洛陽的。


    本來他們打算渡江前往晉國,但晉國為了防備燕、秦兩國關閉了渡口,所以隻能改道。


    路上他們聽說秦國收納各地流民,正準備結隊前往,燕國又派兵四處攔截流民,辛嶽和妻子從山路小道逃了出來,到達洛陽後,發現這裏雖然城破,卻沒人橫征暴斂,於是便留了下來。


    春夏秋三季種些穀物,冬季再做些小買賣,生活雖然過清貧,但比在青州時朝不保夕的日子要強多了。


    “聽你說,青州是這一兩年才被燕國占領,那在燕國占領前,青州是在誰的治下?”


    聽了辛嶽的講述,蘇赫略展眉梢。


    青州對於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地方,聽到那裏的消息,蘇赫不自主的就想多問幾句。


    “青州前些年一直在胡族段氏手中掌管,每年有抽不完的夫,繳不完的捐稅,這幾年,有本事的人都逃了出來。”


    “哦,那現在洛陽城裏有多少人,都是相安無事嗎?”


    “城裏啊!走走住住的,現在估計有上千人,大家都是各過各的,沒有官府和豪強插手。


    再說這裏就是個廢墟,那些塢堡也沒人在意這塊破地方,他們互相間還在爭鬥呢,誰有閑工夫理會這座破城!”


    “那店家可知道城中是否有戶姓宗的人家,大約有二三百口人的樣子?”


    “這……這就不知道了,城裏要是有這麽大的一戶人家,按理說我們應該知道,可是這一兩年來沒見過,也沒聽別人說起過。”


    其實一進洛陽城,蘇赫就知道納勒如音不在此地。


    這座城雖然重新有了人氣,但都是些各地逃難來的流民,既無資源又無險可守,像宗信這樣的老江湖,肯定不會把族人的性命擺在這麽一塊案板上。


    “那店家可知附近是否有這麽一戶人家,或者周邊可有一兩年來新建起的塢堡?”


    “客官,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


    蘇赫歎息一聲,這是個信息閉塞的時代,別說百裏以外的事情,就連同村同地發生的事,普通百姓也不一定能及時知曉。


    見到蘇赫有些失望的神色,一旁為他們添酒的辛嶽妻子悄悄扯了扯辛嶽的衣角,小聲與他耳語了幾句。


    隨即,辛嶽一拍腦門連連稱是。


    “客官,在下雖然不知道這些事情,但城中有一個人,他或許知道你的問題。”


    “誰?”


    蘇赫有些意外地問道。


    “此人最近總在城裏一家小賭坊裏耍,偶爾也會到小店來吃喝,不過他的要價可不低!”


    “無妨、無妨,可否煩請店家替我邀請此人相見,這些錢就當是你的酬勞了。”


    蘇和說罷,小玉從隨身的包袱裏取出一些銅錢,放在辛嶽麵前。


    見對方出手如此大方,辛嶽忙不迭的將錢收進懷裏,一溜煙的就奔出了食館。


    約莫一刻鍾,辛嶽領著一位年近四旬的漢子迴來,此人發須花白散落身後,身上油亮的衣服四下打著補丁,天氣寒冷他卻依然光腳穿著一雙草鞋。


    來人衣著看著破落,但派頭十足,也不需要別人招唿,自顧自的就坐到席上,端起尚未喝完的猴兒醉仰脖灌了下去,弄得辛嶽有些尷尬。


    “客官,這位就是城中的……”


    介紹了一半,辛嶽才想起自己壓根就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於是順勢望向那漢子,希望他自報家門。


    但那人也不多瞧蘇赫、辛嶽一眼,直接捧起三人吃剩的菜羹,狼吞虎咽起來。


    此時戰虎以及其他幾名東來衛都立在蘇赫身後,見到此人行徑均不由皺眉,心中揣測這不就是一個十足的無賴混混嗎?


    收拾完桌幾上的殘羹剩酒,漢子把嘴角一抹,瞧了瞧蘇赫又看了看辛嶽,這才開口說道。


    “你們用不著知道我是誰,隻要付得起錢就行了。”


    “那請老兄報個價吧。”


    蘇赫一直看著對方席卷殘餘,等待他的開價。


    漢子聽見主事人如此上道,也輕輕的伸出一根手指。


    就憑這人的做派,蘇赫正要應聲,卻不想對方先開了口。


    “定金一貫錢,不講價,這頓飯也不算在內,事情辦成後,還需再付一貫錢。”


    “好,就一貫錢,請老兄幫我找一戶人家,他們姓宗,家主名叫宗信。兩年多前從河內郡遷到此地,曾在一全塢裏住過一段時間,這些信息夠了吧?”


    應下對方的開價,蘇赫將宗信家族的情況簡單說出。


    “足夠,隻要他們在方圓百裏內,在下三日內就能給公子一個交代!“


    漢子應的很幹脆,看上去他對找到目標有著十足的把握。


    蘇赫奉上定金,兩人約好三日後再在食館見麵。


    漢子隨即起身離去。


    誰知他剛剛出門,蘇赫等人便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淫笑聲。


    笑聲中,剛剛出門的漢子又慢慢退了迴來。


    隨後十幾名粗布漢子也從門外走了進來,兩人堵在門口,剩下的人把漢子圍在中間。


    “哈哈,醜徒,沒想到還能見到我吧?”


    這群人的頭領是個長臉花眼的俊小生,他穿著一件沒了下擺的半截袍子,講起話來帶著幾分輕浮勁兒。


    “你們想怎麽樣?”


    “怎麽樣?你個混蛋害老子損失了十幾個兒郎,你說這筆賬該怎麽算!”


    “哼,我的消息沒有錯,你們出了事,是自己學藝不精!”


    “嗬,虧你還是個人物,連貨不兩賣的規矩都不懂嗎?你把我們的消息賣給別人,害的老子折損人手,今天要不你以命抵命,要不賠償老子的損失,否則別想活著離開!”


    半截袍的嗓門很大,他一邊用輕蔑的眼光打量漢子,一邊用餘光掃向食館裏麵。


    當他的目光落到蘇赫等人以及辛嶽的媳婦身上時,一雙大花眼頓時蕩起了秋波。


    “幾位客官,冤家易解不易結,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兩夥人劍拔弩張,辛嶽害怕他們打起來毀了自己吃飯的家當,連忙滿臉堆笑上前,想將兩夥人請出他的食館。


    不想剛走兩步,就被半截袍直接一腳踢倒在地。


    “滾他娘遠點……”


    趁著半截袍動手的時機,漢子忽然出手,推開他麵前的兩人後便要向外衝,可惜人還沒跑到門口,就被剩下的粗布大漢們纏住。


    雖然這漢子身手也算不錯,但對方人多,再加上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半截袍竟也是個有練家子,所以七八招後就被摁倒在地。


    “賠錢吧,醜徒!”


    “老子沒錢,就殘命一條,要殺要剮隨便!”


    “嗬嗬,醜徒,聽說你成天在賭坊裏賭錢,現在說沒錢,你覺得我會信你嗎?這家店也是你的吧,我看那小娘們模樣不錯,沒錢老子可拿她們頂了!”


    “使不得、使不得!幾位大爺,我們是小買賣人,與這位客官並無瓜葛,你們之間有何恩怨,與小店和內人無關啊!”


    辛嶽見要殃及池魚,連忙從地上爬起,衝到半截袍身前,不住哀求。


    “哼!你說無關就無關了?老子怎麽覺得你們就是相互包庇呢,都給老子抓起來!”


    說著,幾個粗布漢子不由分說便奔向櫃台內的小娘子。


    看足了戲,蘇赫正要起身,卻見原本不住討饒的辛嶽忽然間眼神一冷,出其不意的衝進幾人當中,拳腳並用,幾下就把幾個粗漢子打倒。


    再看辛嶽的老婆也並不慌張,她從廚房裏抄起兩把菜刀,一把遞給辛嶽,一把捏在了自己手中。


    “好漢,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再相逼,那就隻能魚死網破了!”


    辛嶽擎刀在手,整個人的氣質也發生了變化,就連蘇赫也有些乍舌,自己居然看走了眼。


    半截袍見狀,也將自己腰間的一把短劍拽出,而其他粗布漢子手中就隻有木棍之類的東西。


    “哼哼,你們兩個潑皮居然還會點拳腳,但還嚇唬不了老子,今天一個也別想跑!”


    說著,他一揮手,十幾名手下頓時步步緊逼,其中有七八人朝著蘇赫圍攏。


    “聽這位朋友的意思,是連我們也包括在內了?”蘇赫本不願多事,可卻還是被牽連,無奈隻得開口。


    “俗話說得好,多個朋友多條路,這個人我還有用,他欠你的錢我替他還了,你們拿錢走人,也別難為這對小買賣人,所有的帳一筆勾銷,如何?”


    “你來付?”


    半截袍打量了蘇赫一眼,眼神中的放浪也收斂起來。


    進門時,他就注意到門外的五匹好馬,在這個時代,不是看你有沒有錢能騎的上好馬,而是看你有沒有命騎得住好馬!


    這五人騎好馬招搖過市,定不是什麽易於之輩。


    “對,你出個價吧!”


    “三十貫!”


    半截袍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壓下其他想法,道出一個他認為巨大的數字。


    對方並不還價,隻是擺了擺手,身後的一名年輕隨從走出,將三十貫銅錢放在了他的手中。


    就在眾人大為驚訝的時候,對方又開口說道:


    “朋友,錢好掙,卻不好花,我知道你們這些強人不能不走空,但希望你們就此罷手,別在我的身上花什麽心思,不然你們的下場就如此桌!”


    半截跑聞言,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見到那送錢來的年輕人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劍。


    他抬手猛然一揮,一劍斬在木桌一角,桌角應聲而斷。


    收錢以前,半截袍確實如對方所想,有錢有馬,這樣的目標不搶一下,根本就不是他的做派。


    可對方不但窺到了他的心機,還露了一手,最震撼的是半截袍現在才意識到那柄劍剛才還捏在自己的手中,頓時汗流浹背。


    雖然他的手下都中看不中用,但半截袍卻是有正統師承的,他一直對自己的劍術極為自負。


    如今劍到人家手中都不自覺,那命在不在也是人家想與不想的事情。


    想到此,半截袍再也不敢與對方對視,拱拱手,帶著手下狼狽離開。


    他們走後,小食館裏氣氛更加凝重。


    之前,辛嶽是主,粗漢子是傲客。


    現在,傲客傲不起來了,而作為主人的辛嶽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們間的身份已經發生了重大改變。


    辛嶽夫婦不是簡單的店家,簡單的店家在亂世之中大多已經在地下長眠。


    當蘇赫三人進門,他就知道來了大主顧,移步中時刻在推測幾人的來曆。


    隻是不知是商賈,亦或者是遊俠、官人。


    從為首那人的長相和氣度,辛嶽不但看不出來曆,就連另外幾個隨從他也估算不出深淺。


    做買賣講究看人下菜碟,麵對這樣的客人,辛嶽始終拿不定主意。


    現在,對方既露了富又顯露功底,還幫了他們的忙,他就更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這位老兄,你抓緊時間去辦事為好,三日後我還需要你的消息呢。”


    尷尬的局麵終於被蘇赫打破,漢子聽見對方再沒多提,連連拱手匆匆離去。


    “店家,我怕三日後他找不到我們,耽誤了事情,想在你這裏討擾幾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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