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聖火祭祀


    猶豫再三,藍庾下定決心。


    如果這次大議日否決了他出兵救援貴霜和康居兩國的要求,那麽他的土地遲早會落入波斯人的手中。


    東麵的是惡魔,西麵的也是魔鬼,與其都是滅亡,他還不如把寶押在尚有一絲生機的東方人身上。


    想到此藍庾不再猶豫,當即表示歡迎來自遙遠東方的朋友,並邀請遠來的貴賓一起參加他們的大議日。


    “藍庾,你身為大宛國王卻違背祖訓,引東方惡魔入我國境,還想讓我們重蹈覆轍嗎?本王提議,請大祭師裁斷,藍庾有罪!”


    “帕勞,東方惡魔已是幾百年前的傳說,遠都不說,五十年前烏孫國也侵占過我們的國土,才有了你父親迎娶烏孫公主的事情,現在烏孫國的使節不也是堂而皇之的站在我們王宮內指手畫腳嗎?


    諸位,來自東方的使者雖與東方惡魔相貌相近,但使者已經說了,惡魔國家已經消亡了幾百年,現在掌權的是和平友好的君主,我們為什麽不能像接受烏孫國那樣去接受他們呢?”


    久未吭聲的帕勞一開口就要剝奪他的王位,藍庾頓時火氣上湧。


    本來他還想團結北方的貴族領主們共同對抗強敵,現在看來也沒有迴旋的餘地了,於是藍庾也不客氣,將矛頭直接指向帕勞。


    帕勞要請大祭司廢除國王已經讓眾臣咋舌,現在藍庾又拋出帕勞是烏孫代言人的說法,更是讓一眾貴族們嘩然。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已經由出兵援助變成了罷黜國王之爭,這讓許多中間派一時不知該如何表態。


    “哼!藍庾,你違反祖訓在前,毀我名譽在後,沒忘了祖先定下來的規矩吧?大議日半數以上貴族投國王的反對票,國王就得接受大祭司的審判。今日,我北方帕勞家族提出對國王的不信任投票,有複議的請舉手!”


    北方本就是大宛國的中心,帕勞這一提議,依附他的中小貴族們紛紛附和,連一些中立的貴族見勢不妙也舉起了手,人數一下就過了半。


    看到眼前一幕,藍庾當即明白帕勞是早做了準備,自己今天就算不提出東方使團的事情,帕勞也會對他出手。


    看來不止是薩珊王朝相中了他這塊肥肉,連烏孫國也不打算放他一馬了。


    “嗬嗬,帕勞,你好算計!可你忘了大祭司遠在沙宮,就算他老要來審判,也得四五天後。


    隻要我沒被審判,就還是大宛國的國王,外交內政就是由我做主,你的陰謀絕不會得逞!”


    “是嗎?請大祭司!”


    帕勞看著藍庾依舊在做垂死掙紮,心中無比暢快,他拍拍手,馬上有人傳話下去,時間不長,一頂白色的骨轎出現在宮殿門口。


    見到這頂骨轎,藍庾心道糟糕。


    帕勞不僅串通了各大貴族領主,還把大祭司從沙宮請來,步步料在他前,看來今日之後這大宛國的國王就要易主了。


    蘇赫處在權力爭鬥的旋渦中,見到大殿的形勢,一時也有不敢在多言,隻能靜觀其變。


    骨轎奇大無比,轎兩側用兩排碩大的象牙裝飾,十幾個壯漢將轎子抬到宮殿門口放下,從中走下一位佝僂著身體的老者。


    老者披著一件火紅鬥篷,他一邁入大殿,王公貴族們紛紛單膝跪地向他行禮,連藍庾、帕勞也不例外。


    老者身側各有一位仆從攙扶,待老者坐下後,蘇赫才發現居然是個盲人。


    “起來吧,帕勞王,你把本尊請來,有何事,現在說吧。”


    “大祭司,藍庾王自登位以來不思精進,國力日衰,疆土每每受外敵侵擾,今日他又違背祖訓,意圖勾結東方惡魔毀我百年國祚,故小王請求大祭司裁決,罷去藍庾國王權位!”


    佝僂老人出現後帕勞等人異常恭敬,他快步來到老者身前跪好,輕聲稟報道。


    “噢?東方惡魔!在哪裏,讓本尊瞧瞧。”


    聽到東方惡魔四字,大祭司猛的抬起低垂的頭,用一雙明顯已經失去神采的白眼球環視大殿。


    蘇赫眉頭一皺,來到老者麵前,施了一禮,望向大宛人的大祭司。


    老者感到有人來到身前,揚起下頜,輕輕的嗅了一嗅,然後從紅袍中伸出一隻幹癟的手掌,手心向上,平端到蘇赫麵前。


    蘇赫會意,將自己的右手放在老者掌上,大祭司隨即身體一震,隨後他收緊手指,開始在蘇赫手上摸索。


    ‘這……摸骨算命?’


    蘇赫心裏猛的冒出一個畫麵,公園樹蔭下,一個戴著墨鏡的老人蹲在人行道上給過往行人摸骨算命,口中還念念有詞。


    大祭司的手指既幹又利,捏在蘇赫手上如同一隻鷹爪,很不舒服。


    摸了很久,大祭司將蘇赫的手放下,轉頭對藍庾問道:“藍庾王,你卻要將全族性命都綁在這異族人的身上嗎?”


    藍庾被大祭司問的一愣,旋即他沉吟片刻,下定決心,想到伸頭縮頭都是一死,賭一下又如何,於是點頭稱是。


    “好,帕勞王請求本尊裁決藍庾王,你等可有異議?”


    大祭司又將頭準確轉向其他貴族所在之地,眾人連忙附和,這讓蘇赫簡直以為他的雙眼並未失明。


    “好,取祭品來。”


    大祭司起身,在兩名仆從的攙扶下又走出大殿。


    此時,有人牽來一隻肥羊,大祭司來到肥羊身旁,佝僂的身量與那肥羊相差無幾。


    隻見他輕撫羊頭,口中念念有詞,肥羊像是遇到了主人,一副悠然的神情。


    忽然那羊全身一顫,四蹄不穩,跪倒在地,仆從將一隻陶罐放在它的身下,汩汩的鮮血從肥羊脖下流出,很快,肥羊眼中的神采消失殆盡。


    蘇赫被幾名侍衛請到殿外,目睹了大祭司手中的肥羊竟無一絲反抗便沒了生息,心中感到詭異無比。


    放下死羊,大祭司從另一名侍從手中接過一隻鐵罐,罐中燃著瑩瑩火苗。


    將鐵罐在麵前放好,大祭司伸手在裝滿羊血的陶罐裏沾了幾滴撒入鐵罐,火焰隨之一竄噴湧出罐口,燃得更旺了。


    眾貴族領主隨同大祭司一起俯身跪拜罐中火焰,詠誦讚詞。


    一切結束後,大祭司將蘇和招到身前,沉聲道。


    “東方人,聖火能洗滌一切罪惡,指引善惡曲直,你的祖先曾經褻瀆過聖火,今天如果你能在聖火中化腐朽為神奇,光明神會原諒你們的罪過。


    但如果你在聖火中沉淪,那光明神會將你的祖先犯下的罪惡,重加在你的身上!”


    說罷,大祭司將裝有火焰的鐵罐推到蘇赫麵前,雙手收迴不再多言。


    蘇赫疑惑的瞧了瞧眼前一小罐跳躍的火苗,又看了看一臉凝重的大祭司,再迴頭望了望聚在他身後的大宛國國王和貴族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


    “大祭司,不知你說的這些具體指的是……”


    不隻蘇赫覺得疑惑,就連溫貞與戰虎也是一頭霧水。


    可惜大祭司沒有再開口,四周大宛國的貴族們也沒有迴答這個問題。


    蘇赫在心裏吐槽一番,剛想向後退幾步,幾名侍衛便齊齊舉起了手中的長矛,無奈他隻能又坐迴原處。


    “貴使……”


    藍庾見蘇赫一臉疑惑,內心也冷汗直冒,他想出聲提醒,卻被帕勞大聲喝止。


    “藍庾!大祭司在這兒,你想破壞光明神的神諭嗎?”


    藍庾一聽帕勞將光明神搬了出來,隻好閉上了嘴。


    “東方人,別說我們大宛國欺負你,你的時間可不多了,太陽到了正中,你若還是不能令光明神滿意的話,就別怪我們大宛人無情!”


    順著帕勞手指的方向,蘇赫瞧了瞧上空。


    此刻,太陽已經到了頭頂,離正中的位置最多也不過半個時辰,蘇赫內心頓時一緊。


    聖火,洗滌一切罪惡?


    在聖火中化腐朽為神奇?


    這不是宗教神鬼迷信那一套嗎?


    蘇赫越想越覺得無語,他把目光停在麵前的小鐵罐內,心道難道這就是聖火?


    那化腐朽為神奇又是指什麽?


    該不會是讓我在聖火上走一遭?


    那可就不是化腐朽為神奇,而是化腐朽為骨灰了!


    腐朽是什麽?


    腐朽就是壞了的東西,這裏麵哪有壞了的東西?


    難道是羊!


    蘇赫眼中一亮,他突然意識到羊死後的屍體,不就是腐朽嗎?


    難道大祭司所說的在聖火中化腐朽為神奇,就是指這隻羊?


    想明白了事情,蘇赫猛的站起身來走向那隻死羊,藍庾見著心中長出一口氣。


    來到羊邊,蘇赫正想問問老祭司是不是如此時,不想被帕勞一步搶在身前。


    隻見他二話不說,一刀捅破肥羊肚皮,把腹腔內的髒器倒了一地,然後將羊身丟在一旁,大搖大擺的又走了迴去。


    “帕勞,你這是幹什麽?”


    藍庾剛為蘇赫領會大祭司的意思高興片刻,就見帕勞蠻不講理的把羊剖解,氣得頓時站起來喝問。


    “幹什麽?他們可是東方惡魔,怎麽可能按照我們大宛國人的標準執行?大祭司說了,化腐朽為神奇,東方人要能把那些真正的腐朽化為神奇,我帕勞就服他!”


    藍庾還要爭辯,大祭司伸手阻攔,他隻好氣憤的坐迴王座。


    藍庾明白大祭司定然是得了帕勞的好處,不然不可能偏向帕勞。


    眼下東方使者必然是過不了這一關,他藍庾今天丟掉王位也是注定的。


    看來是該計劃一下接下來的事情了,不然讓帕勞一鼓作氣,會把他們藍庾家族吞的一幹二淨。


    可大祭司他又是絕對不能開罪的,否則他們不僅無法在大宛國立足,其他國家也沒人敢收留他們。


    貴族們各有各的想法,但蘇赫卻終於明白了大祭司的用意。


    開始他還以為這羊的體內藏有什麽東西,沒想到化腐朽為神奇卻是讓他把這些內髒重新利用起來!


    地上隻剩一副內髒,時間又所剩無幾,蘇赫連忙招手將溫貞和戰虎叫來,讓二人將腸肚捧上,他端起小鐵罐,問明白後廚的位置,趕了過去。


    各方自然是派人跟上,防止東方人耍詐。


    皇宮裏的廚房寬敞明亮,三人衝進廚房,蘇赫立即給二人分工,戰虎清理腸肚,溫貞收拾髒器,他四下尋找一番,將一袋白米提上案頭。


    動物內髒清理起來非常麻煩,特別是剛剛宰殺的動物。


    溫貞從來沒幹過這種營生,被還未排出的羊尿呲了一臉,引來一眾大宛人的哄笑。


    “東家,你有沒有把握,這種東西能吃嗎?”


    溫貞抹掉臉上的膻尿,再看木盆裏的內髒已是屎尿橫流,不覺間一股酸水湧上喉頭。


    “怎麽不能吃?山裏的狼還專門偷黃羊的內髒吃呢?”


    戰虎要比溫貞強了許多,他按照蘇赫的交代將腸肚翻出,仔細的用刀清理內壁上的雜物。


    “戰虎說的對,世人隻知道吃羊吃肉,把好好的下水丟棄,其實這些東西才是美味,溫先生你就放心吧,保證化腐朽為神奇!”


    蘇赫知道溫貞在擔心什麽,在這方世界上,根本不吃牛羊的內髒的習俗。


    在胡營裏的那段時間,他就經常見到胡人把成堆成堆的內髒喂狗或直接丟棄。


    胡人不吃,晉人更是不屑於食用這種肮髒的東西,隻有最低賤的流民才會撿食動物下水,這種傳統一直流傳到千年後才改觀。


    前世,蘇赫小時候最愛聞的就是羊雜在鍋中翻滾,發出的香味。


    等到熟了,老媽再在一大碗羊雜上澆上一勺辣子,那個味道成為蘇赫童年揮之不去的記憶。


    長大後,吃羊雜割的機會就少了許多,一是做起來麻煩,怕累著老娘,再就是好的羊下水也成了稀罕之物。


    製作上好的羊雜割,最好的原料不外是新鮮的下水,當季的土豆和上好的辣子。


    現在,蘇和手中隻有一副羊雜,土豆和辣椒都還在遙遠的南大陸上,不過蘇赫卻有一個更好的主意。


    收拾完下水,滿屋滿地都是羊的糞尿氣味兒,蘇赫讓溫貞把汙穢之物端到廚房的門口,熏得一眾看守人員都掩鼻而退。


    “戰虎,你去生火,再找兩個大陶罐來,一個燒水,一個把這些腸子、肚子通通都丟進去煮,什麽時候煮出了白湯,算你大功一件!”


    一老一少見蘇赫信心十足,也都放下心來。


    除了打仗,戰虎生下來基本不會幹其他事情。


    所以對蘇赫交給他的任務,戰虎極為認真,像站崗一般,一動不動的守在兩隻大陶罐旁,觀察湯水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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