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梧報的地址叫星嶼灣,名字很好聽,實則就是一處偏僻荒蕪的海岸。


    連芝跟著他走了一小段路,沉默了半晌,問:“這裏有什麽特別的嗎?”除了海風有些濕潤有些大,浪花拍打岸邊的勢頭有些猛外,她實在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


    特別嗎?魏梧走在前麵突然轉身,一手插兜,一手撥了撥垂在眼睛上的發絲,說:“你不覺得從這裏跳下去會很爽嗎?”


    這裏的海岸線高有2米多,底下都是亂石,跳下去的話,大概率被洶湧的浪頭給席卷走,死不見屍,連芝冷眼看著魏梧,厲聲道:“你想死請別牽連到我。”


    說完就想走,她不想同神經病待在一起,她還沒有活夠。


    魏梧沒想到她反應這麽激烈,幾步跑上去拉住她的手,軟著語氣討好道:“連大小姐別見怪,我就是隨意說說。”


    我可看不出來你是隨便說說,連芝心說,這男人眼神瞬間閃過的幽深認真,她切實注意到了。


    “你放手。”連芝後悔了,她就不該載他來海邊浪費她的時間的。


    “我不放。”魏梧不僅不放手,另一隻手也抓了上來,兩隻手臂死死禁錮著她的手。


    不想她走,絕對不能讓她走,這是他現在唯一的想法。


    兩人沉默地對峙了兩分鍾,連芝歎了口氣,無奈道:“魏二少,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像什麽?”魏梧手下的勁沒鬆。


    “像個死纏著大人討錢買糖吃的小孩子。”連芝不客氣地打了個比喻。


    魏梧機械般地低頭看自己動作,確實像,像極了,但他還是固執地沒有鬆手,順著她的話郝然道:“那你要給我這個小孩子錢嗎?”


    臉皮真厚,連芝服氣了,嘴角輕挑,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意,對方這樣,她莫名就發不起火來了。


    另一隻沒被禁錮的手當真往兜裏掏了掏,然後掏出了一顆水果糖,遞到他眼前,“呐,錢沒有,糖倒是有一顆,你要嗎?”


    她焦慮的時候習慣在嘴裏含一顆水果硬糖,所以身上兜裏日常都會放上幾顆糖。


    魏梧臉上驀地綻放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他快速地鬆了手,接過了連芝給的糖,沒有立馬剝開糖紙,而是緊緊地握在手心裏。


    “迴去吧。”連芝說。


    “嗯。”魏梧這次乖巧地點頭。


    一路迴去,兩人都沒有再提起先前的事,連芝沒有追問他一個頂級富二代為什麽會有這般厭世的心理,魏梧也沒有給出任何解釋。


    連芝直接把他送到了家門口,一所高級公寓裏,魏梧一個人住的家。


    “好好休息,我走了。”連芝等他下車後,隨口說了一句,就疾馳而去。


    她動作太快,魏梧想邀請她上去喝杯茶的話都來不及說,但也不惱,看著她身影很快地融入道路盡頭,心想著來日方長,他總會有機會的。


    手心的糖小小一顆,但無時無刻不在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魏梧開了公寓的門,隨意踢開腳下的鞋,就急急地去雜物間翻找起來,他要找一個密封的玻璃罐,把這顆糖給保存好。


    他小時候喜歡吃糖,長輩們疼他,就可勁地給他買各種高級的糖,吃到他膩了為止。不限於糖,他隻要表現出喜歡什麽,就有人及時地把最好的那樣東西擺到了他麵前,他輕而易舉地得到所有想要的東西,以致於他忽然喪失了渴求感,覺得什麽東西都沒勁。


    哪怕那些東西是別人辛苦一輩子夢寐以求也得不到的,他也覺得乏味至極。


    生活從某一天開始,突然就變得像是白開水一樣,什麽顏色都沒有,連在夢裏,也是如此。


    睡著睡著,他中途就會莫名醒過來,後來甚至連睡都睡不著。


    他於是去尋求刺激,各種極限運動都輪番試了一遍,起初,還有點效果,他能安穩睡個好覺。但這時間也不長,等他差不多熟悉那些運動的規則後,他又感到無趣了起來。


    做極限運動,總難免會受傷,他幾次逼近了死亡,家裏人由此知道了他的問題,禁止他外出,給他請了不少知名的心理醫生,可是沒用,他該睡不著還是睡不著。


    怕管他太嚴,他想不開,家裏就規定隻要他不去做危及自己性命的事,不去做碰觸犯法律的事,別的都隨他。


    他於是化身為浪子,混跡於酒精間,混跡於女人間,各種富二代玩得起玩不起的事,他統統幹了一遍,可是,還是好無聊,無聊得想死。


    他想,他應該活不到30歲。


    但連芝適時地出現了,不由分說地在他空白無色的世界裏塗上了一抹鮮亮的色彩,就像是此刻握在掌心裏的黃色糖果紙包裹的糖,明亮溫暖。


    這溫暖是那麽的燙人,燙得他桃花眼陡然地發紅,迸發出一縷縷貪婪渴望,他或許可以活得更久了,隻要這一抹色彩不散去,隻要他去抓住她,占有她。


    被人視為獵物的連芝暫時無知無覺,她迴到家後,就給連父打了電話。


    30分鍾後,連父從公司裏迴來,同大女兒走進了書房裏說話。


    “你是說幾個月前季氏名下的祥雲軒工地出事,不是因為工人自己疏忽,而是責任全部在於工地負責人?”連父聲音抑製不住地激動,要真是這樣,他就能以此為借口撕咬起季氏來。


    “爸,我找到了那出事工人的妻子林女士,她和她丈夫一起在工地裏做事,她說她丈夫不是因為自己疏忽從十幾米的高處不慎摔下,而是工地的負責人根本就沒有提供他安全掛繩,說設備未到,又因工程急,直接把他趕去上工了。”


    “那位林女士本來是不想接受賠償要往上告的,但她婆家接受了賠償,還給她施壓,她不得不閉口,她說有需要的話,她可以出來作證。”


    連芝是在一個髒亂破的小出租屋裏找到的人,那片地方住著這個城市最為落魄窮苦的外鄉人,他們背井離鄉來到海市謀生,但不分日夜地辛苦,最終賺的錢也隻能夠在那裏找到了一個容身之處。


    連芝沒問她為什麽得了大筆賠償,仍然住那裏,也沒問她為什麽不返迴老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和苦難,她隻需要知道對方能被她利用就好了。


    “好好,爸現在就去安排人把這事給季氏好好宣傳一下。”連父一掃往日的愁容,笑得麵部肌肉都在發顫。他知道那個工地季氏是要建成高級小區的,還命名為祥雲軒,投入甚大,已經準備開盤了。


    當初那個工人出事後,季氏把全部責任都推給了工人,還花了許多錢洗名聲,又是請大師又是請明星代言說話,才糊弄了過去。


    隻要他把這事揭露了,季氏不說要吃官司,這小區估計也賣不動了。這可是逼死人的小區,哪裏祥了,明明是髒。


    富貴人都講究名頭風水,就是有多餘的錢往水裏砸來聽個樂,也絕對不會去碰這房子的。


    “不過,乖女兒,你是怎麽知道這事的?”連父樂過後,不忘追問前因。


    這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連芝直接把來龍去脈說了一下:“我去車行裏賣車,剛好碰到有人把車送去檢修,給他車檢修的工人被人收買了,想趁機給他的車動手腳,我恰好發現,就提醒了一下。”


    “然後那人就買了我的車,還提供了這個線索給我,他剛好是做建材生意的,同那工地施工的包工頭熟,某次宴客,包工頭醉酒後說漏嘴的。”


    那人出自趙家,趙家是海市的三流世家,現任家主都60來歲了,還死死把著權利不放手,更過分地是把在外養大的私生子接了迴來,而那人是趙家主明媒正娶的妻子生的兒子,正同私生子鬥得火熱。


    如果不是連芝發現他車子被動了手腳,他很可能就會死於一場意外的車禍,然後家業被他的私生子弟弟繼承。


    連芝給他提了醒,本隻為把自己的車高價賣出去,誰知,他認出她後,竟給她提供了如此大的線索。


    連芝當時就想,衝著這點,偶爾做做好事也不錯,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我順著那線索查,就查到了林女士的住處。”


    連芝說著,掏了口袋裏的黑色銀行卡遞了過去,“爸,裏頭有1個億,魏二少借給我的,你可以先拿去用。”


    “哦,還有一件事。”想起了今晚吃飯的事,連芝順便提了一下:“今晚網上肯定會流傳出許多有關季宇負麵的消息,你可以趁著這股風頭,把工地的事給揭露出來。”


    女兒提供的信息量太大了,連父消化了好一會,衝口問出自己最在意的問題:“你什麽時候同魏二少交好的?”


    一個億!居然借了他女兒一個億,該不會是看上他女兒了吧?他就說他女兒千好萬好,就是那季宇沒眼光,看不上,這下好了吧,他女兒也不是沒人追。


    他眼神震驚轉驚喜又轉鄙夷,連芝直覺連父的思維跑偏了,解釋道:“我和魏二少就是普通朋友,爸,你別多想。”


    我不多想,我能不多想嗎?連父心裏頭在大聲尖叫,握著手頭那張薄薄的銀行卡,眼睛發光,裏頭不是100萬,1000萬,是一個億啊!


    誰會無緣無故借給別人一個億,又不是銀行貸款。


    “乖女兒,這下連氏有救了,爸不怕以後去地下無顏麵對列祖列宗了。”連父老淚流了出來,連家是經過了好幾代的積累,才有了現在的產業,他自己死不足惜,但是祖輩的心血不能就這樣被他毀了。


    連芝有些無措地麵對他的淚水,她不知道怎麽安撫人,眼睛轉了一下,趕忙抽出幾張紙巾遞給他,還把餐廳裏的事詳細說了一下,轉移他的注意力,最後交代道:“爸,你安排的人務必揪住季宇不仁不義,行事霸道無德,欺負弱小,無視法律等來說事。”


    “爸都聽你的,你放心,爸這下怎麽也能咬下他一塊肉來。”連父保證道,他雖然沒有老爺子的手段,但也在商場曆練了幾十載,該懂的都懂。


    “嗯,那我先迴去休息了。”連芝自認自己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就靠連父了。


    等書房的門被關上,房間隻剩下自己一人時,連父從書桌櫃子裏拿出一枚印章,自言自語道:“爸,我沒用,做不到開創,守成也守得艱難,但你有個好孫女,以後連氏交給她,你就安心吧。”


    這晚的網路上熱鬧非凡,起初,隻是幾個路人號把餐廳裏的事情據實說了一下,然後在末尾發表了一番自己的感想。


    裏頭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口口聲聲某個中心大廈的主人,某個房產的開發人,某個知名的企業家,某個姓氏和季節相關的……讓人不聯想到季宇都不行。


    這年頭,不管仇不仇富,對豪門的探索欲都是爆表的,一個個普通人聞腥而來,紛紛加入了討論,再有一些渾水摸魚的人或者想蹭流量的人,致力把事情鬧大。很快,這則餐廳事件就升上了熱搜榜一。


    【天啊,季總裁居然是這麽下頭的人,自己出軌娶小三就算了,還轉過頭來打壓前未婚妻及其家族,對於他的前未婚妻,我隻想說真慘】


    【樓上慎言,不怕某總裁查你id然後人肉報複嗎?人家可是動不動就能讓一個知名無辜的企業破產的,咱這種屁民還是小心自保為妙】


    【樓上真的是勸人慎言的嗎?你的言論比上一個人還爆炸呢,哎,不過連氏是真無辜,他們的產品我經常用的,可以說是良心製造了,隻不過創新不足】


    【怕什麽,季總裁能不成把咱們這些人全部哢嚓嗎?他既然做了這些事,咱們就要說,還要敢說,不能讓他以為這世界是他想怎麽樣怎麽樣的】


    【樓上威武!要我說,當初他同王某某可是舉行了一個世紀婚禮的,還自稱王某某是他唯一的真愛,多少人不知實情在祝福啊,當然這也包括了年少無知的我,現在想想,真特麽惡心】


    【可不是惡心嗎?他沒解除婚約就和王某某勾搭上了,王某某呢,也是知道他有未婚妻的,哎,當初兩人同出酒店的報道我也看過,當時怎麽沒覺得不對勁呢,像被下了降頭一樣】


    【同感覺被下了降頭,從沒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有問題,不怕大家笑話,我還人身攻擊過連大小姐呢】


    【我也!連大小姐真冤枉,不過是維護自己的利益,做事出格了一些,然後就被全民唾罵】


    【聽說,現在連大小姐變得颯到不行,昨天的鳳蓮山盤山道賽車事件,你們知道嗎?】


    【樓上別製造懸疑,速速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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