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房間隻剩下自己一個人時,連芝緊繃的脊背才鬆懈下來,「對敵人不小看,時刻不忘警惕」,這是刻在她骨子裏的東西,也是她上輩子能在組織裏活到26歲的原因,同這副身體的年齡一樣。


    不要小看這26歲,他們從15歲起就開始出任務,很多人甚至都活不到20歲,裏頭不乏許多身手和智商比她高的。她知道自己身手和智商都隻是一般般,要能活得長久,隻能謹慎再謹慎。


    她不想死,隻要有一絲機會她都想活下來,前輩是組織裏數一數二的人物,同她說,“小七,你說不定會活得比我久,因為你足夠惜命。”


    她原先也以為是這樣,可是最後,她死在了前輩前麵。先遣隊有人叛逃了,她的名字最後一刻被補充了進去,她根本沒有任何逃脫的機會。


    上輩子的人生如果要用顏色來形容的話,毫無疑問是灰色的,但就是這灰色的人生,也教會了她許多生存的本事,她忘不了。


    檢索了一下原主的記憶,知道書裏的世界架構是參照現實來的,科技水平和人文都和她認知的相差不多,她所學的東西能夠用得上,心下鬆了一口氣。


    伸伸胳膊踢踢腳活動了一下身子,往洗漱間走去,她還沒看過這副身體的樣子。


    站在鏡子前,看著裏麵的人留著大波浪卷長發,粉底打得得有半尺厚,慘白慘白的,又因為之前的事被磨蹭得東一塊西一塊的。眼妝也花了,睫毛黏成一縷一縷,髒兮兮的,底下的深色眼袋像是好幾天沒睡過覺一樣,厚粉底都遮不住。嘴唇抹的重紅色,還把唇形畫得老大厚,上頭冒著死皮……


    說真的,醜死了,發型和妝容都不搭。


    忽視臉,連芝繼續看下去,身高估摸著同她上輩子一樣170左右,比例上短下長,還算滿意。身材幹癟瘦弱,摸了一下腹部,一點肌肉也沒有,胳膊也是細細的,難怪總覺得用不上力,看來之後要鍛煉才行,怎麽地,也得練出一點腹肌吧。


    照完鏡子,連芝幹脆去了浴室,洗了個澡,順便用酒店提供的卸妝濕巾把這副她不想多看一眼的妝容卸了,出來後,再次對著鏡子看。


    鏡子裏的人臉同她原本的樣子有7-8分相像,五官輪廓略深,小挑眉丹鳳眼,鼻梁秀挺,唇形稍薄,下頜線明顯,偏英氣的長相,但不會讓人錯認為是男人。


    皮膚沒有那層粉底遮掩,露出了原本的底色,暖黃色不白不黑,但是無一絲血色,摸上去刺刺的不滑溜,想來是日子不好過。


    也對,這本書故事都快走到了尾聲,季宇已經開始著手打擊連氏旗下的企業,連氏股票狂跌,連父已經好些天住宿在公司裏了,家裏連母唉聲歎氣的,就連她那沒心沒肺整天和狐朋狗友出去耍的弟弟,都麵露了愁色。


    這樣的情況下,她的日子怎麽好過得起來?


    給女主王雪晴下藥找人玷汙她並拍攝下來,是她最後一次反撲,如果她沒有意外猝死,沒有她連七穿過來,現在估計就如同一樽破布娃娃一樣躺在床上,心如死灰、精神崩潰了吧。


    悅耳的鈴聲適時地響起,連芝走出洗漱間,從單人沙發裏翻出一個手機接聽起來。


    “芝芝,你去哪裏了,怎麽這麽晚了還不迴來?”電話那頭傳來連母又擔憂又氣的聲音:“你可別再去招惹季宇了,咱家已經夠亂了。”


    “你爸今晚迴來,問起了你,你趕緊迴家。”


    聽出對麵婦人聲音中藏不住的疲憊,連芝嗓子眼裏全是酸澀,這不是她的情緒,皺著眉頭把情緒壓下去,才淡聲道:“我知道了,媽,我很快就迴去。”


    掛斷電話,連芝撫著心口,她沒想到原身猝死了還殘留著這樣重的情緒。她討厭被別人牽製影響,包括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她向來是個淡漠之人,喜歡獨來獨往,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整個組織中,也就前輩時常不顧她的冷臉執意靠近,才處出了幾分交情。


    腦殼的疼痛在睡醒後隻餘下一點脹意,連芝不知道迴了連家後要怎麽辦,但也不能不迴去,隻能是先走一步算一步。


    腿上自己用瓷片紮的傷口泡水後發了白,不過不再流血,連芝懶得管,她上輩子受過的傷數不勝數,這隻是小case的小case。


    直接走迴洗漱間套上先前的連衣裙,上頭染了絲絲血跡,好在麵積不大,且布料顏色是深色的,不注意看看不出來是血。


    穿好衣服拿上手機,連芝果斷下樓退房。因有毀壞用品,賠了一筆錢,看著手機裏頭顯示的餘額,她微微垂下眼簾,50萬都沒有啊,看來連家現在的境況是真的不好。


    打車迴到家已經是深夜,三月的夜涼意透骨,身上的長袖連衣裙過於單薄不保暖,風一吹,連芝連打了幾個噴嚏。


    連家燈火通明的,有人在等著她呢。走進客廳,果然就看到一中年美婦和一中年男子坐在沙發上,眼睛齊刷刷看向她。


    “爸,媽。”連芝微扯起嘴角喊人。


    “你還知道迴來?”連紳眼皮耷拉著,眼袋比她還要重,憔悴蒼老,不像是50來歲的人,倒像是步入了60歲。


    “爸,對不起。”心裏又被愧疚之情填滿,連芝咬了咬舌尖,才把這股陌生的情緒消化。


    “季家不是我們家能招惹的,你以後別再念著季宇了,他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狼崽子,不值得。”連紳咬牙切齒,暗恨不甘。


    想當初,老爺子對他們季家有過恩情,把疼愛的孫女許給他,可他是怎麽迴報連家的?以有了心上人為由,和他連家的女兒解除了婚約,他女兒不過是教訓一下那突然插入的第三者,就又開始打擊連氏,怪他無能,無法和他抗衡。


    連芝嗯了一聲,見他招手示意她過去坐,又走了過去。


    “我和你媽商量了,把你和你弟送國外去,明兒,就去給你們辦理手續。”連紳溫和地拍了拍女兒的背,“你和你弟在國外要互相守助。”


    季氏企業雖然在國外資產也遍布,但總有些國家他滲透不了,他打算把一雙兒女往那些國家轉移。


    出國?連芝心念轉了一下,這未嚐不是一個避開男女主鋒芒的好方法,直接應下:“我沒有問題。”


    這本書的故事設定在慶國海市,國外著筆少,出了國,她反而更能發揮自己的優勢,因為她上輩子組織的總部就在國外,她一生大多數時間都留在國外,她自信能護得住自己。


    隻是心髒為什麽無來由地泛疼?密密麻麻的痛意她根本忽略不得,裏頭還有一道聲音同她說,她不能隻顧自己。


    不能隻顧自己嗎?連芝試探地道:“爸,媽,你們不如也跟著我和弟弟出國吧。”


    果然說完這句話,心髒的痛楚緩解了許多。連芝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她大概知道體內殘存的情緒在做什麽怪了,想她幫著護住連家。


    不說她有沒有這個本事,單說她的意願,她就不同意,有了牽製,就有了弱點,有弱點的人就不能活得長久活得灑脫,她這輩子隻想肆意地活著。


    越是抗拒,原主殘留的情緒越是洶湧,心髒痛,頭痛,身子都有些僵硬。


    連芝低垂著腦袋,眸底閃過厲色,又不是她想穿越的,也不是她故意占據了她的身體,為什麽現在需要她給她背負起家族的重擔?


    強買強賣嗎?她要是不依呢?


    連紳看女兒垂頭,以為她傷心難受,慈愛道:“爸不能走,連家的根在這裏,爸爸就在這裏,不用擔心我。”轉頭看向妻子,“可嘉,要不,你同他們一起走吧?”


    連母鍾可嘉果斷地搖頭,伸手握住連父的手,“我不走,我陪你。”


    她怎麽可能留連父孤零零一個人待在國內,這個男人給了她半輩子的安穩,對兒女寵愛,對她體貼,在外頭也不搞雜七雜八的事,她心甘情願待在他身邊同他共患難,哪怕這患難可能走不過去。


    這時,樓梯口傳來略粗啞的男音,“爸,媽,我也不走,我陪你們。”


    連芝抬頭看去,是一個留著五顏六色頭發的青年,小麥膚色,方臉濃眉,五官稍微粗獷,同連父有幾分相像。


    這是原身的弟弟,連北,她早就注意到樓梯口露出一雙腳,還想著他什麽時候會站出來。


    “胡鬧什麽。”連父板著臉訓了一句,“我和你媽不會有事的,季家小兒休想就這樣打垮我連氏。”臉板著,語氣卻是溫和的,兒子平日胡鬧歸胡鬧,但到底是孝順的,他心裏受用,“我找秘書明兒送你和你姐去辦手續,你就別出門了。”


    連北幾步衝到沙發邊,梗著脖子道:“我不走,我明兒就去找季宇算賬,他憑什麽這麽對待我們家?”


    連氏被季氏打擊這麽大的事,外麵傳得沸沸揚揚的,連父就是有心也隱瞞不住,就幹脆敞開和兒女說了,所以連北和連芝都知道。


    原身去下藥找人毀王雪晴然後拍錄像,未嚐沒有以此來要挾季宇讓他放過連家的意思。可惜,這做法太蠢了。連芝心裏冷笑幾聲,這隻會讓季宇加重打擊的力度,明兒開始,估計連氏的股票要一跌到底了。


    蠢不說,計劃也不夠謹慎,讓季宇早早就察覺,把心上人給救了,還反把自己折了進去。


    智商不夠,就別去做超越智商的事,這是她一早就學會的道理。


    屋內其餘三人開始爭執起來,為要不要出國這事,一個個吵得臉紅脖子粗,但沒有人對連芝說一句責備的話。


    連氏走到現在的境地,歸根到底是因為連芝做了蠢事,惹怒了季宇。


    不知為何,連芝感覺自己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被澆了一瓢溫水,把幹涸冰冷的土地澆得潤潤溫溫的,有什麽東西似乎在迫切發芽。


    “芝芝,你也來勸勸你弟弟。”連母見兒子怎麽都說不通,求助起女兒來。


    印象中,自己和這個弟弟關係一般般,碰到打個招唿,出門自己玩自己的互不幹涉,連芝不知道要如何勸,想了想,說:“你確定不和我一起走嗎?”


    連北看也不看她,“要走你走,我就在家待著,哪也不去。”


    “嗯,那我也不走了。”連芝語調平靜,站了起來,“爸媽,沒有過不去的坎,很晚了,我們先休息,明兒還有仗要打。”


    “你怎麽也跟你弟弟一樣不懂事?”連母嗔怪道。


    連芝沒多說,她有些累了,朝著樓梯走去,她房間在二樓。


    原身的情緒阻止她獨善其身,這家人看起來也待她以誠,她留下來陪著一起麵對也不是不可以。


    女兒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裏,連母迴過神,“他爸,你有沒有覺得女兒變了些?”之前打電話的時候還沒察覺,這會,她總算意識到連芝的不同,說話的語調沒有透出半點平日的急躁慌亂,平平淡淡的,卻莫名讓人心安。


    連父眼角彎了些許,欣慰道:“想來咱女兒長大了。”


    不急不躁的樣子,有幾分已去連老爺子的模樣,他看著聽著,緊繃了好些天的神經,就舒緩鬆快了一點,是的,沒有過不去的坎,他連家一定可以撐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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