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未等他看清楚四周的一切,劇烈的頭疼襲來,額角的汗珠緊接著就滴落下來。


    賀歲安捂著頭,一瞬間失憶之後的記憶紛遝至來。


    在記憶之中,他看到了黎綠腰對他的親昵,黎綠腰對他的差使,黎綠腰對他的算計……


    一點一滴,皆是黎綠腰。


    他瞬間白了臉,不過很快鎮定下來,捕捉到了關鍵信息。


    一是賀子行已經投靠了黎綠腰,並冒名頂替北元武安侯世子沈滄瀾的身份在北元。


    二是他如今奉黎綠腰之命在北元殺承祥公主沈露安。


    沈露安,想到這個名字,他抿了抿唇。


    三是……


    記憶之中的對話一句一句響起,賀歲安從那些人口中看到了一個事實。


    南齊女皇暴斃而亡。


    賀歲安眼眶一酸,隨即垂下眼簾,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她怎麽可能會死!


    他咽下喉嚨中的哽咽,明白現下的任務並不是在這兒傷春悲秋,而是盡快出去找賀子行確認這個事實,然後殺掉賀子行!


    想到這兒,他一躍而起。


    出乎意料的,密室的門很輕鬆就打開了。


    他剛一出門,就聽到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醒了?”


    賀歲安警惕地看向他,看到他的麵容與記憶中的重疊。


    這就是黎綠腰在北元的眼線——衛流庭。


    他可得好好偽裝,不能讓他認出。


    賀歲安沉默不語,隻在一旁坐下。


    “還是個悶葫蘆。”衛流庭瞥他一眼。


    “賀子行呢?”賀歲安裝作不經意問。


    “去殺人了。”衛流庭倒是不避諱。


    “殺人?”


    “謝霽。”


    聽到這個名字,賀歲安身形一僵,他當然知道謝霽是誰。北元六皇子,千裏迢迢與阿鸞和親之人。他遠在邊疆,隻能遙遙期望她不要喜歡上謝霽。可從每日自宮中傳來的消息中,他能瞧出,阿鸞對這個和親對象還是有些不同的。所以他想盡快平定叛亂,阻止一切,不料終是中了黎綠腰的圈套。


    賀家軍全軍覆滅,他一人苟活至此。


    想到這兒,他神色有些悲傷,不過很快垂下頭喝了一口麵前的茶以做掩飾。


    隨即他慢慢抬起頭道:“南齊女皇……”


    他的話還未說完,衛流庭就很快接上,神色有些微妙:“這南齊女皇還真有些難對付,怪不得四殿下如此忌憚。”


    賀歲安聽到他的話,眼睛一亮,這麽說來,她果真沒死?他就知道!她不會死的!


    “連續兩次都失敗,她如今的警惕性定然高了許多,你先去盯著她,一有機會再動手。”


    盯著她?賀歲安有些不解,去哪兒?


    他想了想,斟酌道:“現在就動身?”


    衛流庭一個眼神打量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了賀歲安,開口道:“阿平,你怎麽迴事?是不是腦子不好使了?”


    賀歲安心中一驚,但麵上還是保持平靜:“醒來頭疼,有些事情記得模模糊糊的。”


    衛流庭又觀察了他的麵容,倒是沒發現什麽破綻。細細一想,的確是下的蠱毒有些多,畢竟為了他不恢複記憶。


    “去公主府。”衛流庭言簡意賅。


    賀歲安很快反應過來,這麽說來,承祥公主沈露安就是阿鸞?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沈露安怎麽可能是阿鸞?


    不過他把情緒悉數掩下,轉身離開。


    但是他並沒有去尋公主府,而是朝著霽王府前進。


    此時的謝霽正坐在桌案之前,查探各地遞來的消息。似是有些乏了,他按了按眉心。


    “離歌。”他喚道。


    “屬下在。”離歌飄落到了謝霽跟前。


    “去歇著吧。”他淡淡道。


    “是!”除了離歌近身護衛,還有其他不遠處的離字護衛,他去歇息隻不過是沒有了近身護衛的人,所以離歌還是比較放心,故而去休息了。


    謝霽繼續看手中的卷宗,可待他垂眸之時,外頭的氣息變了。


    他卻好似沒有察覺,低頭拿著朱筆在卷宗上批注著。


    下一刻,有人自屋頂上落下,站在了謝霽跟前。


    謝霽八風不動,依舊泰然自若。


    “霽王殿下。”沈滄瀾微笑,“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謝霽翻過卷宗的一麵,“你倒是大膽,孤身闖霽王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微笑道。


    “那真是可惜了。”謝霽喟歎。


    “可惜什麽?”


    “霽王府不是虎穴,本王更不是虎子。”他這才慢騰騰地放下手中的卷宗,“不過你來得正好。”


    這是什麽意思?沈滄瀾暗暗皺眉。


    “有人等候你已久,還沒等著去尋你,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謝霽以手撐著臉,一副散漫的模樣,“離桃。”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冷厲的女子自窗外掠進來,一腳踹向沈滄瀾。


    沈滄瀾一驚,側身躲過,但那女子殺氣太強,削掉了他一縷頭發。


    離桃站定,渾身殺氣漫天。


    沈滄瀾看著麵前的女子,挑眉:“不知我何處得罪了這位姑娘?”


    離桃冷冷道:“賀公公貴人多忘事啊,忘記你這張臉怎麽來的了嗎?”


    賀子行聞言撫上自己的麵容,故作驚訝:“姑娘好記性,要是不說,我還真忘了。”


    連自己殺的人都能忘記!離桃瞬間紅了眼,手中不知何時掂量了一把看起來笨重的大刀,狠狠砍向賀子行。


    那把大刀有些眼熟,賀子行卻不記得在哪兒見過。


    許是大刀的殺意太強,竟是將賀子行臉上那張足以以假亂真的人皮麵具削了下來,賀子行那張溫潤的臉自燭火之下顯現出來。


    因著長久戴著人皮麵具,他膚色蒼白,如鬼魅一般。


    “因著黎青鸞留你有用,本王才不讓人動你。”謝霽看著兩人,“不過你既然主動送上門來,也隻能怪你運氣不好了。”


    眼瞧著兩人又要打起來,謝霽又提醒:“出去,別亂了我的地方。”


    離桃立刻道:“是!”隨即她轉身離開屋內。


    賀子行一甩袖子,袖子揚起了淡淡的灰塵,一股腦兒地撲向謝霽。


    謝霽看起來好像沒有察覺,在賀子行轉身那一刻,卻拿起卷宗,看起來隨意,不過卻剛剛好擋住了那些飛揚的灰塵。


    離桃一把大刀橫陳身前,她冷冷道:“這把刀你可還眼熟?”


    “眼熟是眼熟,不過想不起來了,還請姑娘見諒。“賀子行有禮道。


    離桃嗬笑一聲:“這是我師兄的刀,今日我就用他的刀來為他報仇!”話音剛落,她手持大刀向賀子行攻去。


    賀子行寬大的袖子揚起,卻恰好擋住了她的攻擊。


    兩人在半空中激烈地打鬥,離字護衛隊卻在暗處偷偷觀察。


    離底看了又看,實在是忍不住,擼起袖子就要上前。


    “你要去做什麽?”離歌看向他。


    他那張柔美的臉上俱是委屈:“我要去幫離桃!”


    “她都能打倒十個你,你去幫她,是在說笑話嗎?”離歌嗤笑道。


    “可是,我看著她打鬥,心裏不舒服。”離底很是坦然,看起來又很是痛苦。


    “不舒服就去抓副湯藥吃。”離歌隨口道,隨即盯著離桃和賀子行的打鬥。


    離底捂著心口,一言不發。


    離扇一副明白人的模樣,靠近他,唿啦一下張開扇子蓋住兩人。


    離底有些驚訝:“離扇,你做什麽?”


    “心裏不舒服?”離扇瞥他。


    離底頷首。


    “離桃師兄的仇,離桃得親手報仇,旁人插不得手,明白了嗎?”


    離底恍然,可他猶豫了一瞬,看著離扇一臉包容的模樣,才期期艾艾說出口:“那為何我還是難受?”


    離扇神秘一笑:“是不是離桃潛伏南齊時你也難受?”


    離底點點頭:“你怎麽知道?”


    “離桃迴來了,你很開心對嗎?”


    “當然,你們也很開心啊。”


    離扇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他伸出手彈了一下離底的額頭:“我言盡於此,你自己悟吧。”


    離底不滿地撇了撇嘴,不過也依言不再上前去幫離桃出手。


    外頭刀光劍影,屋內何時也不知多了一個身影。”


    “怎麽?你也奉命來殺我?”謝霽看著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自己跟前的阿平。


    阿平搖搖頭,坐在了謝霽麵前。


    “沈露安就是陛下?”他問。


    謝霽聞言,驟然抬眸看向眼前是阿平:“你是……”


    “南齊——賀歲安。”他的語氣淡淡的,不如過去的明朗。


    謝霽的目光饒有興趣地在他身上轉了一圈:“賀公子,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賀歲安打量著麵前的男子。


    傳聞北元六皇子天煞孤星,克人命。可卻從未有人說他的容色這般出挑。一雙桃花眸即便帶著冷意也含情。


    看到這副模樣,賀歲安忽地扯了扯嘴角。


    謝霽挑眉:“這是什麽意思?”


    “你若是個傻子,怕是也得被人捧在手心裏吧。”賀歲安淡淡道。


    “可惜了,我不是傻子。”謝霽瞬間領悟到他的意思,“就算我是傻子,被人捧在手心裏,也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人。”


    賀歲安瞬間臉色一白。


    謝霽睨他一眼:“賀公子恢複記憶,卻來了我霽王府,是什麽意思?”


    “我要找的人不是你。”賀歲安又恢複了那副冷靜的模樣。


    “那是誰?”


    “賀子行。”賀歲安看著外頭打鬥的人影,“霽王殿下不介意我在你府上教訓人吧?”


    謝霽卻是道:“我的護衛與他有私仇,待報了仇,你再上前。”


    “那就晚了。”賀歲安起身,“況且,你的護衛有私仇,關我什麽事?”


    謝局看著她他的背影從屋內消失,臉上的笑意消逝,連手中的卷宗都重重摔到了桌案之上。


    即便他知道,黎青鸞對賀歲安毫無感覺,但當初黎青鸞拚了命地尋找賀歲安的蹤跡,卻總讓他覺得不爽。


    此時,賀歲安已經提著劍直直刺向空中的賀子行。


    看到有人加入了打鬥,離風眼睛一亮,狠狠拍拍身旁的離盡:“快瞧!”


    離盡都懶得看:“怎麽了?”


    “有人加入了打鬥。”


    此話一出,幾人紛紛看去,隻見戴麵具之人手持長劍刺向兩人,也不知是刺向誰。


    正在打得難分難舍的兩人一愣,隨即分開。


    也就在此時,有人撲了上去:“離桃小心。”


    眾人眼睜睜瞧著那道身影撲向半空,眨眼間的功夫就擋在了離桃跟前。


    離桃眼疾手快地扶住撲來的人。


    離底被一雙手穩穩扶住,他急急忙忙看向身後,卻看見麵具人的劍鋒直指賀子行。


    “我沒事。”頭頂傳來女子的聲音,許是晚風吹得人腦子又冷,冷得他有了錯覺,竟誤以為這句話有些溫柔。


    離底抬起頭,看向麵前冷厲的女子。


    “去吧,我沒事的。”她溫柔地摸摸他的頭發,隨即她手上一用力,把離底推了出去,離底輕功了得,最後在地上站定,看著不遠處的三人。


    “阿平,怎麽迴事?”賀子行皺眉看著眼前的人。


    誰料眼前的的人輕笑出聲:“錯了。”


    “什麽錯了?”賀子行隻覺有些古怪,警惕地看著“阿平”。


    “名字錯了。”賀歲安抬手,拿開麵具,鬆開了手,麵具極速下墜到地麵,叮呤咣啷,好像砸中了誰的心房,“我是賀歲安,不是阿平。”


    此言一出,賀子行霍然抬眸,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那張臉依舊是蠱蟲改變後的平凡臉龐,但卻在此刻能透過那副平凡的皮囊看到少年人的意氣風發,他微笑著道:“果然,當初殺了你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惜你沒殺我,你也殺不了我。”賀歲安淡淡道,“你何時投到了黎綠腰的麾下?”


    賀子行身形一滯:“關你什麽事?”


    “我為陛下臣子,替陛下鏟除異己為我的職責,既然你已投誠黎綠腰,我便在此將你斬殺,以正陛下之威。”他不再同賀子行廢話,提著劍就毫不留情地要斬殺賀子行。


    此時,離桃騰空而起,也加入了戰局。


    在離桃和賀歲安的聯手之下,他已經體力不支了。


    賀子行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看著虎視眈眈的兩人。


    兩人毫無交流,卻極有默契,看到賀子行有些虛弱的模樣,不約而同地舉起手中的武器,準備予他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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