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要奏的是鬆柏樓枉顧王法,行不軌之事,還請皇上聖裁。”


    楚凜死後,趙明堂已然頂上了禮部尚書之位。他在此官職,不過短短數日,便以雷霆手段清腐敗,將本來在楚凜手中一塌糊塗的禮部整治得風生水起,引得眾人不得不對這個曾落難數年的狀元刮目相看。


    雖是書生,看似溫和而無棱角,但實則棱角已內化,紮紮實實地契合著這個世道。


    但他的話一出,如同一塊巨石投進了一潭本來毫無漣漪的平靜池水中,刹那間水花飛濺。


    “照趙大人這個說法,這盛京所有的青樓楚館都該被取締嘍?”有人立刻諷刺出口。


    趙明堂不卑不亢迴道:“大人,趙某不過是在說鬆柏樓,鬆柏樓三個字大人還是能聽清楚吧?若是大人非要將鬆柏樓同所有的青樓楚館劃上等號,趙某也是無可奈何。”


    “你!”那人氣悶一句,但倒也不再多言。


    這時又有人尖酸開口:“趙大人不會是因著自己曾在鬆柏樓居住過,才對此心有芥蒂,所以才針對鬆柏樓吧?我勸趙大人心還是放寬些,當年全是楚江一人所為,鬆柏樓也是受其所連累,還望趙大人能高抬貴手,放過自己曾棲身之地。”


    這人一番話倒是勾得眾臣心底蠢蠢欲動。


    趙明堂不得已曾棲身鬆柏樓之事可謂人盡皆知,但如今趙明堂身在高位,又手腕了得,自然不會有不長眼的人故意提起此事。但此事到底還是看不慣趙明堂那些人在私下的談資。畢竟趙明堂在他們眼中高高在上,卻曾有這麽令人不恥的經曆,可不是令人心蠢蠢欲動嗎?


    況且現下竟是有人敢當著眾朝臣的麵提起此事,讓人禁不住好奇。


    趙明堂卻十分坦然:“我從未因自己在鬆柏樓居住過而心存芥蒂。青樓楚館之所以存在,定是有其存在的意義,我並不想評判。我提起鬆柏樓另有原因。”


    那人冷哼一聲:“你說另有原因就另有原因?即便你心存芥蒂,我們也不知道啊。”


    此話一出,眾人的臉上皆是浮現出諷刺之意。


    謙王站在眾朝臣跟前,聽到眾朝臣侮辱趙明堂的話,幾乎要把自己的手指攥爛了,眼瞅著他就要上前為趙明堂說話,卻看到謝霽飄來的眼神,很明顯寫著不要輕舉妄動的意思。


    謙王隻能一再隱忍。


    鈺王卻有不好的預感,他知道鬆柏樓是秦家的產業,而且是秦家最重要的一條消息網。而同時,消息的來源自然是朝堂重臣,鬆柏樓以各種俊美的男子來滿足某些朝廷重臣的癖好,用以獲取消息。


    他就說這個趙明堂是個禍患,早該斬草除根,但都是那個沈露安,不知道使了什麽手腕,竟是真讓趙明堂走到了朝堂之上,身居禮部尚書之位。


    若是秦家最重要的消息網斷了,對秦家的影響也是不小的,他如今與秦家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絕不能如此輕易就讓鬆柏樓這條線斷掉。


    故而鈺王正想開口說些什麽時,天儀帝忽然道:“趙愛卿說是鬆柏樓行不軌之事,是如何行不軌之事?”


    天儀帝的問話一出,在場的眾朝臣有好幾個臉色都一沉,他們看似漠不關心,實則餘光都瞟向趙明堂,想知道他會如何迴答。


    趙明堂不緊不慢道:“迴皇上,有官吏曾進出鬆柏樓。”


    謝霽卻在此刻懶懶出聲:“若是那些大人不過聽個小曲兒,也無妨。”


    他一接話,使得趙明堂的話更為流暢:“可若是不止是聽小曲兒呢?”


    他的反問十分隱晦,可在場卻無一人不懂。


    果不其然,天儀帝的臉色立刻就陰沉下來:“趙愛卿,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趙明堂躬身:“微臣當初在鬆柏樓就看到了此事,但身陷囹吾,無法告官。如今也是搜集到了證據,才敢來呈給皇上。”


    聽到此話,有些朝臣身體禁不住一顫,紛紛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懼,可卻無法阻止,隻能眼睜睜瞧著趙明堂從袖中拿出一封信呈上。


    王德祿向來很有眼色,立刻上前拿了信封,呈給天儀帝。


    “鬆柏樓之所以引得各位大人趨之若鶩,自然是因為其保守秘密的程度。”趙明堂緩緩道來,“所有大人在鬆柏樓被服侍之後,那些服侍之人自此會喪命,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他的語氣明明溫和而平靜,但吐出的話卻教人不寒而栗。


    眾朝臣聽此話,齊齊倒吸一口冷氣。服侍之後就喪命?簡直天方夜譚!何人敢如此草菅人命,而且一連這麽多人喪命,京兆尹哪裏去了?


    “上次路過鬆柏樓,時時都有人啊。”有震驚的朝臣貌似疑惑地提出問題,“還有趙大人在如此兇險之地,是如何能保住性命的?”


    趙明堂沒有任何被質疑的心虛,他道:“若是能在鬆柏樓有上一定地位,可以免死。當然也須得嘴嚴,因為嘴不嚴之人自然也是會死的。”


    聽聞此言,眾人再次被震驚。


    盛京城內,天子腳下,怎麽會有如此駭人聽聞之事?真教人不可置信。


    這般一想,眾朝臣不禁抬眸看向高坐龍椅的天儀帝。


    天儀帝看著手中的信封,捏著信封的手已經開始收緊。


    他渾身陰沉的氛圍讓眾朝臣心驚膽戰。


    良久,直至天儀帝合上了那封信,抬起頭問趙明堂:“你說有官吏與鬆柏樓有染,有哪些官吏?”


    趙明堂道:“迴皇上,這些官吏的證據微臣還沒有搜到,此刻說出怕是空口無憑,令賊人反咬一口說微臣誣陷。不如就著這些現有的證據,先抄了鬆柏樓,挨個拷問,所說出的共同之人自然便是這些官吏。到時人證物證俱在,自可一網打盡。”


    聽到趙明堂抽絲剝繭的話,鈺王即將張開想要為鬆柏樓開脫的嘴閉上了,趙明堂有備而來,他若是開口,定然會牽連進去。


    天儀帝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冷笑一聲:“好得很!朕倒要看看,是哪些毒瘤長在這朝堂之上,把盛京攪和得烏煙瘴氣!趙明堂!”


    “微臣在!”趙明堂立刻拱手。


    “著你去查抄鬆柏樓,務必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天儀帝怒道。


    “微臣領命!”趙明堂道。


    剛出朝堂,鈺王立刻想要命人去給秦家遞消息,誰料謝霽慢慢悠悠地擋住了鈺王的去路。


    “老六,你這是做什麽?”鈺王心中惱怒,但麵上仍是雲淡風輕。


    “皇兄這是要去做什麽?”謝霽不答反問。


    鈺王微笑迴道:“六弟未免管得太寬了些,這可不是六弟的霽王府,由著你任性。”他言語中都是對謝霽的包容,似是真的寬宏大量。


    謝霽卻是寸步不讓,他眉眼一彎:“皇兄如此態度倒教我不勝惶恐啊。”


    謝霽說著不勝惶恐,但還是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鈺王到底有些急,繞開謝霽就要離開,但謝霽卻是歎了一口氣:“皇兄啊,這些事都不急在這一時。不如我們喝斟杯小酒,坐下來好好暢談一番?”


    鈺王狠狠咬牙,他不迴答謝霽的問題,徑直向前走。謝霽絲毫沒有離開的自覺,反而跟在了鈺王身後,讓鈺王恨不得掐掉他的脖子。


    與此同時,身在公主府的黎青鸞也收到了消息,她淡淡一笑:“好戲,要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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