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有事要稟告皇上。”楚江領著楚登達跪在了。


    天儀帝靠在龍椅上,按了按頭道:“你們父子倆一下朝就緊趕慢趕地來朕這兒,說吧,什麽事?”


    “公主殿下因比試中不慎墜馬,故而身亡。”楚江沉痛道,“還請皇上節哀。”


    “什麽?墜馬身亡?”天儀帝微微蹙眉,感到困惑,因為他雖然不喜此女,但仍是下意識認為這沈露安不會這麽簡簡單單地死去。


    “迴皇上,的確如此。”楚登達上前,語氣亦是沉痛無比,“就在比試騎射時,公主殿下許是求勝心切,不慎墜馬。墜馬後讓大夫瞧了,迴天乏術。因著承祥公主留下遺言說是想要葬在擎蒼書院之內,微臣便鬥膽自作主張先行將公主下葬在了書院之內。”


    說著楚登達狠狠磕了頭,頭骨與地麵碰撞出悶沉的響聲,一副要贖罪的愧疚模樣。


    天儀帝沒有說話,他耷拉下眼簾,沉默著。


    在這沉默之中,楚江與楚登達額角皆是發出了汗,他們在賭,賭皇上因著對承祥公主的厭惡而不會徹查此事,還會將此事一帶而過。


    天儀帝沉默了一會兒,便道:“承祥公主既然留下遺言,那便應尊重逝者,按她的意思辦吧。這事就交由禮部去辦,爾等協助。”


    兩人聞言,齊齊鬆了一口氣,對視一眼,他們賭對了!


    承祥公主這個強敵一除,楚家定然會一帆風順!


    “謹遵……”兩人跪下,齊齊道。


    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外頭的喧嘩聲。


    “何人在喧嘩!”天儀帝蹙眉,本來尚算和藹的神色因這喧嘩聲驟然陰沉了下去。


    王德祿小心翼翼前來稟報:“迴皇上,是擎蒼書院的學子們,非說有事要麵見皇上。”


    “他們是怎麽進來的?”天儀帝眯起眼睛。


    “迴皇上,那些學子是拿了霽王殿下的牌子。”王德祿說這話時,裏衣幾乎要全部被汗打濕。


    “老六?他怎麽摻和進來這事了?”天儀帝淡淡問。


    “這……奴才不知。”王德祿躬身,恨不得把腦袋埋在地裏,這一向不問世事的霽王怎地會在此事上插了一腳?真真是令人費解。隻是令人費解還好,可這皇上可就不知道怎麽想了。


    “罷了,你說他們有事要稟,何事?”天儀帝問。


    王德祿還未出聲,楚登達便率先道:“皇上,這群學子近日來在功課上不思進取,微臣不過稍稍嚴厲些,他們就橫鼻子豎眼,估摸著是來挑微臣的錯來了。”雖然說著輕鬆,可他的身體已經微微發抖了,畢竟這些學子一來,他們怕是就暴露了。


    楚江卻是不慌不忙,安撫性地對楚登達搖搖頭。


    楚登達有些不解,這些學子馬上就要進來揭發他們,為什麽父親這般平靜?


    這廂天儀帝聽了楚登達的話,看向王德祿求證。


    王德祿猶豫道:“奴才也沒聽清他們在爭論什麽事。”


    天儀帝抬手,示意讓他們進來說。


    林壯和馮秀成帶著幾個學子進來了,他們第一次麵見皇帝,有幾個腿都有些發抖,幾人行過禮。


    “草民要稟告皇上,楚家主及楚大人蓄意謀殺公主殿下。”林壯首先開口,而後俯身叩頭。


    幾人在他身後齊齊叩頭。


    “謀殺?你們這是血口噴人!”楚登達當即便氣道。


    “我等在院子外守了公主殿下一晚,可卻不知為何突然昏迷,醒來便不見了承祥公主!這不是謀殺是什麽?”馮秀成反問。


    天儀帝的注意卻不在這上麵,他隻問:“承祥公主做了什麽,讓你們如此死心塌地?”


    “稟皇上,草民等欽佩公主殿下的心胸和氣魄。”林壯迴答。


    天儀帝抬眸掃過這一眾學子:“爾等都是?”


    眾學子俯身稱是。


    天儀帝又問:“今年進入擎蒼書院的學子是不是都在這兒了?”


    “迴皇上,還有幾位沒在這兒,不過大部分都在這兒了。”迴答這個問題的卻是楚江。


    “好。”他道。


    眾人愕然,完全不知道天儀帝為何說出這個“好”字,可接下來他們就知道了。


    “既然楚家主都說了,承祥公主墜馬而亡,且留下遺言,你們幾人便不必爭辯了。”天儀帝目光掃過他們,“許是你們瞧錯了。”


    林壯正想說些什麽,就看到了天儀帝手一抬,以不容拒絕的姿態阻止了他的發言。


    “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楚家主了。”天儀帝道,“至於你們……”


    “王德祿!”


    “奴才在。”


    “派幾個禁衛軍將這些人護送迴擎蒼書院,務必護送到,不能出任何差池。”天儀帝道。


    “奴才遵命!”


    “皇上……皇上!”學子們當即便想要說些什麽。


    天儀帝狠狠皺眉:”還不快點!”


    “是!”王德祿趕緊領著禁衛軍進來將幾位學子給“請”出去,學子們此起彼伏的叫喊聲越來越遠。


    天儀帝隻覺頭好像更疼了,他沉默地揉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楚登達總算看出了點門道,支持承祥公主的這些學子數量不少,在皇上麵前展示這些就是在自尋死路,一個當權者又怎麽會允許下麵的人來分屬於自己的權力呢?擎蒼書院的學子以後定然要進朝堂,若是這些人一心擁護承祥公主,為君者又怎麽會允許?所以把一切扼殺在搖籃裏才是最好的選擇。


    此時的宮門之外,一輛馬車骨骨碌碌停下了。


    還未等守衛盤問,就聽馬車內一個女聲問:“今日可發生什麽事?”


    守衛有些茫然,可不止為何這人的聲音有一種威懾力,使他不由自主說道:“聽傳聞說是在擎蒼書院的承祥公主薨逝了。”


    守衛為何會知曉呢?那是因為楚江和楚登達一下山便刻意在盛京傳遞這種消息,故而一路走來的人有三成都聽說了這個消息,雖是隻有三成人知曉,可這三成人也足以流傳整個盛京了,要不然林壯等一幹學子也不會急匆匆地進宮。


    “哦?是麽?”那清淩淩的女聲若有所思地反問。


    “這是傳聞,真假我就不太清楚了。”守衛謹慎答道。


    “是假的。”


    短短三個字震撼了守衛:“你說什麽?”他猛地抬頭,便看到了撩起車簾露出的一張臉,他驀然瞪大了雙眼。


    承祥公主?剛才的傳聞不是說她死了嗎?


    守衛愣愣地看著車簾後的人。


    “我要進宮。”黎青鸞挑眉,拿著腰牌道。


    守衛這才迴過神,忙不迭地讓開。


    馬車正要行駛時,嘈雜的腳步聲從宮內傳來,接近宮門。


    被堵住嘴從喉嚨裏發出的聲音在嘈雜的腳步聲中在人的耳畔格外清晰。


    “放開我!放開我!”被堵著的聲音卻能讓人依稀聽出這句話。


    正是林壯等人被請迴擎蒼書院,與其說是請,倒不如說是押,因為他們的嘴被堵上了,手也被綁在背後。


    林壯卻沒有掙紮,他能輕鬆掙紮開,但他知道,掙紮開繩子之後返迴去隻能幫倒忙,皇上已經起了猜疑心。


    馮秀成亦是沒有掙紮,因為他知道自己掙紮不開。


    他們身後的學子拚命掙紮,兩人齊齊製止。


    就在此時,一輛路過他們身邊的馬車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這是哪個府的馬車?


    可就在眾人疑惑之際,車簾被掀開。


    黎青鸞微笑:“多謝各位了。”


    學子們齊齊停下來,看著那張微笑的熟悉麵容,眼眶竟有些發熱。


    “放心吧。”他們聽她如是道。


    林壯掙脫開繩子,一把將堵住嘴的手帕扔到地上,目送著馬車離開。


    禁衛軍顯然也被馬車裏的人驚訝住了,方才不是說承祥公主死於墜馬嗎?怎麽現在好端端地坐在了馬車之上了?


    他們迴過頭,卻目瞪口呆,因為綁著學子們的繩子和手帕都掉落在了地上,幾個學子的腰背挺得筆直如鬆。


    “這次不用你們押送了,我們自己迴去。”林壯語氣十分溫和,溫和到讓禁衛軍發抖。


    此刻殿內的楚江父子正要奉天儀帝的命令離開時。


    王德祿在外頭正忐忑地等著楚江父子離開,正在歎息真是世事無常時,眼前一暗,他緩緩抬眸,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手上拿著拂塵啪嗒一聲掉落到了地上。


    天儀帝聽到動靜,已經有些不耐了:“又出什麽事了?”


    楚江和楚登達也有些疑惑,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上了,還能有什麽事?


    “承承承……承祥公主求見!”王德祿看著麵前帶笑的麵容,嘴都不利索了,連規矩都出了錯。


    “什麽?”天儀帝眼中厲色一閃而過。


    楚江和楚登達對視一眼,對方眼中的慌亂都一覽無餘。


    還沒等楚江質問楚登達,天儀帝的質問便如同泰山壓頂沉甸甸地壓下來:“這是怎麽迴事?不是說承祥公主墜馬身亡嗎?”


    “皇上,承祥公主求見!”還未等兩人迴答,王德祿以為天儀帝沒有聽清,便又說了一遍,主要是麵前這承祥公主的氣勢太過壓人,讓他竟有些麵對著天儀帝時的感覺。


    天儀帝眼刀刮過楚江和楚登達兩人,話從牙縫裏擠出來:“讓她進來!”


    “承祥公主,請吧。”王德祿側過身。


    “多謝王公公。”黎青鸞頷首,走進了殿內。


    “參見皇上!”黎青鸞下跪,可氣勢卻半點也不低人一等。


    “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天儀帝問。


    “其一,楚家陷害臣女,臣女特來為自己討一個公道。”黎青鸞朗聲道。


    “哦?”天儀帝反問。


    楚登達已經忍不住開口反駁:“我們陷害你?證據呢?你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兒了嗎?”


    楚江咬牙看著這個愚蠢的兒子著急著遞把柄給黎青鸞。


    天儀帝則是目光落在黎青鸞的身上,似是要聽她的證據。


    黎青鸞道:“皇上,請允許臣女的侍女上殿。”


    天儀帝抬抬手,王德祿立刻機靈地將外頭的春花給請了進來。


    春花則是拿著一把弓以及一個匣子還有卸下的馬鞍走上了殿。


    黎青鸞從她手上接過匣子,打開匣子之後裏頭綠色竹紋香囊展現在眾人眼前,她打開香囊,將香囊裏麵的東西展示給殿內的眾人看。


    “這是什麽?”天儀帝看著那香囊之中的東西,皺眉問。


    “迴皇上,這隻不過是普通香囊中所放的常用香料,可不普通的是加在這些香料之中的東西。”黎青鸞微微一笑,把帕子墊在手裏,倒出來些青褐色的藥草,可青褐色藥草之中卻夾雜著點點白色的藥末,“這白色藥末可是有劇毒。”


    她的語氣輕鬆,可卻嚇得王德祿趕緊護在了天儀帝身前。


    天儀帝不耐煩地示意王德祿讓開,他腦子清醒得很,若是真有劇毒,這沈露安怎麽又會直接倒出來。


    果然,黎青鸞話語一頓,接著道:“這白色粉末名為辰殺,單獨放在香囊之中不僅無毒還可以靜心養氣,可若是同竹子在一起便會成為劇毒,先令人昏迷,在昏迷之中讓人徹底死亡。而比試之中用的箭正巧為竹子所做,平日裏擎蒼書院的弓都為柘木所做,何時有竹子做的弓了?還有這馬鞍之中……春花。”


    春花指尖一劃,馬鞍之中掉落出來粉末,散發著竹子香氣。


    “弓箭上無毒,馬鞍也無毒,香囊本身也無毒,我自然發現不了,當然中計。”黎青鸞看向楚登達,“我說得對不對?楚大人。”


    楚登達笑得僵硬:“你也不能證明著馬鞍之中的竹子是我加進去的吧?”他不是叫人把這些東西都燒了嗎?怎麽會出現在她手中!


    “聽聞就在比試前一日你命人加急把竹弓帶上了山,是你親自帶上山的。”黎青鸞淡定地道,“而且我昏迷後,你給我灌了藥,將我埋於地下,不就是想讓我在地下死透嗎?”


    楚登達咬緊牙關,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承祥啊。”天儀帝卻是斟酌過後道,“這許是個誤會,不必小題大做吧?”


    小題大做?春花的火當即往上躥,即便陛下如今的身份不是南齊皇帝,也好歹是個公主,楚家這是謀害公主的罪名,在南齊可是要誅九族的!如今卻被天儀帝一句“小題大做”便帶過了?當真是可笑至極!


    楚江和楚登達卻是鬆了一口氣,看來皇上還是向著他們的,準備把此事壓下來。


    黎青鸞不慌不忙道:“皇上,我說了這隻是其一,您還沒聽聽其二呢。”


    其二?楚登達突然想起什麽事,本來恢複血色的麵容刹那間就慘白如紙,不可能!不可能!這種事情她怎麽可能知道!


    天儀帝疑惑:“其二?”


    “對,其二。”黎青鸞瞥過楚登達慘白的麵色,一字一句道:“其二便是楚大人利用職位之便大肆斂財,搜刮民脂民膏,還請皇上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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