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來!”一人朗聲道。


    這話一出,眾人齊刷刷轉頭,看向這位勇士。


    這人倒不是書生打扮,而是一身粗布衣,肩膀上隆起的肌肉微微撐開了衣袖。


    “這人……是來參兵還是進擎蒼書院啊?”有人嘀咕道。


    可那人卻是一拍胸脯,道:“我叫林壯。”


    負責記名的人趕緊記上名字,讓他進去。


    一排靶子排開,靶子前放著同等高度的物品,從大到小排列,大到一卷長長絹帛,小到一枚連指甲蓋都比不上的珍珠。


    眾人看到那枚珍珠,皆是瞪得眼眶都要裂開了!這這這……這誰能射中!


    林壯自信一笑,一把拿過弓箭,利箭毫無疑問地射穿了絹帛,鋒利的箭尖將絹帛釘上了靶子。


    他一身腱子肉可不是擺設,走過這長長排開的靶子,箭箭都直射中心,直至他走到最後一個靶子前。


    那枚小小的珍珠掛在那兒,無需狂風,僅需幾乎無法察覺的一陣微風便可吹得它東搖西晃。


    可林壯卻是沒有絲毫猶豫,拉開弓就射。


    在空中搖搖晃晃、東倒西歪的珍珠立刻被箭射穿,直直釘在了靶子上,而那穿過的珍珠從中間被劈成兩半,啪嗒一聲掉落下來。


    眾人在那一刻悉數靜止,看著眼前這一幕都驚呆了。


    林壯憨憨一笑:“可惜這小珠子了。”


    他這一聲徹底打破了寂靜,喝彩聲紛遝而至,眾人皆為這一幕感到精彩!


    楚登達仍舊是那副嘲諷的臉色:“勉強甲等吧。”


    這一聲可算是讓眾人憋屈下去,這還勉強?可他們人卻是沒有敢吭聲,畢竟眼前這位可是楚家人!和他撞上可是隻有苦果!


    “既然是勉強,不知這位能否給我們展示一下什麽才算真真正正的甲等呢?”有人聲調冷靜。


    眾人立刻淚流滿麵,把目光投向聲音的來源處,都想瞧一瞧是什麽人敢於說出他們內心的實話!


    黎青鸞微笑地對上楚登達不善的目光,既然要瞧他的本事,就得逼他出手,眼前可是個好機會。


    “某些人別隻是嘴上逞威風,背地裏可不學無術。”她故意道。


    果不其然,楚登達被激怒了:“拿弓來!”


    有人立刻恭恭敬敬把弓遞上。


    楚登達一把拿過弓,命人再度掛上珍珠,他熟練地拉開弓箭,拉弓的姿勢嫻熟無比,一瞧便是沒少練。


    一眨眼的功夫,那箭便飛馳而去,狠狠將那枚珍珠釘在了靶子上,隨即珍珠才慢慢斷成兩半。


    “這不和那位林兄一樣嗎?”黎青鸞挑眉,“這麽說來你也是勉強甲等嘍?”


    “你倒是囂張。”楚登達怒氣衝衝,可看著她細細的手腕,怒意頓收,他嘲笑道:“就你這小身板,怕是連這把弓都拿不起來吧!”


    黎青鸞可不受他的激將法:“這才一位上陣的人,我怎麽也得最後壓台出場吧?”


    聞言,楚登達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竟敢大放厥詞!你難不成是同那連山都上不來的承祥公主是一個路子的?都這般狂妄!可最後卻是連蹤跡都沒了!誰知是不是掉下了懸崖!”


    這時,有人扯扯黎青鸞的衣角,好心提醒:“最好還是不要同楚家作對,那承祥公主便是一個例子,這都開始比試了,但她如今都還下落不明呢。”


    “是麽?”黎青鸞笑意不減分毫,“我這人,最喜歡的就是挑戰,即便為此賭上性命,不知這位楚公子可敢?”


    什麽?不過區區一個比試就要賭上性命?這人瘋了吧?這可是拿命在與楚家人賭!那可是楚家人!


    楚登達哈哈一笑,他隻覺眼前這個小子長得幹巴瘦,怕是連弓都拎不起來!因此他十分爽快:“諸位給我做個見證,我與這小兄弟賭個命!希望這個小兄弟最後可不要後悔啊!”說著他瞥向黎青鸞。


    “希望最後後悔的不是你。”黎青鸞一字一句道。


    楚登達再次笑出聲,看著了黎青鸞仿若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緊接著眾人都開始一個一個上場,有人提不起弓,隻得作罷;有人甚至把箭射了個反方向;還有人連場都沒上,哆哆嗦嗦地就倒在了台下。


    看到台上或倒或站的人,黎青鸞蹙眉,怎麽沒見謝霽和沈滄瀾呢?身邊隻剩下一個衛流庭嘖嘖兩聲,是不是吐出一句話來表明他對於射箭的看法。


    一百多人到最後隻剩五十人,可沒有被選上的人也沒有離開,皆是等著看兩人的射箭之爭。


    直到整場下來,還剩下衛流庭和黎青鸞兩個人。


    眾人的目光先是齊刷刷看向衛流庭,等著他射箭。


    可衛流庭好似不覺,他直接看向黎青鸞:“你們不是比嗎?開始吧!”


    眾人皆是咬牙切齒,這不都等你了!


    衛流庭意識到眾人的目光:“都在等我嗎?”


    眾人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瞪著這個厚顏無恥的人!


    衛流庭看起來這才反應過來,轉過頭對楚登達道:“我還用比試嗎?”


    楚登達看著他那副不自覺的模樣,登時就攥緊了拳頭,可麵上還得一派和諧:“不需要,畢竟衛公子是我們請來的。”


    三大世家之一的衛家,如雷貫耳。大部分人基本沒有異議,可還是有少部分人在鳴不平。


    “憑什麽?就憑他身份比我們尊貴嗎?”


    “對啊,大家都是人,憑什麽他能不通過比試就進?”


    這些聲音細細碎碎的,落入人耳中,讓人隻覺這隻是依靠家世的紈絝公子。


    楚登達巴不得衛流庭被人瞧不起,他裝作沒聽見,任由這些人開口嘲諷。


    畢竟作為楚家子,難免會拿來同衛家子相比較,可偏生衛家這個公子還真就不是常人。傳聞他十歲可文能賦,十二歲可與大儒論道,若不是科考限製年齡,他估計都可以去拿個狀元迴來!所以自小便公認平庸的楚登達便在衛流庭的光芒下暗淡,如今擎蒼書院還要請衛流庭來,那楚登達又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呢?


    衛流庭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軟柿子,他當即挑眉,挑起弓箭就射向靶子。


    弓箭勢如破竹,最終竟狠狠戳破了靶子,整個箭身懸在半空。


    這一手讓眾人全部驚呆,無一人再有異議。


    黎青鸞亦是不吝嗇自己的讚賞:“好箭!”


    衛流庭衝她眨眨眼:“我還是更期待你的比試。”


    隨著他一句話,眾人的目光重新落到了黎青鸞和楚登達身上。


    重頭戲終於要來了!


    黎青鸞和楚登達皆是站在靶子前,有人遞上了弓箭。


    弓箭一入手,黎青鸞就感到了不對勁,這是普通弓的重量嗎?轉頭去瞧楚登達,她看到他的手背上也起了青筋,顯然遞給他的弓也不輕。


    楚登達揚揚手中的弓:“這可是一把好弓,是我們楚家老祖宗親口稱讚的好弓,今日我們就用這把弓來一決高下。”


    他舉起的弓身在日光流轉下呈淡淡紅色紋路,看起來有一種沉澱的厚重。


    但看他拿弓的姿態,應該是平日裏沒有拿這把弓訓練,所以才那般契合。


    “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有人評價。


    “衛流庭!你說什麽!”楚登達瞪向他。


    “我說那朵鮮花被淋了牛糞。”他抬抬下巴指向楚登達身後。那還真有被施肥了的花!


    黎青鸞嫌他們廢話,利落道:“你先我先?”


    “我先。”楚登達輕蔑看她一眼,說不準下一刻她看到他射完箭就嚇破了膽,連箭都端不穩了!


    黎青鸞好整以暇看他。


    這把弓究竟是太過沉重,楚登達拉弓時就看出來他的費力了,可他的手還算是穩的,拉開弓,力氣和角度皆是適當之後,他驟然鬆開手。


    弓箭飛馳而去,正中靶心,可緊接著整個靶子竟是向後倒了!


    楚登達不僅射穿了靶心,還射到了整個靶子!


    眾人再次目瞪口呆。


    楚登達自信地瞥一眼黎青鸞,他雖是資質平庸,但練箭這一方便還沒有誰能真正比過他,不過僅僅是與他齊平罷了。這下,她一定會命喪黃泉!


    黎青鸞臉上沒有絲毫驚訝,她淡定轉過頭問:“有珍珠嗎?給我掛上。”


    什麽!她要掛上珍珠!她瘋了?眾人麵麵相覷。


    楚登達也是一愣,隻有衛流庭嘴角扯出笑容,饒有興趣地盯著眼前一幕。


    “沒聽見嗎?”黎青鸞掂量掂量手中的弓,看那呆愣的小廝。


    小廝下意識看向楚登達,楚登達示意他去掛珍珠,則是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想要逞威風,現在逞了,待會兒可就要喪命了。


    珍珠被掛上,再度在風中飄搖著,晃動著。可偏生風忽起,吹得珍珠竟是上躥下跳,別說射中了!怕是連看中也難!


    黎青鸞聽著耳邊風的唿唿聲,霍然拉弓,就是現在!


    箭逆著風向,破風射出!就在那時,那枚於風中搖晃的珍珠剛好落下,與靶子持平,箭就在那一刻瞬間穿過珍珠,帶著珍珠直直衝向靶子。


    穿過珍珠的箭亦是穿透靶心,停滯一瞬。


    眾人的舌頭都快要掉到地上了,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幕!時間、力度分毫不差!高手啊高手。


    可還沒等眾人開始喝彩,“嘭”的一聲!有什麽碎裂開來了!


    隨著這一聲響聲,黎青鸞這才放下弓,好久沒拿弓了,手感都有些生疏了。


    眾人已經探頭去瞧,隻見整個靶子碎裂開來,在一瞬間倏地崩開。


    這人竟是把靶子給射爛了!


    “你們瞧!”有人眼睛一亮,指向那堆碎片中間。


    紅色靶心竟是完好無損!而那紅色靶心之上竟是熠熠生輝的珍珠!珍珠還掛在那箭上,按理說珍珠應是會碎成兩半才對!


    “哎呀,誰贏了?”衛流庭微微一笑,隨意出口問。


    可得到的答案卻是務必統一,眾人抬手齊齊指向黎青鸞,異口同聲、斬釘截鐵道:“她!”


    黎青鸞坦然接受,她微笑看向楚登達:“不好意思,是我贏了呢。”


    “你………”楚登達竟是憋不出一句話來,臉色蒼白。


    “所以,我可以取你的命了嗎?”她不緊不慢地放下弓箭,緩聲問道。


    對上她的微笑,楚登達竟是一個哆嗦,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願賭服輸,你我賭的是命吧?”黎青鸞殘忍提醒道,“作為鼎鼎大名的楚家人,應當不會食言吧?”


    “我……我可是楚家人!你休想動我!”


    “楚家人就可以言而無信了嗎?”黎青鸞狀似疑惑。


    “楚家人自然一諾千金,你想要什麽?”鏗鏘有力的話語頓時打破了這僵局,正是楚文心!


    “賭的是命便是命!”黎青鸞沒有絲毫愜意,迎上那人目光,目光冰冷,像是要破開一切。


    “是我失禮了。”楚文心先是一愣,很快自如接上,“那不知閣下名諱為何?”


    黎青鸞嘴角一扯:“沈露安,若是你沒聽過,那就應該說是承祥公主了吧?”


    一聽這話,眾人霍然抬頭,齊刷刷看向黎青鸞。


    與此同時,擎蒼書院的一片竹林之中,有人相對而立。


    “你不是沈滄瀾。”謝霽不知何時卸下了偽裝,著繡金黑袍半靠竹子上,語氣篤定。


    “你有什麽證據嗎?”沈滄瀾微笑著,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還需要證據嗎?”向來毫無起伏的聲音如今摻雜了憤怒,離桃緩緩從謝霽身後走出,“你為了喬裝成沈滄瀾,殺了我師兄。”


    沈滄瀾頭微微一歪,一副疑惑的樣子:“你師兄是誰?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你師兄。”


    “你為了易容找上我師兄,而後竟是過河拆橋地殺了他!我定要扒掉你的皮!為我師兄報仇!”每一個字在離桃口中十分清晰。


    一向冷靜的離桃竟是也會被怒氣衝昏頭腦,她拎起長劍毫不猶豫地砍向沈滄瀾!


    沈滄瀾身形卻是飛快,轉眼就不在眼前了,抬頭一瞧,他竟是懸空在竹葉之上。


    “我沒空跟你們玩,我要去看我姐姐了。”沈滄瀾腳尖一點,消失不見了。


    離桃咬緊牙關看著沈滄瀾離開的背影,好一個沈滄瀾!她定然會為她師兄報仇!


    天空朗朗,雲氣昭昭,一切都是那般光明,仿佛這樣讓一切黑暗無所遁形。


    可發生的已經發生,該來的也終歸是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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