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霽微一用力,將黎青鸞拉起,可腳下的地麵竟也開始坍塌,足以見方才那人一劍的威力有多強。


    謝霽眉頭也不皺,正想帶著黎青鸞到平穩些的地方。


    可就在這時,那柄本該消失的長劍再度凜凜刺來,這次的方向卻是謝霽的後背。


    黎青鸞手中匕首已經掉落懸崖,她毫不猶豫地伸手要握住劍鋒。


    謝霽卻已揮袖,硬生生彈開那柄劍,可那蒙麵人也是好功夫,雖然劍身被彈開,可手下的力絲毫沒有鬆懈,劍鋒精準地刺向黎青鸞。


    看著這蒙麵人,黎青鸞扯出一抹笑。


    看到那抹笑,蒙麵人隻覺背脊一冷,可手下的劍卻仍舊穩。


    “謝霽,有匕首嗎?”她盯著那刺來的長劍。


    作為他們這樣的人,幾乎都有貼身的武器,謝霽自然也不例外,他抽出匕首遞給黎青鸞。


    黎青鸞接住匕首,眼神冰冷如雪,把她逼下懸崖?


    她側身躲過那柄長劍,俯身衝出,手中拿著匕首快而精準地對著蒙麵人的手腕一挑。


    雪亮匕首頂端血珠滑落,匕首上連半滴血也沒有沾上。


    黎青鸞停在蒙麵人背後,讚歎一句:“好匕首。”


    蒙麵人那邊卻是已經握不住劍了,劍叮呤咣啷地掉落在地,他用左手拾起劍,眼裏已然浮上十分殺意。


    可當他對上霧氣之中謝霽極為漂亮的眉眼時,一怔,這不是北元六皇子嗎?


    “我勸你不要出手。”他笑吟吟道。


    蒙麵人渾身一震,身後緊接著傳來黎青鸞的聲音:“黎綠腰是吧?”


    蒙麵人僵硬轉頭,隻見黎青鸞亦是麵上帶笑,他打了個寒顫,她怎麽知道殿下的?她是誰?她到底是誰?


    黎青鸞若有似無瞥一眼謝霽,霧氣環繞之下,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因而她特地拔高了聲音:“我是沈露安。”


    但她隨即便壓低聲音:“你迴去告訴她,讓她有什麽手段都使出來。”黎青鸞語氣一頓,微笑接上:“因為若是我在北元死不了,總有一天我會殺迴去。”


    蒙麵人一哆嗦,拎著劍立即消失在了雲霧之中。


    隻剩下黎青鸞和謝霽隔著濃重的霧氣兩兩相對,兩人皆是看不清彼此的麵容,但又能清晰地勾勒出彼此的輪廓。


    兩人都不說話,氣氛似乎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謝謝。”黎青鸞率先道了一聲謝。


    “幾日未見,你倒是客氣得很。”聽到她的道謝,他又是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


    黎青鸞似是已經習慣他的諷刺,反而平靜道:“殿下派人來看望我,我感激不盡,自然要對你客氣些。”


    雖說黎青鸞覺得謝霽陰陽怪氣,但謝霽聽著黎青鸞這話也不怎麽順耳,他反而被氣笑了:“沈露安,你是不是沒有心啊?”


    這句問話脫口而出,兩人竟是又愣了。


    因為這句話雖說是責怪,但卻又帶了幾分隱隱約約的親昵。


    謝霽臉皮厚,黎青鸞臉皮更厚。說出去的話既不能收迴,那便順著往下說。


    黎青鸞聽了這句話心情竟莫名其妙地放鬆下來,她頗有幾分玩笑:“我的心在這兒,跳得好好的,霽王殿下也想聽一聽?”說著,黎青鸞把手放在胸口處。


    謝霽驟然撇過頭,轉移了話題:“還有不到一刻鍾就到午時了。”


    黎青鸞瞟一眼他微紅的耳根,默默微笑,麵上卻是淡定:“那就勞煩殿下了。”


    隨即謝霽帶著黎青鸞騰空而起。


    黎青鸞聽得耳邊唿嘯的聲音,咳了咳,還是開口問:“殿下從未有過監視我的意思?”


    謝霽隔著霧氣睨她一眼,並不迴答。


    兩人挨得極近,因而黎青鸞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謝霽的眼神,那眼神赤裸裸地寫著:我不屑。


    黎青鸞再次尷尬地咳嗽兩聲,窩在謝霽懷中不說話。


    倒是謝霽開口:“沈小姐倒是霸氣得很,張口便是一句一律殺之,倒教我心生畏懼。”


    黎青鸞嗓子都快咳爛了,畏懼?天塌下來,膽大妄為的霽王殿下怕是都不會畏懼,這會個跟她談畏懼!騙鬼呢!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方才這位霽王殿下剛救了她,她怎麽也得說些客氣話吧?


    於是她特地放緩了聲音:“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誤會了殿下,我有罪。”


    “那你準備怎麽贖?”


    打死黎青鸞也沒想到謝霽竟然打蛇隨棍上,她怎麽知道怎麽贖?


    黎青鸞抬眼瞅一瞅謝霽那線條流暢的側臉,展開微笑,咬牙切齒:“您覺得怎麽贖合適呢?”


    謝霽隨意揮開眼前霧氣,不動聲色攬緊了黎青鸞,他看似漫不經心道:“最近腰上空落落的……”


    黎青鸞自認聰明,不就是玉佩嘛!她當即就拍著胸脯道:“交給我!”


    她毫不猶豫的承諾使得謝霽難得眉頭一鬆,連唇邊的笑意都真實了幾分:“沈小姐有時也挺上道……”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黎青鸞響亮的保證聲:“放心吧,霽王殿下,我一定會尋得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玉佩,到時來送給你,用來贖罪!”她還不忘拍拍謝霽的肩膀以示友好。


    可謝霽一口氣沒提上來,身體一沉,黎青鸞趕忙攥緊他的袖子,一本正經:“謝霽,咱們高興歸高興,不能因為高興把命給丟了。”


    “閉嘴!”謝霽被她的話攪得心煩意亂,再次提氣掠迴原來的地方。


    黎青鸞向來是個識時務的人,他讓她閉嘴,她立刻閉嘴,畢竟還得指望著這位送她上山。


    謝霽平息了一會兒亂糟糟的心境,才開口道:“我要一個荷包。”


    “荷包?”聽了謝霽的話,黎青鸞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她的繡工可是驚天地泣鬼神,連母後都十分嫌棄的程度!他真的要她繡的荷包?


    想來,她認認真真打量了謝霽,謝霽自然也是一臉認真。


    黎青鸞陷入沉思,她現在是沈露安,沈露安再怎麽落魄,作為大家小姐,繡花定是頂頂好!她不會,紅袖定然會!讓紅袖代她繡,就這麽糊弄糊弄他就行了!


    還沒等到她開口承諾,謝霽便轉過頭,凝視著她,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親手繡的。”


    他的神色極其鄭重,像是在同她討要什麽珍寶一樣。


    黎青鸞竟是於心不忍,可她腦子可清醒得很,雖說謝霽可能不知道她繡花醜的事情,可就怕他知道啊,為了隱藏身份,她也不能夠透漏,所以這荷包她絕對不能親手繡。但她仍用極為真誠的語氣道:“霽王殿下放心!我一定親手為你做出滿意的荷包!”


    謝霽目光淡淡掠過她看似真誠的臉,不置可否。


    黎青鸞的心也早已不在這兒,而是遙遙望向那頂破雲霧屹立在山峰之上的建築。


    許是因為午時將近,這山峰之上的霧氣已經漸漸稀薄,連那用竹子做成的牌匾上被人提的字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蒼勁有力的筆觸勾勒出那鼎鼎大名的書院——擎蒼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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