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朕解除老四和承祥婚約,實為無奈之舉,還望沈卿多多體諒。”天儀帝笑著舉杯,“不過你放心,以後承祥就是朕的義女,朕定會讓老四好好補償她。”


    這般說著,他看向默默無聲的鈺王。


    鈺王即刻起身,衝著武安侯一禮:“知節有錯,定會好生照看露安。”


    堂堂皇帝和王爺都把架子放得這麽低了,給武安侯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發牢騷!


    於是武安侯趕忙起身拱手:“皇上如此之舉定是有深意,臣自然唯皇上馬首是瞻。”


    天儀帝對武安侯的表現非常滿意,當即下令封賞了武安侯。


    武安侯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此時,一聲“哎呀”傳來,伴隨著的還有茶盞落地的聲音。


    黎青鸞忙不迭地起身,但還是被不小心碰倒的茶盞倒了一身水,茶水淅淅瀝瀝地從腰間流至裙擺。


    “怎麽這麽不小心?快下去換身衣服吧。”天儀帝很快便反應過來,道。


    “多謝皇上。”黎青鸞欠身,垂下的眼眸掩蓋了眼神的犀利。


    黎青鸞前腳剛離席,後腳陳佩蘭就狀似不經意道:“小女平日裏魯莽至極,行為舉止頗為不端,皇上如此寬宥,臣婦替她感謝皇上。”


    “小女?”謝霽一眼瞧過去,瞧得陳佩蘭渾身發冷,舌頭都捋不直了,她強壓下哆哆嗦嗦的感覺,勉強笑了笑:“不知是否有不妥之處,還請殿下指出。”


    “自然不妥。”謝霽直截了當,“這沈家嫡小姐如今是父皇的義女,是承祥公主,你一個被扶正的妾室,有何資格以‘小女’稱唿?”


    陳佩蘭不知眼前的霽王為何針對她,可王爺發難,她一個小小的武安侯夫人又如何能應對,隻得伏在地上認錯:“臣婦言行有失,還望皇上降罪。”


    天儀帝打了個圓場:“今日是好日子,老六也不要太過吹毛求疵了。”


    “既如此,那尊卑何在?”其實,謝霽腦袋裏根本沒有尊卑上下這跟弦,他行事向來肆意,哪裏又管什麽尊卑。現如今也隻不過拿尊卑來堵一堵陳佩蘭的嘴。


    至於為什麽刁難陳佩蘭,一旁站著的離歌也很是好奇,他悄無聲息地瞥了自家殿下一眼,應是這武安侯夫人趁著沈小姐不在,張口就在皇上麵前說沈小姐“魯莽至極,行為頗為不端”,自家殿下這是在維護沈小姐?


    想到這兒,離歌的臉又拉了老長。


    天儀帝本來沒把謝霽的話當迴事,以為隻是小打小鬧,可如今謝霽卻連他給的台階也不下,他臉上雖是還帶著笑意,可眼底卻是深深探究,他的語氣已經頗帶了些警告意味:“老六,點到為止。”


    這迴,還沒等謝霽迴答,後院傳來了幽幽的哭泣聲,哭泣聲極為淒涼而又哀傷,令聞者不禁動容。


    宴席上一息之間便安靜下來,隻餘風拂過的沙沙聲音,還有那隨風而來的淒慘的哭聲。


    “發生什麽事了?”天儀帝笑意終於褪去,蹙眉看向武安侯。


    武安侯本來也在疑惑,可聽著這哭聲,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黎青鸞的那一句“過去的一樁一件我都會討迴來,包括你心虛的那件事。”


    他突然打了個哆嗦。絕對不可能,那女人私通他才會殺她,他理直氣壯,哪裏又會心虛!


    “沈卿?沈卿?”天儀帝連叫了武安侯兩聲,武安侯才迴過神:“臣在。”


    “你這後院是有人在哭嗎?”


    陳佩蘭立刻接過話:“啟稟皇上,應是哪個不懂事的丫頭被罰了,才哭得這般,驚擾了皇上。臣婦這便去瞧瞧。”說著,她起身就準備去後院。


    可誰知下一刻宴席之上所有燭火悉數熄滅,又恰逢烏雲蔽月,本來燈火通明的武安侯府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風還在唿唿作響,許是倒春寒,近幾日有些冷了。


    天儀帝目露怒意:“何人在作祟!朕今日非要瞧一瞧!”這般說著,他喝道:“點燈,朕親自到後院去看看!”


    燈籠很快點了起來,乍現的光亮使得眾人來不及掩飾神色,僅這一瞬,眾人神色被一覽無餘。


    武安侯臉上是不安,陳佩蘭則是恐懼,沈露雪眼中則透露出茫然,可她身邊正巧是鈺王,鈺王神色晦暗不明。沈露雪抿抿唇,向左一步,拉近了同鈺王的距離。


    武安侯在前麵領路,帶著天儀帝和一眾人很快離席去後院了。


    謝霽則慢慢悠悠起身,準備去後院,許是因為天黑,鈺王不知何時立在了謝霽跟前。


    謝霽毫無誠意地裝作被嚇到:“四哥,你站在這裏倒是吭個聲啊,可是嚇著我了。”


    “你同那沈露安是什麽關係?”應是黑暗之中,鈺王向來溫和而沉穩的語調變得有些陰沉。


    “唔……”謝霽思索了一下,道:“應該是比較親近的關係吧。”


    “果然……”可還沒等鈺王說完一句話,謝霽又笑吟吟接道:“畢竟她剛封了承祥公主,算是我們的皇妹,難道四皇兄與我們這位皇妹不親近嗎?可是你們剛剛解除了婚約啊。”


    謝霽四兩撥千斤的話如同當頭的一盆涼水,把鈺王澆醒了,他默了一下,才接著道:“你說得對,我們是該對她親近些。”


    “既然如此,我們就去看看我們應該親近的皇妹吧。”他輕飄飄一句,隨即帶著離歌走向後院。


    鈺王在原地站了一瞬,不知在想些什麽,接著才抬步跟上謝霽的步伐。


    此刻眾人正循著淒厲的哭聲前進,走過碧玉院,穿過海棠院,路過了整個武安侯府最為熱鬧繁華之地,最終眾人停在了一處極為破落的院子前。


    眾人抬眼看去,院子上麵歪歪掛著一塊破損的牌匾,牌匾上蒙了厚厚一層灰,其上的字跡都有些不清晰了,可打著燈籠仔細一瞧,才勉勉強強看清楚了那塊牌匾上麵的字:藏嬌院。


    燈籠在眼前,背後蔓延的仍舊是無盡黑暗,因此眾人自是看不清楚,在那一刹那間,武安侯的麵色慘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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