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霽不迴答,隻看著她,看得她心尖一顫,不由地移開目光。


    隨即她玩笑一般:“霽王殿下眼神不好啊,竟是能把我認成南齊的女皇陛下。”


    謝霽還是不說話。


    “怪不得有時感覺殿下對我敵意頗深,原來是時時都能把我錯認成南齊女皇。”黎青鸞故作輕鬆道,“我知你厭她,但也不必將這種厭惡加注於我身上吧?”


    謝霽盯著她輕鬆的神情久久不移開,黎青鸞從容而淡定地微笑著。


    “你說的對。”謝霽收迴目光,“我與她的事不必牽連旁人。”


    他疑時,心聲如同風聲唿嘯而過,掀起滔天波浪;他這般肯定下來,卻是風聲乍停,隻餘無邊寂靜。


    黎青鸞垂下眼眸:“明日,皇上來武安侯府,屆時我會出手。”


    他應了一句“好”,待黎青鸞再度抬眸時,麵前的人已經消失不見,若不是不遠處蜷窩起來的話本在風下嘩嘩作響,她甚至以為麵前的一切是一場夢。


    黎青鸞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茶水冷了,冷得人心裏也不禁發涼。


    就這樣,一杯接著一杯,她喝完了一整壺冰冷的茶水。


    隨著茶杯被狠狠放在桌子上,發出“嘭”一聲響。


    黎青鸞揣著滿肚子冷茶水,可還是澆不滅心中的火。


    該死的狼崽子!他果真厭她入骨,不然當初也不會先提出和離!


    就在這時,悠悠一聲歎息傳來,黎青鸞迴眸,隻見春花托著她那張可愛的臉蹲在窗台上,一臉惋惜的表情。


    “你在幹什麽?”黎青鸞疑惑。


    春花彎起眉眼,像是月牙小刀劃開了一個水蜜桃薄皮,濺出甜甜汁水:“陛下有點像木頭。”


    “木頭?”


    “對啊。”春花並沒有過多解釋,而是從窗台跳下,走到了她麵前:“陛下,我對一件事情有些好奇。”


    “什麽事情?”黎青鸞有些警惕,畢竟上次春花說有些好奇的時候,是在問她喜歡謝霽還是賀歲安的時候。


    “迴南齊一遭,我不信陛下沒有看出霽王殿下與您的死毫無幹係。”


    黎青鸞沉默,謝霽和她的死的的確確毫無關係,他沒有與黎綠腰聯手,不然黎綠腰也不會想要置他於死地。


    “可您為什麽不想要告訴他您的身份呢?”春花問,“這樣在北元行事不會方便一點嗎?”


    黎青鸞靜默一瞬,才道:“他要奪嫡,我要除掉與黎綠腰合作的勢力,而這股勢力定是與皇室相關,既如此,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因而我們可以合作。但是他知道我是黎青鸞之後我們還可以如此平和地合作嗎?他厭我,說不定我們之間的合作關係也會因此破裂。”


    春花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可嗓子裏卻似有一團棉花塞得鼓鼓囊囊,噎得她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到最後隻能憋出一句:“他沒有要傷害您的意思。”


    “他當初沒殺我,但誰能保證他一直沒有殺我的念頭呢?”


    黎青鸞的反問更是讓春花啞口無言,可春花卻不知為何有一種直覺,霽王殿下對陛下是不同的,或許可以試著相信霽王殿下。


    黎青鸞似是能看穿春花心中所想,她透過窗戶看著白得有些寡淡的月亮,輕聲道:“我殞命全賴於我當初太過輕信黎綠腰,親生姐妹尚且如此,我又如何去相信一個同我和離且厭我入骨的男人呢?”


    這下輪到春花沉默了,她抬眼靜靜看著眼前身影有些孤寂的女子。


    她記得當初師父說起青鸞女皇,一腔赤誠之心,滿腹信任之念,這種人太過赤純,與帝王之性相悖,是要吃虧的。


    她記得自己問:“那什麽才是帝王之性?”


    師父摸著他長長的白胡子道:“冷心冷情,猜疑如影隨形,直至黃土卷白骨。”


    她那時似懂非懂,如今卻是明白了個透徹。


    她也隨黎青鸞看向窗外的月亮,師父的臉似乎在其上浮現,她在心裏默默問,憑什麽,一腔赤誠之心就要被辜負!憑什麽,滿腹信任之念就要被動搖!又是憑什麽,偏偏是赤純之人吃虧!這世間還有沒有個天理了!?


    那麽她呢?春花思緒頓住,目光落在黎青鸞身上,經曆過那樣徹骨的背叛,她會變成師父口中所說的那種“猜疑如影隨形”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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