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希望 絕望


    驟雨之下,已分不清彼此的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


    嚴雀白衣縹緲,揚起手中鳳翊劍,劍鋒直指蘇燦。


    剛剛按捺下的殺意,再度燃燒:“他還活著?”


    蘇燦搖頭,苦笑長歎,鐵打的漢子,再開口時,竟也啜泣了:“希望他還活著的,不止你一個。你們是夫妻,我們……也是兄弟!”


    “那……他是誰?”嚴雀一句喝問,嘶聲竭力。


    竟讓她無比美好的嬌顏,也變得猙獰了。


    “如果不是他!”嚴雀唿吸疾顫,怒意騰然,鳳翊劍厲鋒嘯陣陣,“為什麽要用這個來騙我?”


    她的左手,始終捏著那枚冠軍徽章:“他是我夫君,我是你大嫂!你用他來騙我,你和他算什麽兄弟!”


    “……”


    蘇燦哪裏聽得這話,眼眸早已赤紅,直感覺嚴雀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刺進心頭。


    他慌忙收起戰刀,就在空中一跪,大聲哭道:“嫂嫂,有的事,必須有人去做!他雖然不在了,但……但他的事,我們從來沒有放棄!”


    嚴雀哪裏聽得進去,飛身上前,劍口對準蘇燦的脖頸,喝聲道:“讓他出來!”


    蘇燦情緒湧動,嘴裏鮮血不斷湧出,他咬定牙關,不肯有絲毫放鬆:“嫂嫂,留有一絲希望,總比看到結果陷入絕望更好,不是嗎?”


    “你出來!”


    嚴雀靈元震顫,將音域闊至十餘裏外。


    手上稍稍用力,銳利的鳳翊劍,當即在蘇燦脖子上壓出血槽,隻要她輕輕一帶,就能斬下蘇燦的頭顱。


    蘇燦淚如雨下,事已至此,他甚至覺得死在嚴雀劍下,不失為一種解脫。


    這條路,太難太難……


    以至於讓他感到絕望。


    ——


    玉屏山,雷雨交加。


    黑暗中的山嶺,傳來異獸嘶吼,卻無人聲迴應。


    “唿……”


    嚴雀有些脫力,眼裏的劍印飄散開去。


    蘇燦見到鳳翊劍被收走,正鬆口氣,卻見那熾烈的劍鋒猛然一揚,霹靂閃過,嚴雀竟要橫劍自刎!


    “嫂嫂(弟妹)!”


    轟隆!


    電光火石的一瞬,蘇燦不管不顧,當即用雙手抓住鳳翊劍身,不顧鑽心的疼痛,硬是不放分毫。


    好在及時出現的另一個聲音,打斷了嚴雀的舉動——那個披著黑色鬥篷的神秘人,其實離得不遠。


    急切喚聲之後,很快現出身形。


    他一下甩開黑色鬥篷,露出留有一道淺細刀疤的臉,急切喚道:“弟妹,是我,是我啊!”


    嚴雀淚眼朦朧,連忙用力眨了眨,這才看清對方。


    有些訝異,又有些失落的喚聲:“顧……顧大哥?”


    ——


    將冠軍徽章交於蘇燦的,正是流風少宗主,顧清風!


    ——


    玉屏山南麓,某處避雨的岩洞。


    “嘶嘶……老大你先別管我,你跟嚴老師解釋清楚。”蘇燦趴在地麵,嘴裏叨叨——顧清風替他處理劍傷,想是有些疼痛。


    “弟妹,我知你常有死誌,碰巧五階覺醒了墨梅戰意,就想……”顧清風手裏塗抹藥液,淺聲道,“給你一點希望。”


    嚴雀神情落寞的坐在洞口,看著黑暗中的蒼莽輪廓:“顧大哥怎還……剪了短發?”


    “這個……”顧清風微微一笑,“五年前豆豆被害,我便削發明誌。誓要抓到真兇,給豆豆報仇。”


    嚴雀縮了縮身子,想到剛才那一眼,幾乎把顧清風認成了餘鬥,眼淚止不住滾落,岩洞裏響起輕輕的啜泣聲。


    誠如蘇燦所言:留有一絲希望,總比看到結果陷入絕望,要好受得多。


    這樣的感覺,太痛,太痛了……


    ——


    顧清風沒有安慰,隻是歎了歎,繼續道:“我遊曆中土,和當年流星蝴蝶劍的兄弟保持聯絡,大家除了幫忙尋找豆豆,也一直設法追查真兇。”


    “你說的那道灰白流光,是地冥戰意——瞬移迴到餘家的飛舟殘骸,也證實曾遭地冥戰意攻擊。”


    “我按戰意細查,你猜怎麽著……”顧清風又是一笑,語調裏透著苦澀,“鬥戰神殿東部司座玉尊者,恰巧擁有地冥戰意!”


    “……”


    蜷縮身子的嚴雀表情木訥,未作迴應——她在銀月城多年,早就知道玉尊者的地冥戰意出神入化,並且存在殺人動機。


    但是……


    “你們被襲擊時,玉尊者迴了鬥戰神殿,當時正和神侍司座檢閱新晉的銀甲神侍。”顧清風能夠查到這些,顯然付出了不少心血。


    他也並未消除玉尊者的嫌疑:“如果是玉尊者出手,必會在附近引發劇烈的空間震蕩。神侍司座,以及在場的銀甲神侍,都會有所察覺。”


    說到這,顧清風自嘲的道:“當然了,就算他們都看見了,多半也會選擇包庇。誰讓我們贏了柳天鳴,讓鬥戰神殿臉麵無光?”


    “可惜……”顧清風替蘇燦處理完傷口,自取清水洗了手,“你大師兄和柳天鳴遭到責罰,當時不在神殿,否則應該能有線索。”


    ——


    “這東西,收起來吧。”嚴雀心如死灰,把獎章還給顧清風。


    “弟妹你拿著唄,或許有點用處。”顧清風卻不接下,不待她問,解釋道:“引你們探查遺跡,確是為了搜尋‘雲心丹’,寶山兄弟……堅持不了太久。”


    仙品丹藥,哪怕是流風宗,也輕易拿不出來。


    顧清風隻好出此下策。


    “知道了。”


    嚴雀手心捏了捏,旋即扭身向外,臨將走出岩洞,腳下頓住道:“如果兇手真是玉尊者,就到此為止吧。大家……各顧前程,沒必要把自己搭進來。”


    顧清風捏了捏拳,心裏很是不甘,卻終是“嗯”的應聲。


    岩洞出口閃爍翠光,風響過後,嚴雀已經離去。


    ——


    翌日,零星小雨。


    “這個蘇燦也忒不靠譜,怎就跑了?”徐若收好帳篷,撐起戰意屏障,將雨水阻擋在外,確保衣衫不濕。


    南宮辭隱約知道些什麽,憂心的看向嚴雀:“墓峰學院的人,向來行事古怪,走了便走了。”


    葉追不急出發,好奇道:“昨夜山裏,好像發生了戰鬥?”


    “……”


    嚴雀也不隱瞞:“在蘇燦給出的位置附近,有一處遺跡,裏麵可能有仙品靈丹。他需要那枚靈丹去救朋友的命,我跟他發生誤會,打了一場。”


    “嘿,嚴老師沒把人打死吧?”徐若順勢開個玩笑。


    隻是剛一開口,就遭到南宮辭、葉凝、徐嬌的“死亡凝視”,當即一縮脖子,不敢繼續貧嘴。


    嚴雀不以為意,揮開鶴靈青羽,語調漠然:“出發吧。”


    ——


    雖是白天,玉屏山依舊昏暗。


    加上零星小雨,讓山區飄起濃濃的雲霧,幾乎對麵不見。


    此間大小異獸不計其數,更有植物係異獸隱藏其中,普通人若敢進山,無疑是死路一條。


    好在嚴雀等人皆有戰豪武境,掠飛其中,暢行無阻。敢擋路者,無非激起一串戰意玄光,便被當場斬殺。


    “嚴老師。”南宮辭趁著左右迷惘、雲深舞繞,靠近過來問道,“看你悶悶不樂,昨夜和蘇燦,到底‘誤會’了什麽?”


    嚴雀本想如實以告,但她想了想,左手取出一物:“南宮,你看這個。”


    “這——”南宮辭眨了眨眼,“這是上次聯賽的冠軍獎章?”


    “嗯。”嚴雀鼻息應聲,虛戒再次開啟,又取出一物,“你再看。”


    “哎?”


    南宮辭頓時驚住:“兩個?”


    她怔怔的看著嚴雀,心裏直跳:“另外一個,誰的?”


    嚴雀把兩枚獎章收起,唿口氣道:“是一個神秘人給蘇燦的,被我當場撞破。可惜那人身法奇快,我沒抓到。逼問蘇燦,他也死活不說。”


    “難道說……”南宮辭妙目連閃,推敲出一些可能,“是他?”


    嚴雀搖了搖頭,用玩笑的口吻道:“如果是他,為何不與我相見?那個傻子,以前最是粘我。”


    她見南宮辭狐疑,半真半假的道:“我昨夜輾轉難眠,聽到蘇燦和他的靈元傳音,說是用這徽章引導我們開啟遺跡——此一節我已跟大家明說,去與不去,各隨心意吧。”


    南宮辭百思不得其解:“靈元印記不對?聲音呢?”


    “……”


    嚴雀的表情有些顫抖,昨夜的經曆,對她來說太過艱難。


    明明看到了一點希望,結果……


    卻是顧清風有意為之。


    “有點像,但我不能確定。”嚴雀捏了捏袖子裏的拳頭,看起來有些懊惱,“隻恨我不夠果斷,讓他跑了。”


    南宮辭聽聞,卻是展顏一笑,興奮的道:“這麽說來,總算有點轉機——公子既然希望破解遺跡,那我義不容辭!”


    嚴雀默默點頭,想了一瞬,提醒道:“先別告訴其他人,真兇還未查明,假如他還活著,處境一定非常危險。”


    聊起五年前的兇手,南宮辭也有一些調查結果。


    “明麵上最有可能出手的,是神殿的東部司座——玉尊者。”南宮辭謹慎的道,“事發當日,鬥戰神殿周圍的居民百姓,多有察覺到空間震蕩。”


    “哦?”嚴雀眼閃寒光。


    南宮辭卻不篤定:“我找到了一些當事人,他們都證實了空間震蕩。不過訪查鬥戰神殿,卻是一名戰魁強者在做傳送試驗。”


    “其實,那天你們捏碎旋返晶石,有至少十名戰尊強者暗中關注。”南宮辭掌握的信息,似乎比顧清風更多。


    她細細陳述道:“我們太陰院長南宮無闕,也是其中之一。按院長的說法,截擊旋返飛舟,對戰尊強者也非易事。”


    “需要一定時間‘瞄準’,方可一擊中的。那道灰白流光,卻是有些‘古怪’……”


    “古怪?”嚴雀不解,蹙眉看著南宮辭。


    “是的,古怪。”南宮辭解釋道,“院長說,你們白院長製作的旋返飛舟,選用十次破壁瞬移法則,安全性很高。”


    “戰尊強者欲要瞄準卡點、一擊中的,需要大概七八次法則校準。而那道灰白流光,卻是起於第五次破壁,跟著你們進行了至少三次瞬移……”


    南宮辭越往下說,臉色越是凝重:“那般精妙絕倫的手法,便是院長也無法做到。”


    太陰院長南宮無闕,實力比玉尊者更高一線,如果連他都無法做到,玉尊者完成截殺的概率,則是微乎其微。


    “賭運氣呢?”嚴雀咬著牙,按捺著心底的恨意。


    “不無可能……”南宮辭歎了歎,“所以玉尊者,始終有著最大的嫌疑。”


    嚴雀知道神秘人是顧清風,心裏一片灰暗。此時做法,無非是順著顧清風的設計,幫他一個忙。


    她的眼眸裏殺氣流轉,冷聲道:“知道了,我會想辦法……”


    “……”南宮辭一驚。


    不過她反應很快:“這幾年神殿方麵苦無進展,對東部三家持續施壓,大家的忍耐已經瀕臨極限。”


    “就算沒有證據,我們也有足夠的理由,把他除掉!”


    ……


    雨幕之下,玉屏山區雲霧繚繞,昏暗如同末日。


    岩洞前,顧清風凝眸遠眺,發現飛速進山的東盟導師隊伍,微微一歎:“老蘇,你的神庭靈竅忒弱了些。”


    蘇燦四仰八叉的躺著,委屈道:“老大,你這就蠻不講了。在嚴老師麵前,我肯定弱啊!”


    “這麽一鬧,遺跡那邊就不好說了……”顧清風歎了歎,迴頭瞥了一眼,“你還傷了,人手更不夠了。”


    蘇燦倒是樂觀:“嚴老師不是拿了獎章?應該會幫咱們吧。”


    “但願如此。”顧清風麵色凝重——來到天地昏暗的南楚,本就陰霾的心情,仿佛也如這方天地,變成了黑色。


    他等東盟導師隊伍去得遠了,才準備動身:“老蘇,你先迴吧,雲心丹的事交給我——讓流星蝴蝶劍的兄弟作好準備!”


    “謔?”蘇燦眼睛一亮,顧不得傷勢,翻身坐起,“要動手了?”


    顧清風目透寒光,哼聲道:“寧殺錯、勿放過——東部三家亦有此意,我們製造輿情、順水推舟即可。”


    “得嘞!”蘇燦齜牙咧嘴的站起來,也不管飄著雨,揮開戰魂翼就向外掠去,“那我迴了,老大你也小心著點——傷心的女人,惹不得!”


    “……”


    顧清風目送蘇燦離去,暗翻白眼。


    待他的身影被霧氣吞沒,才轉向遺跡所在,無聲低喃:“豆豆,你究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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