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不習慣


    旁人看來,柳天鳴的倨傲是理所應當。


    他每有向前的動作,城下的千餘人都會想要逃離……


    生死看淡,不代表上去白送啊!


    ——


    “柳神侍說笑了。”餘鬥不亢不卑,與之對視,“銀甲神侍何其尊貴,世間青俊無不尊崇向往——不說幸會,難道還說‘晦氣’?”


    他這般說法,讓身後之人的心底紛紛抽搐,不約而同的再往後退。


    陣末者甚至已經退迴了門洞,隻待情形不妙,就有可能落荒而逃。


    ……


    調侃神侍,這這這……


    是該誇你好膽量,還是說你瘋了?


    ……


    柳天鳴麵露玩味:“我是來殺你的,說句‘晦氣’,也未嚐不可,畢竟——”


    他目視腳下的界限,譏誚道:“你們做足了準備,肯定不想剛剛出城,就變成屍體。”


    “自然。”餘鬥好整以暇,打量著十名銀甲神侍,“我還想帶著一千多兄弟,到銀月城喝酒呢。”


    柳天鳴看他麵無懼色,故作歎惋,嘴角噙笑:“可惜,你們喝不成了——我正需要你這一千多分,否則啊,還真有些追不上。”


    在他看來,餘鬥的所有舉措,皆是徒勞。


    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心機都是笑話——


    “幾位同僚,待會兒手腳快些。”柳天鳴左右掃視,殺氣升騰,“最後一天,月瀾山脈裏的‘大分’不多了。”


    “收完這茬,還要緊著去找下一茬。”


    左右九名銀甲神侍無聲以應,卻是齊齊調動戰意,在晨曦斜照的東山城下,攪動出颶風般的戰意威壓。


    隻待柳天鳴一聲令下,那磅礴如同山嶽的殺氣,就要撲麵而來,將城下的千餘眾碾為齏粉!


    ——


    東山城,西門下。


    山風唿嘯,好似厲鬼哭嚎,偶有枯枝斷裂的聲音,叫人渾身激靈,慌忙注目。


    流星蝴蝶劍大旗下的一千一百餘人,對上神侍戰隊的十人,非但沒有百倍的優勢,反而遭到了徹底壓製!


    十個九星戰靈,個個擁有匹敵尋常戰豪的實力。


    人數差距固然巨大,但眼前的戰局對柳天鳴等人來說,卻是小菜一碟。


    包括餘鬥在內,也僅是略微強壯的螻蟻,興不起任何風浪。


    ——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餘鬥看清狀況,苦笑歎聲,“不過,柳神侍為何不等在山中,等我們離城?”


    他又把大旗往地麵一插,臉上的苦澀半真半假,瞧著還有幾分戲弄。


    柳天鳴眼角一眯,俊逸的麵孔浮出些寒意:“你什麽意思?”


    “哈……”


    餘鬥輕笑,就當著無數人的麵,在界限之內擺出矮幾小凳,竟在神侍戰隊麵前往下一坐。


    在眾人驚詫間,他還取出茶盞,獨飲一口,咂摸著嘴唇道:“東盟嚴令,隻允許擊殺界線之內的參賽者。”


    “聯賽期間,有無數東盟前輩暗中執法,維持秩序。”


    “既然諸位給足了麵子,在下必須兜著。輕易送了性命,豈不是……”


    餘鬥放下杯盞,安然坐定,視線抬起時,眼裏滿是笑意:“太草率了?”


    他兩手一攤,故作無賴:“你們堵在這,我不走了!”


    ——


    如此情景,叫人瞠目解釋、啼笑皆非。


    柳天鳴千算萬算,還自認為料敵於先——“餘鬥鬧這一出,無非搏個聲名。此外,還有破壞東盟學院團結,討好鬥戰神殿之嫌。”


    柳天鳴幾乎算到了無為戰隊衝進四強之後,對自己阿諛諂媚的模樣:“東南大陸過來的土包子,還想著左右逢源,向上晉升?自作聰明,嘁!”


    “我偏要帶隊過來,先把你們滅了!”


    “東盟所謂的上三院、中三院,我們神侍戰隊自己收拾!”


    ……


    現在看來,實際情況和心中預估,明顯出現了差錯。


    ……


    “餘鬥,我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柳天鳴咬牙嘲諷,“原來是個縮頭烏龜?”


    “嗐……”餘鬥不以為意,擺手之間,又續上茶水,“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我身後還有許多兄弟,誰不是爹媽生養的?命就一條,我可不能帶著兄弟們去死。”


    “……”柳天鳴齒縫一緊,殺氣愈發濃鬱。


    連番的交鋒,神侍戰隊起初占盡上風,僅憑氣勢,就幾乎令人崩潰。


    幸得餘鬥穩如磐石,獨對十名銀甲神侍,居然未曾退後一步!


    ……


    “裝模作樣。”柳天鳴按捺下心頭怒火,不屑哼聲。


    他居高臨下,目光俯視:“你們才認識幾天,就稱兄道弟?何況我要殺的人,誰都保不住!”


    嘩!


    柳天鳴話音剛落,一股強勁的吸力,兀的從其掌心爆發。


    之前的那位膽大兄弟驚叫一聲,竟在翻騰的氣浪之中,被拉扯向外!


    眼看身子騰空,要被柳天鳴吸出界限,肉眼無法分辨處,忽的傳出銳響!


    咻!


    “……”


    柳天鳴出手奇快,已成誌在必得之勢,可是拉到一半,膽大兄弟的身子卻是往下一落,摔倒在地。


    旁人正奇怪呢,忽的發現神侍隊長柳天鳴,居然可見的向後踉蹌一步……


    這?


    而他臉上慣有的鬆懈、倨傲,迅速被一抹凝重取代。


    如此古怪的一幕,也讓九名銀甲神侍緊張起來,其中半數爆出戰魂,紛紛將靈元印記打在餘鬥身上。


    因為……


    “好小子——”柳天鳴臉色發黑,死死盯住眼前坐定飲茶的餘鬥,“難怪徐浪、穆無塵不是你的對手。”


    旁人不明就裏,銀甲神侍卻是看得分明。


    剛才柳天鳴意欲抓取目標時,從餘鬥的神庭靈竅中,兀的迸出一柄無形之劍,將柳天鳴的戰技強行打斷。


    那柄無形之劍出現得極其突兀,哪怕銀甲神侍有心提防,亦覺得心有餘悸——倘若餘鬥的目標不是救人,而是攻破諸人的神庭靈竅……


    “看樣子,我有說話的權力了?”餘鬥又喝下一杯茶。


    置杯於茶幾之上,左手順勢向後一擺,那名膽大兄弟慌忙掙紮起身,一道煙的躲進人群之中。


    生怕那等恐怖的力量,再次降臨到自己頭上。


    ——


    “傳言非虛,你確實不錯。”柳天鳴吃了一招暗虧,表情有所收斂。


    身為戰靈,他當然知道“鑄靈成器”的難度。


    比起三階覺醒煉化戰魂器,要複雜了百倍不止!


    哪怕身為銀甲神侍,代表鬥戰神殿參加青年戰隊的十人,也不敢說全部掌握。


    就算掌握,也達不到餘鬥的那般程度。


    ——


    “劍隨心出,瞬斬打斷?了不起。”柳天鳴這一次的讚歎,總算言語由衷,“你有這分本事,自然擁有與我對話的資格。”


    餘鬥聞言,輕笑間在矮幾對側擺下一張凳子,麵上添個茶杯,悠悠道:“柳神侍,當真要堵在此處?旭日東升,時間不等人喔。”


    柳天鳴見狀,索性坐下去,喝了一杯茶水道:“我原本以為,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帶散人戰士衝擊銀月城,便是與東盟為敵——”


    他沒有把話說完,而是道:“你來自東南大陸,自然知道神侍戰隊為何至此。我起初以為我們會是朋友,現在看來……嗬?”


    麵對柳天鳴問詢的眼神,餘鬥淡然斟茶,並未正麵迴應。


    而是道:“柳神侍,用的什麽刀?”


    “哈哈……”柳天鳴眼眸一亮,看著機警,實則有所鬆懈,“你小子,套我話呢?”


    餘鬥不置可否,思忖一瞬,忽的將雪煙刀擱在桌麵,向前輕推:“此為西荒名器,雪煙。敢請柳神侍掌眼,評說一二。”


    “……”


    柳天鳴還真是來自刀絕柳家,向來人不離刀,刀不離人。


    自己的佩刀,輕易不會遞給他人。


    早聽說餘鬥是個用刀天才,曾在鬥場之內,憑著步法刀法,便讓徐浪十分狼狽。


    但他對佩刀的態度,卻是有些古怪。


    彼此立場未定,即有可能生死相搏,偏在這等關頭,讓自己鑒賞佩刀?


    ……


    按柳天鳴的處世經驗,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念頭是——該不會下毒了吧?


    一念閃過之後,又覺荒唐。


    自己在鬥戰神殿,經曆過最殘酷的考驗,對各種旁門左道,都有著相當熟練的應對之法。論起用毒,自己也算小有所成。


    ——


    哐啷!


    柳天鳴和餘鬥對視一眼,分辨出幾分真誠,幾分挑釁。


    他不再猶豫,將雪煙刀取在手中,順勢拔出——細長的刀身,被晶瑩的雪輝縈繞,在澄澈的朝陽之下,形成一層淺淺的光暈。


    “天青雲雪,百煉打造。”柳天鳴自是識刀之人,初看一眼,亦覺幾分驚豔,“據我所知,東南大陸有著此等技藝的鑄造大師,應當不超過三位。”


    說著,他坐定原處,使出個看似簡單的手法,卻把雪煙舞出虛影,猶如漫天飄雪,冰寒燦美。


    “刀柄、刀格、刀身配重奇佳,配料精細,在保持硬度、韌性的同時,還不影響戰意共鳴。”


    柳天鳴下意識揮出戰意,眼看雪煙刀似有光華,不過其認主特性,早已習慣了餘鬥的戰意靈元,將其排斥在外。


    “好刀。”柳天鳴插刀迴鞘,將雪煙刀放迴矮幾之上。


    “多謝柳神侍,在下是一介鄉野村夫,學識淺薄。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餘鬥斟茶相謝,順勢道出心中疑問,“可是我用這刀,最近頗有滯塞,總感覺哪裏不對。”


    聞得此言,柳天鳴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不過在打量一眼餘鬥的身材,想到剛剛對峙的情形之後,不由發笑:“堂堂七尺男兒,用把女人刀,自然用不習慣。”


    “哈?”


    餘鬥愣了一瞬,旋即反應過來,哭笑不得:“柳神侍慧眼如炬,在下佩服。”


    雪煙刀原是秋玄清的佩刀,自然是把女人刀。


    “唿……”


    柳天鳴也不多問,凝眉掃向餘鬥身後——他目光如電,眾人觸之即退,舉狀狼狽,令人啼笑皆非。


    所謂生死看淡的年輕翹楚,在銀甲神侍麵前,居然如此不堪……


    “帶著你的隊員,走吧。”柳天鳴輕歎一聲,未再對餘鬥持有敵意,“殺你們十個,也沒多少幾分,不過——”


    他的殺氣,覆蓋向了千餘散人:“這些家夥,得留下來。”


    餘鬥左手抓起雪煙刀,右手攤在膝蓋上:“我答應過他們,帶大家衝擊銀月城,說過的話,就一定做到。”


    “嗬……”


    柳天鳴稍顯幽默的笑了笑,起身之時,身上銀甲發出嘩嘩的聲響:“你啊,拖延了我一刻鍾,也就是讓這些人多活了一刻鍾。在我看來,你已經兌現了承諾——”


    他向後略退,語調快速轉冷:“在月瀾山脈,還沒人能夠抵擋神侍戰隊超過一刻鍾,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柳天鳴年輕的眼睛裏,有連續殺戮的兇獰。


    不過卻在某個瞬間,閃過保留的一絲溫柔:“喝了你的茶,看了你刀,我們算是朋友了——你走吧。”


    “哦?”餘鬥麵露欣喜,這才站起身來,朝著柳天鳴抱拳,“柳兄,今日放行之恩,小弟銘記在心。”


    話是這麽說,柳天鳴看他呆立原地,故意笑道:“還不走,等我反悔?”


    餘鬥應道:“我果真一走了之,柳兄又該瞧不上在下了——”


    “你小子……”柳天鳴看似刻薄,心中自有坦蕩之處,見餘鬥說話破對胃口,亦是不禁搖頭。


    餘鬥也不含糊,就道:“為了能有資格與柳兄為友,在下必定兌現諾言,率眾衝擊銀月城!但是……”


    他故作單純的笑道:“諸位實力莫測,氣場懾人,委實有些……令我等難堪。”


    麵露窘迫之時,餘鬥躬身抱拳,誠懇告求:“在下敢請神侍戰隊,向西暫退十裏。盞茶之間,在下定會帶人進入月瀾山,奮力一搏!”


    神侍戰隊眾人心中存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紛紛看向柳天鳴,待他拿個主意。


    ——


    “十裏?”


    柳天鳴凝視餘鬥,組裏嘀咕。


    他當然知道,此子絕非單純之輩。


    傳言其多智近妖,城府極深……


    “捉迷藏麽,十裏——我怕你不夠”柳天鳴爽朗發笑,一邊轉身,一邊道,“我給你二十裏!”


    說著,他背後戰意湧動,燦然的戰魂翼左右鋪開。


    左右的銀甲神侍,亦隨之飛上半空。


    柳天鳴快速遠離,洪亮聲音卻是反向撲來:“餘鬥,我們山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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