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間的屋子布置很雅淨,桌子上擺了一盆蘭花,花盆缺了一角,想必就是這次大亂時摔出來的。蘇禾解了外衫,把新衣裳套到了身上。


    牆邊有銅鏡,她在銅鏡前照了照,感覺還挺滿意的。


    “如何?可還合身?”秋韻在屏風外麵問她。


    “肚兜也得換。”蘇禾低眸看了看,無奈地說道。以前的肚兜已經小太多了,根本遮不住那些雪色。


    “有的有的,上好的雪綢料子做的,夫人試試。”繡娘立馬拿了新的過來。


    料子絲滑柔軟,花樣和顏色也很嬌豔。外衫穿素色,裏麵穿得鮮亮一點,歹人總不會長透視眼,一眼注意到她吧。


    蘇禾換好衣裳,抱著披風繞過了披風。


    秋韻和容玉雙雙迎上來,給她整理好裙擺和袖子,這才和掌櫃的去商議取衣裳的日子。蘇禾琢磨了一下,索讓秋韻和容玉也去挑點料子,她們兩個,還有劉嬤嬤,小錦兒都做幾身新衣裳。


    蘇禾坐在桌邊等了會兒,索性讓店裏的小廝打開了店門。為了她一個客人,把別的客人都擋在外麵,影響店裏的生意了,感情用事說不定也有像她這樣需要買衣裳的人呢。


    門剛打開,馬上就來了一群婦人,搖著團扇,一臉嫌棄地往鋪子裏張望。婦人穿得都很華麗,身上香粉氣從大門飛進來,衝得蘇禾鼻子發癢。她不想聞這香氣,就讓小廝把屏風拖過來了一些,擋在了自己的桌前。


    “哎呀怎麽滿大街的找不到幾家綢緞鋪子,這家平常也沒啥名氣,也不知道東西好不好?”領頭的婦人邁進了門檻,倨傲地環顧四周,大聲說道:“掌櫃的呢?怎麽不出來迎貴客。”


    “各位夫人,我們這兒有種檔次的料子,棉布的,麻的,還有絲綢,都有。”掌櫃的看到又來了大主顧,隻覺得今日運氣好,第一單就是大生意,現在又來了這麽多貴婦人,今日肯定賺不好。他滿臉笑容地迎上前去,恭敬地向幾位婦人行了禮,殷勤地招唿幾人進來。


    婦人都進了店,看到店裏陳設簡單,神情更加不屑,看到什麽就挑什麽,把店裏的東西挑得一文不值。


    “若不是前陣子鬧事,那幾家大繡莊被砸了,我才不來這種破地方。”


    “就是,這料子太差了,根本上不了台麵。掌櫃,這種東西還要一兩一尺?”


    掌櫃擦著汗,賠著小心說道:“幾位夫人,我這也是上好的料子,幾位說的那幾家繡莊,也來我們這裏拿貨。”


    “你少攀扯,你們這種繡莊,給官家夫人做過衣服嗎?隻怕都進不了五品官員的大門吧。”


    幾人七嘴八舌,就是讓掌櫃半買半送,甚至還一個個地拿家裏丈夫的官職說事。


    蘇禾實在聽不下去,悄然走到屏風一頭往外看,竟讓她看到了兩個大熟人。


    裴家二夫人和三夫人。


    這幾個女人真的像屎殼螂,到哪裏都滾著糞球,一開口就散發著一股子臭氣。


    蘇禾不想聞這臭氣,轉身就去了裏間,準備等她們走後再出來。她前腳進去,後腳又進來了幾個女子,揚聲高唿道:“掌櫃的,有沒有麻布料子?”


    咦,這聲音好熟啊。


    蘇禾轉過來,隻見許夫人穿著一身布衣裙,挽著簡單的發髻,帶著兩個女子大步走進了店鋪。


    裴家二夫人看到許夫人,立馬來了勁,上下掃視許夫人一眼,嘲諷道:“許夫人的免死金牌怎麽不拿出來了?哦,我忘了,許夫人的夫君被下了大獄,隻怕要流放呢。”


    “你不說話,這屋裏還不臭,你一開腔,這屋裏就跟抹了糞一樣。”許夫人不屑地掃她一眼,徑直走向了掌櫃,朗聲道:“掌櫃,我要一百匹麻布。”


    “嘖嘖,連緞子都穿不起了,竟要穿麻布了。”裴三夫人搖著團扇嘲諷道。


    “麻布好,我送一些給你兒子做孝布,讓你兒子幫你戴孝。”許夫人不客氣地迴懟道。


    “嚴紅薇,你嘴巴真毒啊!”裴三夫人頓時火了,指著許夫人就嚷了起來。


    “打她的嘴。”許夫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厲斥道。


    跟著許夫人的兩個女子上前來,揮起手,一人給了裴三夫人一個大耳光。


    蘇禾看樂了。


    還得是許夫人!不僅動嘴,還動手。


    “嚴將軍。”她從屏風後麵繞出去,親昵地拉住了她的手,一雙水眸冷冷地掃向那群婦人。


    “她這個煞神怎麽在這兒!”裴三夫人犯起了嘀咕,勾著腦袋往人群後麵縮。


    “走吧。”裴二夫人也心裏犯怵,轉身就要走。


    “喂!你們裴家人來了,還不過來拜見!”許夫人哪肯放過她們,當即一聲斷喝。


    兩人嚇得猛地哆嗦了一下,撒開腿就跑。另幾位婦人見著,也都勾著頭往外走去。


    許夫人走到門口,衝著幾人大聲說道:“別跑啊,把孝布帶上!瞎了眼的蠢貨們,看清楚,姑奶奶是嚴紅薇,以後繞著姑奶奶走。”


    蘇禾笑嗬嗬地朝她豎大拇指:“嚴將軍威武。”


    許夫人轉過身來,斂去了笑,嚴肅地說道:“既然遇上了,我便厚著臉皮再求你一件事。”


    “嚴將軍請說。”蘇禾正色道。


    許夫人看了看身後的兩名女子,低聲道:“我準備帶著我的女子軍去鹹州。”


    鹹州!那是與魏國交界的地方!


    “我父親和兄長都是在那裏戰死的,我得迴鹹州去。不過軍中備的多是給男子的盔甲和衣裳鞋襪,我們女子穿著不便,還有一個難題,就是月事。我買麻布是想給大家做外衫,如今布匹貴,也買不了好的。”


    “我買!”蘇禾挺了挺胸脯,大聲道:“嚴將軍隻管買,我出錢。買好的,你們行軍打仗,裏衣得是棉布才行。還有鞋襪,都用好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掌櫃的,拿布!我要三百人的!”許夫人頓時笑了起來:“我就知道蘇姑娘是仗義之人,你放心,這銀子,我兒子以後會還的。我已經讓他滾去做生意了,官場不適合他。”


    “啊……當官不好嗎?”蘇禾還想告訴她,裴琰正缺人手呢,這許公子怎麽就要跑去做生意了呢。


    許夫人很快就挑了布,風風火火地走了。


    蘇禾看向櫃台上的賬單,一陣肉疼。


    “想個法子,把銀子弄迴來。”蘇禾想到裴家兩個夫人可惡的嘴臉,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王爺怎麽找來了?”這時秋韻突然快步出了店門,朝著街邊走來的高大身影行了個禮。


    “要去趟大營。”裴琰看著蘇禾身上的新衣,柔聲道:“這身好看。”


    “我都成個球了,哪裏好看。”蘇禾手扶在腰上,好笑地說道。


    “球也好看。”裴琰扶住她,繼續道:“禾兒就算是個球,也是漂亮的球。”


    “別誇了。”蘇禾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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