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被他一路拖拽著,直到拐進了一個小院,這才得以從他手掌裏掙開。


    “齊大人,多謝相助,但是我自己可以走。”蘇禾揉著胳膊,不悅地看向齊霽風。


    齊霽風似是才恍過神來,轉過身,又迴到了慣有的溫和有禮的模樣,朝著蘇禾抱拳作揖:“得罪了,方才有大內侍衛過去,你不能被他們發現。”


    “多謝。”蘇禾點點頭,打量著四周,最後視線落在院中一角的石桌上,了然道:“這是齊大人的別院?”


    “蘇姑娘好眼力,這裏離刑部近,若是晚上忙到太晚,我就住在這裏。”齊霽風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那石桌上放著一隻刑部的琉璃燈籠,燈籠手柄上綴的卻是齊府慣用的穗子。


    “砰砰砰……”拍門聲響了起來。


    “齊大人,齊大人快開開門!”


    齊霽風指了指房門,低聲道:“蘇姑娘稍避一下。”


    蘇禾點點頭,大步往房中走去。


    齊霽風眼看她進了門,這才理了理衣袖,拎起燈籠過去開門。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幾個刑部的人站在門口,個個熏得臉漆黑,隻有一雙眼白在翻動。


    “齊大人你在家啊,刑部起火了,卷宗樓被燒了,這可如何是好!”


    “對啊,如何是好啊!”


    幾人一直擠進小門,捶胸頓足,長籲短歎。


    “這迴隻怕腦袋要保住了,我這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齊大人,救命,救救我們……”


    幾人齊齊跪下,朝著齊霽風咚咚磕頭。


    “先起來。”齊霽風連忙上前扶起幾人。


    正說話時,外麵又響起了一陣嘈雜的動靜。


    “追!他們往那邊跑了,抓到逆賊,賞銀一百兩。”


    “哎呀,哎呀呀~還放跑了賊人!這可如何是好呀,這迴真是全家要死光了。”


    幾人扭頭看向院門外,哭得更慘了。


    “先起來吧。”齊霽風拉幾人起來,走過去關上了院門:“哭也無用,不如商議一下,如何善後。”


    “這還如何善後?齊大人,你可有法子?卷宗樓裏存放的是大庸國自立國以來,所有的秘案,要案,重案!平常若是折損一頁,那都會丟官的!現在是整棟樓全燒了!說不定、說不定真的會誅九族!”


    幾人相互攙扶著走到石桌前,沒說上幾句,又哭成了一團。


    齊霽風眉頭緊皺,沉思片刻,低聲道:“此事,由我一力承擔。”


    “啊?這、這……”


    幾人愣住了,互相看了看,又齊齊看向齊霽風。


    “皇上讓我主管刑部,刑部出事,自當由我來擔責。不過,你們幾個今晚當值,死罪可免,這官,是丟定了。”齊霽風低聲道。


    能活命,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齊大人!大恩大德,下官定當湧泉相報。”


    幾人從石凳滑到地上,朝著齊霽風連連磕頭。


    “迴去吧。”齊霽風站起身,朝幾人拱了拱拳。


    幾人抹了抹眼淚,又感恩戴德地說了幾句話,這才往院外走去。


    他們剛走,那院門砰的一聲,又被人推開了。


    “齊霽風刑部失火了,你怎麽還在這兒!”李慈帶著人,匆匆闖了進來。


    齊霽風轉身看向他,低聲道:“慈王殿下怎麽也來了?”


    “聽說有人要劫獄,本王當然要來看看,何方逆賊,如此膽大包天。”李慈盯著齊霽風的眼睛,低聲問道:“不過,既然你在這兒呆著,隻怕此事就不是劫獄這麽簡單了。”


    李慈這人也不算太蠢。


    齊霽風沉吟一會,說道:“臣也不知,到底出了什麽事。”


    “夠了,齊霽風,發現你是真變心了。”李慈臉色一沉,打斷了齊霽風的話,怒聲道:“怎麽,你是看裴琰封了王,你也想封王拜相?本王不妨告訴你,裴琰就算封了王,那他也活不長。”


    “慈王慎言。”齊霽風喟歎,打斷了李慈的話。


    “屋裏有人?”李慈還欲質問,突然眸色一閃,看向了廂房。


    這小院不大,左右耳房,加中間的廂房也就六間。兩邊的耳房現在門都敞著,隻有廂房門緊閉,裏麵還有燭光在閃動。


    “沒人。”齊霽風微微擰眉,低聲道:“慈王殿下還是趕緊迴王府吧,今夜事大,不要沾身。”


    “閃開!”李慈不耐煩地推開了齊霽風,大步衝到了廂房門口,砰的一聲,直接踹開了門。


    房間小小的,中間有一扇風屏風隔著,裏麵有道人影靜靜佇立。


    “還不出來!”李慈鐵青著臉嗬斥道:“本王倒要看看,何人非要躲著本王!”


    那人影不動。


    齊霽風跟進來,還想勸說,不想卻更加觸怒李慈,他一把掀開了齊霽風,幾個箭步上前,抬起一腳,重重地踹在屏風上。


    轟的一聲,屏風倒了。


    裏麵隨即傳出了咚的一聲響,有東西砸在了地上。


    齊霽風麵色一變,趕緊上前掀開了屏風。


    屏風下麵是一把琵琶。琵琶上麵還掛了件外衫,隔著屏風看,就像有人站在這裏一般。


    “你神神叨叨的,到底在私會何人!”李慈疑心仍在,拉開齊霽風,在屋裏翻找起來。


    齊霽風微擰了眉,眸中閃過一抹訝然,緩緩環顧著四周。他為人警惕,所以窗子是用機關扣死的,隻有他打得開,就算打開過,也不可能馬上複原。所以蘇禾不是從窗子走的!可他也沒發現蘇禾走出這扇門,她去哪了?


    李慈沒能找到人,還想發難,隨從匆匆跑了過來,俯到李慈耳邊低語了幾句。李慈臉色微變,拔腿就走。


    “你是說,裴琰今晚在刑部?這是來殺他的?”


    “慈王,最好裝成什麽都不知道。”齊霽風耳朵動了動,轉身看向李慈,出聲警告道。


    “嗬,你攀你的高枝去吧。”李慈冷笑著刺他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齊霽風搖搖頭,低聲道:“果然不堪大任。”


    他上前去關上院門,又迴到了廂房裏,裏裏外外,認認真真地找了一圈,最後退出來,仰頭看著屋頂,突然就笑了起來。


    “原來從屋頂走的。”他定定神,又道:“若有需要,盡管來找我,姑娘與我源淵甚深,姑娘所求,無論何事,我定會辦到。”


    ……


    蘇禾生得嬌小,踩著那擱琵琶的木頭架子,爬上了房梁,再從屋頂天窗爬出去,翻過圍牆,現在人已經到了後巷裏。


    她聽著隔壁院子裏的聲音,隻覺得奇怪。齊霽風幹嗎一副和她很熟的樣子,她和他弟弟更熟!


    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從懷裏摸出一隻小竹哨,含在嘴裏輕輕吹響。這是暗衛給她的哨子,她與暗衛聯絡上,便能一起迴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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