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的手還攬在蘇禾的腰上呢,聽聞此言,毫不客氣地往她腰上的軟肉上擰了一把。


    他喜歡聽她念的經,是隻對他歡喜的經,不是誇別的男人的經……


    “皮癢。”他小聲訓道。


    蘇禾吃痛,趕緊推開他的手,快步走向魏長淵,好奇地看著他的竹笛。這笛子與她平常見過的都不一樣,不過一指來寬,一指粗細,上麵隻有四個孔洞,從竹子材質看,也與她平常見過的竹子不一樣。


    “魏公子,這短笛好學嗎?這是什麽竹子做的?”她直截了當地問道。


    “不好學,我練了足有四年才能吹好,殊不相瞞,嘴巴都吹得爛了無數迴。”魏長淵笑笑,漂亮的臉轉向了蘇禾站的方向。


    “那算了。”蘇禾本是想學學,聽到嘴巴要爛掉,頓時就打消了這念頭。她的嘴巴要罵人,要吃好吃的,可不能爛掉。


    “走吧。”裴琰過來,牽起了蘇禾的手,快步往前走去。


    “景王也是一代風流人物,不想竟會葬身於此處。”魏長淵手搭在侍衛的胳膊上,跟在二人身後。


    “你知道他?”裴琰隨口問道。


    “西泠王酒後會提起他,說他們當年少年英武,時常切磋武藝。”魏長淵迴道。


    “西泠王很信任你,如此逆黨都願與你訴說。”裴琰說著,迴頭看向了他。


    魏長淵的神情略有些緊張,長眉微皺著,手掌不安地握緊了侍衛的手臂,耳朵也不時側過來,聽四周的動靜。裴琰話音落了好一會,魏長淵才開口。


    “西泠王不是信我,是信佛。他說我在夢裏救過他,是菩薩的指引。”他喟歎一聲,說道:“可是若菩薩真有靈,我又何必還俗。菩薩救不了我,也救不了眾生。人隻能自救。”


    “好一個人隻能自救。”裴琰輕輕點頭,“你倒是堪透了,還不還俗,沒什麽打緊的。”


    “我也是如此認為,不過當和尚不能喝酒吃肉,還俗後我便可以了。”魏長淵又歎了口氣,繼續道:“其實也是因為餓。逃難途中,不得不吃,有什麽吃什麽。破了戒,就收不住了。肉確實是美味……”


    “等下打幾隻野山雞,野麅子,烤了吃。”蘇禾聽到吃,眼睛都亮了。


    “驗骨之後你還能吃得下,那便吃。”裴琰點頭。


    蘇禾:……


    裴琰怎麽這麽壞啊?既然驗骨如此可怕,帶她來做什麽!


    裴琰沒聽到她迴話,轉過頭看向她,隻見她眼睛瞪得比猴子還兇,一副要氣倒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


    “哄你的,不可怕,你不看便是。”他說著,又補了句:“我保證你吃好。”


    蘇禾拉起他的手,往他手背上擰了一把,小聲道:“大人真壞。”


    兇巴巴,又軟乎乎的,裴琰聽得耳朵發癢,一把攥緊了她的手,帶著她快步往前走去。


    林子深處有一處深穀,穀邊有一片墳塋。墳前是無字碑,僅能從碑的大小來判斷所埋的是何人。


    “應該是這個。”侍衛拿出一張圖紙,對著圖辯認了一番,指著其中一個墳塋說道。


    這圖是從當日那位忠仆手中得到的。景王抄家時,這忠仆正好迴鄉探親,躲過了一劫。後來他也不敢再露麵,悄悄收斂了景王一家後,便隱姓埋名住在了鄉下。他死後,隻留了張圖紙給子孫,別的話都沒交代。裴琰的人找到他家時,也隻能拿到了這張圖。


    侍衛很快就打開了墳塋,可是打開棺蓋,眾人都愣住了。


    棺中是空的,並無景王骸骨。


    “確定是這座?”裴琰皺眉,看向了侍衛。


    侍衛拿著圖紙比對了好半天,確定地點點頭:“就是這座。”


    “都挖開。”裴琰環顧四周,這裏一共有三十多個無字碑,許是麵前這個隻是用來迷惑人的,再打開其他的看看。


    蘇禾蹲在坑邊,抓了把土看了看,小聲道:“是陳土,就算有人移走了景王骸骨,那應該是十年前的事。”


    裴琰想了想,幹脆跳進了坑裏,在棺中檢查了一會,沉聲道:“這棺下葬時應該就是空的,這不可能,那位忠仆留下圖紙,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為其主翻案。他去世多年,子孫也沒必要故意隱瞞。”


    說話間,侍衛們又打開了幾座無字碑,裏麵無一例外,全是空的。


    “怎麽會這樣。”侍衛把圖紙打開,一個一個地對照看了看,最後一臉惶然地看向了裴琰。


    “再往深處挖下去。”裴琰接過圖紙認真看了看,迴到了第一個無字碑前。


    侍衛們將空棺抬出來,繼續往下挖,又挖了一人深,突然有人低唿道:“王爺,在這兒!”


    扒開黃土,終於露出了底下的真容。


    “想不到那忠仆還弄了個迷魂陣。”蘇禾好奇地往裏看了看,小聲道:“有忠仆如此為他打算,這景王想來也不是個惡人。”


    “確實不是惡人。”裴琰點頭道:“景王當初封王時,先帝之所以用了景字,就是因為他為人和善,世人都說見他如沐春風。”


    蘇禾皺了皺眉,若景王不是惡人,那裴駙馬和皇帝就是惡人,他們辦了樁冤案,殺了景王全家。


    權力真可怕,隨意可以取人家全家性命。


    可權力也因此而迷人,讓無數人為之瘋狂,前赴後繼,想擁有權力。


    “魏長淵,驗吧。”裴琰拉起蘇禾,帶她走到稍遠的樹下,把地方讓給魏長淵。


    “要讓他驗什麽?”蘇禾不解地問道。


    “死因,死期,男女,年齡,身高,體重。”裴琰說道。


    “這些都能驗出來?”蘇禾錯愕地問道:“那隻是些白骨了呢。”


    “能。”裴琰眸子中閃過微不可察的戲謔之色,看著那無字碑的方向說道:“若他真有這本事。”


    蘇禾更好奇了,她尋了個斷樹樁坐下,隨手拔了幾根野草,探著小腦袋看魏長淵驗骨。


    清瘦的男子係上了藍布圍裙,讓侍衛摻扶他下了深坑,下坑的姿勢也優雅得像是要登仙台。


    不過那坑太深,蘇禾坐在這裏無法看清坑中情形,她又有些害怕坑裏的情形,不敢湊近去看。不一會兒,那大坑的上方騰起了白煙,再一會,又有火光閃動起來。


    “沒想到也有你怕的事。”裴琰摘了幾枚野果迴來,拿水囊洗好,再用帕子擦拭幹淨,遞到蘇禾手裏。


    “大人,我又不是個夜叉,當然也有害怕的事。”蘇禾哢嚓一口咬了果子,嚼嚼嚼,遞到裴琰嘴邊:“大人也吃,好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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