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晚還要進宮,有何事啊?”蘇禾好奇地問道。


    “不可問。”裴琰握著她的腰,把她放下來:“歇著吧,這賬明兒再看,別把眼睛熬壞了。”


    換個人能不能問?比如可以替他出謀劃策,能幫他做事的。譬如魏姝那般出身的女子問他,他肯定就說了吧……


    蘇禾眨巴幾下眼睛,刹那間開始心慌了,一陣恐懼感像涼水一般迎頭澆下。


    她為什麽要因為自己不能問他而傷心?


    裴琰換好了衣服,迴頭一瞧,蘇禾還站在桌邊愣愣地看著他。她很少有這般出神的時候,雙眸裏竟是他難得見到的不安。暖黃的燈火照在她玉般姣好的小臉上,一雙眸子竟似泛了點淚光,波光瀲灩的,令人看了心裏無端生起憐惜。


    “隻是進宮見見老太後,沒有事。”裴琰走過來,捧著她的臉親了一下:“乖禾兒,莫怕,沒人能傷我。”


    蘇禾不怕他進宮有危險,她是發現自己陷得太深了!


    這真的太可怕了呀!裴琰竟然能用一句話就影響她的心情……


    這不是比見到鬼還可怕嗎?


    她怎麽能為了一個男人患得患失呢?


    看著裴琰離開,蘇禾撫著被親得滾燙的唇,猛地打了個激靈。幸虧清醒及時,不然她肯定要被腦子裏的漿糊給淹死了!


    “咦,這是什麽?”宋秋祥端著甜湯進來了,蘇禾忙了一天,還沒來及喝上一盞甜湯。


    她放下甜湯,走到衣架下麵前,撿起了幾幅絲絹畫軸。


    “是大人掉的吧。”蘇禾看了看那些畫。那畫軸都用了明黃的絲絹捆著,一看就是宮裏的東西。


    “是不是大人準備送你的?”宋秋祥順手打開了一幅,疑惑地問道:“這不是畫的你呀。”


    接著,一幅一幅地打開。


    全是女子畫像,娟秀水靈,溫柔端莊。


    蘇禾順手接過來看了一眼,心裏頓時明白過來了。這些畫,要麽是李慕憬拿來的,要麽是太後送來的。


    看來,裴琰還是得從裏麵挑一個當妻子呢!


    蘇禾看完畫像,細心地卷好了,拿去給守在外麵的侍衛。


    “大人東西掉了,快給他送去。”她語氣輕快,看不出半點情緒。


    侍衛接了畫,快步離開了。


    蘇禾喚來宋秋祥和小錦兒,三人一起整理賬簿。她自己總結了一套簡單的記賬大法,比市麵上通行的要更便捷,哪怕女子不識字,也能看懂。


    他進他的宮,她記自己的帳。


    他挑他的妻,她賺她的金子。


    人生漫漫,她與他隻怕隻能大道朝天,走不到一路去。


    “蘇姑娘,我有時候覺得挺不公平的,都是人,為什麽別人生得那般好呢。”宋秋祥咬著筆頭,轉頭看向畫像,小聲說道。


    “人生下來就沒有公平可言,有人苦有人累,有人富貴。但不管是富貴還是貧賤,最終得到的都是一副棺材板。咱們要做的,就是在進棺材板之前,讓自己過得快活一些。”蘇禾算好最後一筆賬,拿出刻著蘇禾名字的印章,在最後數字上認真地蓋了個鮮紅的印。


    “除去各種開支,今日咱們賺了兩千一百三十七兩五錢!”她舉起賬本,驕傲地說道。


    “這麽多呀~!”宋秋祥和小錦兒對視一眼,激動地尖叫起來。


    “明兒,我去請醉花樓的醉夏公子來給咱們唱曲!”蘇禾笑吟吟地說道。


    醉夏公子,那可是京中第一名憐!


    ……


    太後從東嫣山迴來,路上就聽說了他抗旨不婚一事,倒沒動氣,反正她也不怎麽喜歡陸家。


    “新送去的畫像,你可挑過了?”太後打量裴琰一眼,朝他招手:“過來坐著說,你母親急得睡不著,我得好好替她管管你。”


    “太後,我不挑。”裴琰走過去,在太後身側坐下,主動給她端了安神湯。


    “當然得挑。這幾個都是極好的,人品,性子,容貌都好,絕不會為難你那個禾兒。”太後接過安神湯,笑吟吟地說道:“你難得有個稱心的身邊人,既喜歡她,那就好好留著。”


    “是。”裴琰點頭。


    “可你也知道,她是做不了正妻的。你父親一脈本就子嗣艱難,都指著你開枝散葉呢,你忍心見你父親這一脈斷了香火不成?”太後又道。


    “會有孩子的,實在不成,從旁支中過繼也可。”裴琰低聲道。


    “我懂。慕憬也為蘇禾說了不少好話,他說那是個極好的丫頭,從小吃了不少苦,實在可憐。她的事,我都清楚。你放心,我已經跟你母親說過了,不準她再為難蘇禾。”太後見他不出聲,繼續勸道:“她父親是個小人,你為了她罰了蘇家人,做得好。”


    裴琰長眉輕挑,抬頭看向了太後。


    太後不在京中,這些事倒是傳得遠,全傳去了。


    “憬兒還要你輔佐,你結親一事十分重要。以後你封了王,你的禾兒也是側妃,必不會委屈她。”太後笑吟吟地,朝身邊的嬤嬤遞了個眼色。


    嬤嬤立馬捧上了錦盒,錦盒中有一道懿旨,一對鳳釵。


    “給你的禾兒拿去,說是哀家賞賜她的。”太後從盒中取出鳳釵,放到裴琰手中:“她戴上這個,沒人敢欺她。明兒她得跟你迴府去,不能在外麵胡鬧了。那是哀家給你們的懿旨,她是你的妾,當以你為天,不能再拋頭露麵。”


    “此事再等等吧。”裴琰沉吟一會,收起了金釵。


    “不必等了,明兒哀家會派宮裏人去幫你操持納妾之事。”太後笑著說道。


    裴琰起身行了大禮,這才出去。


    太後看著他的背影,柳眉緊鎖起來,輕聲道:“他這性子與他父親一模一樣,冷硬得很。他母親隻會強壓,哪裏壓得住他。裴家那老太君一向沒主見,又住在陽城老宅裏。裴琰身邊沒一個能鎮得住他的。依我說,這蘇禾是強行趕不得的,越想趕走,他越會護著,不如就由著他去。男人嘛,他們的喜歡都長久不了,等他新鮮感過去,自然就沒事了。”


    “太後英明。”嬤嬤笑著說道。


    “他這迴拒婚,攪得朝中一團亂,想趁機嫁女的,又有想要拉攏丞相的,真是熱鬧。”太後無奈地說道。


    “裴大人會明太後的良苦用心。”嬤嬤低聲哄道:“時候不早了,睡吧。”


    昏暗的光籠在大殿裏,地上影子交錯,仿若幻境。


    ……


    裴琰出了宮,迴頭看了一眼高聳的宮門,眉頭鎖了鎖。


    “如何?”李慕憬從馬車裏探出頭來,笑著問他:“我說過了,老太後才是最不好伺候的。”


    “那你還伺候了幾年。”裴琰皺眉。


    “這是我親祖母,我能如何。”李慕憬朝他勾手:“上車來。”


    “我迴府。”裴琰跨上馬,淡淡地說道:“你也試著騎一下馬,天天縮在馬車裏。”


    “你看你,一點也不憐愛我,我病著呢。”李慕憬又開始咳嗽。


    裴琰策馬靠近馬車,彎下身子看他:“怎麽還在咳,那藥還是沒用?”


    “嗯。”李慕憬攥緊帕子,朝他笑:“騙你的。”


    裴琰點點頭,沉吟一會,又道:“太後讓我把蘇禾接迴去。”


    “那你就接啊。”李慕憬說道:“你不是每天都想接嗎,正好推到太後身上,她怨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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