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葉小將軍。”小太監說道:“葉小將軍剛好在春風樓裏宴請賓客,掌櫃隨口對葉小將軍說是公主府出來的竹葉涼茶,葉小將軍就讓掌櫃給了二十兩賞銀。”


    蘇禾一下就明白了,葉朗肯定是聽到了竹葉涼茶四個字,猜出是她拿去售賣的,所以想接濟她。葉朗以前也悄悄給過她錢,她收過兩迴,但不知道為何葉母總是第一時間就能知道她收錢的事,每次都跑來訓斥她。有一迴訓斥得格外難聽,她再沒敢要過葉朗的錢。


    “姑娘,看來你的茶是真好喝呀。”秋韻不知道葉朗的事,笑吟吟地把錢袋給了蘇禾。


    蘇禾捧著錢袋,眉頭皺了起來。


    這若是收了,葉夫人不會衝到這裏來罵她吧?


    “那一壇頂多能倒二十碗,加上那瓷壇,最多隻收一兩銀子。”她從錢袋裏拿出一兩銀子,把錢袋給了秋韻,“找個人送迴酒樓,還給葉小將軍。”


    “啊?”秋韻又怔住了。蘇禾先前還想錢想得眼睛都紅了,現在錢到了手裏,怎麽又不要了呢?


    “我掙錢,不是搶錢。”蘇禾說道。


    秋韻看不懂蘇禾,但既然蘇禾不肯收,那退迴去就好。她找了個侍衛,抓緊送迴酒樓,免得賓客散了,錢退不迴去。


    蘇禾得了一兩銀子,拿了個小錢袋裝上,小心地收進了櫃子裏。


    這是她第一次,一下子就賺了一兩銀子。


    雖然是熟人手筆,但是秋韻誇讚說好喝呀,說明她的涼茶還是有前途的!


    ……


    酒樓裏。


    裴琰靠著窗口坐著,長指握著白玉茶盞,低眸看著街上往來的行人。


    白簡坐在他對麵,看著他的臉色,低笑道:“這收了通房的人,果然不一樣了。”


    裴琰手裏有個暗衣閣,專替他辦一些不能拿到明麵上來的事,白簡就是給他打理暗衣閣的閣主。


    “有什麽不一樣?”裴琰懶懶地問道。


    “叫大人出來喝酒,已經好幾日叫不出來了。”白簡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提醒道:“不過你是中了沉毒的人,那沉毒是針對童男子的,一旦破了童子之身,這沉毒可就變得霸道了。那位蘇姑娘,身子可還強壯?”


    “還好。”裴琰腦子裏閃過蘇禾昨晚在他懷裏軟聲告饒的樣子,心裏某處開始生起癢意。


    張酒陸推門進來,小聲說道:“大人,人帶來了。”


    裴琰眸光慵懶地看向門口,那裏站著一個青衣長衫的清瘦男子,一臉惶恐地迎上裴琰的視線,隨即飛快地垂下頭去。


    “這是大人要的草藥。”男子彎著腰進來,雙手捧上了一隻木匣子。


    張酒陸拿過木匣子,恭敬地放到裴琰麵前。裴琰掀開蓋子,看向裏麵褐色的植物。這植物生得古怪,根是雪白的,而莖葉生滿褐色紋路,在陽光下一照,又呈出刺目的血色來。


    “從哪兒得到的?”白簡問道。


    這東西就是煉製沉毒的沉芷草,這種劇毒的草藥長於生深山山洞之中,極難尋找。三年前裴琰中了沉毒,白簡使勁渾身解數才給他解了毒,但是沉毒並未完全清除,一直在他體內蟄伏,隨時都有發作的危險。三年前他們就在鬼市重金懸賞,想找到沉芷草,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拿著沉芷草揭榜。


    “就在洞府山。”男子趕緊又拿了張疊得整齊的布出來,展開看,上麵繪製的正是路線路,“大人容稟,小人也是意外從一進山采藥的藥農手中得到的這株沉芷草,當時這株草藥是混在別的草藥中的,那藥農自己也沒發現。小人在鬼市見過沉芷草的圖,所以識得此物。後來小人特地去了趟藥農說的山洞,裏裏外外地找過了,也沒找到第二株。”


    “給他賞錢。”裴琰合上蓋子,朝張酒陸遞了個眼色。


    張酒陸把男子帶出去,推開門時,隻見葉朗正抱著一隻瓷壇子從門口經過,而他身後跟的竟然是公主府的侍衛。


    “我去瞧瞧。”張酒陸立刻說道。


    裴琰眸中閃過一抹暗光。他想不出,一個侍衛找葉朗幹什麽。***若是為了議親的事,那不會派一個侍衛過來找葉朗。


    過了會兒,張酒陸迴來了,手中拿著一個錢袋。


    “大人,今日蘇姑娘賣給了葉小將軍一壇涼茶,葉小將軍給了二十兩銀子,蘇姑娘不收,讓人送了迴來。葉小將軍說,蘇姑娘過得艱難,讓人把銀子務必拿迴去,就當是給她添的嫁妝。”


    屋裏靜了一會,裴琰嗤笑道:“葉府真是窮得可笑,就給二十兩。”


    “可姑娘姓蘇,不姓葉。”白簡提醒道。


    “迴去了。”裴琰掃了一眼錢袋,隨手拿到了手裏。


    “屬下恭送大人。”白簡站起來,朝著裴琰行了個禮。


    裴琰懶懶地哼了一聲,大步走出了房間。


    迴到竹苑時,暮色已沉。


    蘇禾不在院中,桌上擺著他昨日放的那本詩經,還有一疊新寫的字。


    秋韻快步上前來給他行了禮,“大人。”


    “蘇禾呢?”他拿起蘇禾寫的字看了看,沉聲問道。


    “姑娘肚子疼得厲害,歇下了。”秋韻輕聲道。


    “劉大夫看過沒有?”裴琰眸色涼了涼,轉頭看向秋韻。


    “看過了,昨日吃的油膩了一些,今日又喝了太多涼茶。”秋韻眉頭微皺,想到蘇禾以往生病隻能吃畜生吃的草藥,不禁一陣心疼,於是又說道:“姑娘的身子弱,還是得溫補一番才好。”


    “慣得她。”裴琰有些不高興了,鬧肚子還喝什麽涼茶?


    他大步迴了自己的房間,叫人進來伺候他更衣,然後去書房看公文。東廂房裏亮起了燭光,從窗口看過去,秋韻進去了好幾趟,蘇禾卻一直沒出來過。


    裴琰這幾晚一直和蘇禾在一起,今晚沒有她嘰嘰喳喳的,竟然有些不習慣。


    那小東西莫不是肚子疼得厲害?


    他剛想起身過去看看,隻見對麵門開了,蘇禾穿得整整齊齊的,端了盞茶往他這邊走了過來。


    這是肚子好了?


    裴琰歪在椅子上,看著蘇禾穿過了月光,邁進了書房門檻。


    “大人。”蘇禾抬起了小臉,睜大了一雙紅如兔子般的眼睛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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