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雕欄玉砌應猶在


    經過早朝這麽一場後,認識賈瓊的官吏明顯增多。


    出了宮門往禮部走去這一路,是招唿不斷。


    有喊賈給事的,這是比自己大的官,賈瓊迴句見過大人,大人精神不錯,大人是哪個衙門的?


    有喊賈大人的,這是比自己小的官,賈瓊笑容可掬抱抱拳,老兄辛苦,得閑時找我飲茶。


    招搖一路才迴了禮部,門子當先跑出來虛引著禮部第一功臣迴“潛邸”。


    禮部上下皆逢他便笑,這位喊聲賈大人威武,那位墊著腳拍拍肩頭,英武不凡之賈瓊拱手而入。


    三科九年的晦氣一掃而空,他賈瓊自此便可在禮部結交些朋友了。


    “兩人大人,瓊,幸不辱命。”


    “哈哈哈哈,豈止是不辱命,簡直是要了順天府的老命!”


    錢侍郎與有榮焉,賈瓊可是他一手招進來的寶貝,分他一半的功勞不多。


    閣老這間正堂,一明兩暗,擺設更為精致,賈瓊掃了一眼,暗暗記下閣老是喜愛書帖之人,便被讓了個座,半拉屁股挨著不敢坐實,務必使自己記得謙虛謹慎。


    喝了一口自己送給錢侍郎的茶,讚了一聲好茶,平生未見,頭一次喝著。


    閣老笑嗬嗬說道:“獎給你的,老夫也是蹭的別人喝,咱們是喝一口少一口。”


    錢侍郎麵帶微笑:“多了本官也沒有,趁熱的喝。”


    三人舉杯啜飲品鑒,有下官捧著幾張條幅進來。


    “賈瓊啊,你都拿去吧,該給誰便給誰,得機會,老夫去瞧瞧這些學堂去。”


    賈瓊照例誇好字,小心翼翼收了起來,略微為難的要告辭:“不是下官不懂規矩,是約好了今日還要去一個縣裏。”


    “唉~~~你且歇著辦舉子這件事,那個...”指了一下捧條幅進來的官吏:“李主簿,伱跑一趟,往年也都是你,輕車熟路。”


    李主簿隻能答是,轉身下去牽馬下縣,當紅的炸仔雞,怨恨不得,隻是能留給自己三五個舉子就行。


    明年會試共計舉子三百一十八,賈瓊報給堂倌的數是一半,總有有錢或投奔親友者,這些不能計算在內。


    “有一半便行,老夫是座師,不與他們搶了,錢侍郎。”


    “屬下在。”


    “你拿個總,給他們分分,別搶起來不好看。這科不中還有下科,拜了業師下迴再來更熟悉些。”


    錢侍郎笑問:“賈給事這總得有個人情,我鬥膽給他討一個。”


    堂倌一笑,揮袖讓他倆出去商議。


    賈瓊不明所以,錢侍郎迴了自己屋中後,自袖子裏掏出來一張票。


    “大人,這是?”


    “給事郎,我禮部怎麽說也是掌管著天下的教化事,自然有它的妙處。京師童子試,你家接一場吧。”


    誒喲喂!


    賈瓊大喜呀,本就想著求一個來呢,不成想,因順天府的事,有如白得。


    不過,賈瓊還有事相求,對於上官而言,下屬總有所求不是壞事,下屬要是對你無欲無求,你就得想想是不是哪件事露了馬腳。


    “國子監監生的空額如今可還有?”


    “給誰求的?”


    “原金陵國子監祭酒李大人的外孫。”


    錢侍郎想了一圈才醒悟:“賈存周的孫子?”


    “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還是說說這外孫子的事吧,童生,今年十歲,入監三年後正好趕上下屆會試。”


    錢侍郎失笑出聲:“你可真是會鑽空子,憑他外公的名頭還不夠,還搭上禮部?”


    “唉喲!下官該死,忘了一件大事!”賈瓊自袖筒裏掏出一本小冊子來:“皇商捐的米糧在此,煩請侍郎大人調撥。”


    錢侍郎歎口氣,無奈的接過來翻了翻:“下不為例,我給你寫薦書,你帶著孩子入監。”


    “皇商捐獻菜金在此,煩請侍郎大人調撥。”又一本小冊子送到了眼前。


    “這又是為何?”


    賈瓊一臉的純良:“給兩個貢捐生唄,都出了這麽多了,不得讓下屬徇個私。晚上的酒我請。”


    對於賈瓊這等已經做了官的人來說,這張票看似是多餘,但卻能錦上添花,怎麽說也是過國子監一手,不得是個博士麽。


    博士之稱,自古有之,實屬我文明之首創,被滅十族的方孝孺便是【文學博士】,賈瓊是絕不會要這個稱謂的,太邪,自己壓不住。


    但來一個【算學博士】,他自認還是行的,關鍵是,他要提攜賈蘭和薛蟠。


    有了國子監的資曆,誰還敢和薛蟠大嗓門,薛蟠可以啐他一臉彼其娘之後,將他告上縣衙,竟敢有辱斯文?


    賈蘭那個是真正的入監上學,貢捐兩個就是花錢買學曆,不丟人,賈瓊還是李穹時,學曆都是買來的。


    出了禮部迴府,喊金榮速找薛蟠,遣小豆官去後院看看珠大嫂子在不在?


    屋裏溜達兩圈,又喊賈艾來,去請代儒叔公,賈家私塾搶了順天府一個考點,他還真不知該怎樣布置。


    一番調兵遣將後,黛玉、寶釵、寶琴陪著珠大嫂子在府內書房等賈瓊。


    一說讓賈蘭跟自己走,去國子監入學,李紈捂住臉泣不成聲,可憐孩子沒爹,要是賈珠還在世,兒子必不用自己教的這麽辛苦了。


    勸住了悲聲,李紈起身盈盈一拜,泣聲曰多謝叔叔。


    賈瓊還禮:“蘭兒乃榮府一脈希冀所在,嫂嫂您也不想讓孩子沉淪下去吧,送去國子監,雖說吃些苦,但也比在那府裏看似享福的好。”


    李紈焉能不懂這個道理,隻是礙於自己是婦人家,又沒人替自己出頭,隻得藏在屋裏暗暗的教導賈蘭。


    如今好了,賈蘭終於飛出了榮國府,再苦再累,他也得好好的就學。


    止住悲聲的李紈趕緊迴大觀園,給兒子準備名帖,並反複教導兒子,一定要記住六叔的好。


    賈瓊使勁的點點頭,十歲的小童生沒學上,還是在所謂國公之家,更是二房一脈的長子長孫,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


    代儒叔公和薛蟠同時而至,賈瓊先說學堂變考場一事,代儒也險險落淚,他成了大儒了。


    私家學堂,唯有大儒者,可為縣試之地。


    他賈代儒何德何能,在老朽之年還撈著這麽一個大瓜,要不是差著兩輩,他都想給賈瓊磕一個,這死後是有哀榮的,等於賈瓊提前給他送了終,但這個終送的好!


    老頭拄著拐杖便要去學堂,改建勢在必行,他得親自盯著去。


    單管家被派去跟著,黛玉隻說應花盡花,但記得找個顯眼的地方,將己父探花郎的喜報給掛牆上。


    代儒還想說賈敬也有進士的一張,話說一半,老頭給了自己一嘴巴,扭身便走。


    黛玉可不以為那是賈家的學堂,那是她夫君賈瓊的學堂,也是她作為賈林氏必管之地,不掛自己爹還行。


    礙於薛蟠不長眼的在跟前,賈瓊不好動手,就衝她這傲嬌的小模樣,不揉她一個鍾不過癮。


    “老薛,喊聲六哥,我給你個好。”


    寶釵蹙眉,忍半天了,怎麽到自己家時就這個?


    薛蟠倒是無所謂:“喊六爺都行,老薛沉冤得雪,全賴你這個妹夫幫襯,沒的說,嫁妝加兩成。”


    “一言為定?”


    “吐口吐沫砸個坑!”


    “好,你瞧瞧這個值多少嫁妝?”


    薛蟠橫看豎看認不全,寶釵忍著心跳拿了過來,驚唿一聲癱坐在椅子上,眼露春水,眉梢掛春。


    黛玉探頭看了一眼,咧咧嘴:“再加五成的嫁妝才行。到時我可要一一點驗的,少了不行。”


    薛蟠肉痛起來:“太多了吧。”


    黛玉嗯了一聲便捏住了那貢生單子的一角,唬的寶釵直求饒:“好妹妹輕些輕些,五成給了!哥哥,你要有功名了!”


    天下舉子三百進京會試,為的也是一個功名。


    崇禎末年,貢捐八兩就是個貢生可為官;邵武朝一共才賣出去十張,每張三千,充作了軍餉;而自萬寧三十六正元七這四十三年以來,就這麽兩張流出來。


    可見此物之珍貴,它有價無市。


    禮部底氣之足可見一般,隨手便給了賈瓊酬功,錢不錢的不算什麽,關鍵是這個給事中可交。


    更何況那些菜金糧金也說著話呢,錢侍郎也知道一定是薛蟠,金殿上賈瓊都喊過兩次忠義皇商家了,根本不怕旁人找後賬。


    翻迴頭來講,也因為是賈瓊相求,侍郎才肯給,換個人來試試,啐你一臉之乎者也還得罵你有辱斯文。


    “我老薛也能有功名?”薛蟠徹底懵了。


    寶釵使勁的點點頭,小心將貢生單子還給了賈瓊,催促他倆趕緊動身去國子監,生怕晚了後會不認賬。


    黛玉歪歪腦袋:“學堂要有個好聽的名才行,賈家私塾太俗,改了吧。”


    寶釵問都不問就說好:“我家還有一塊金絲楠的匾留著呢,妹妹想改什麽就寫什麽。”


    黛玉裝模作樣起來,寶琴傻兮兮的幫著起了三五個,全被寶釵先給否了。


    唯等黛玉黯然說了悼紅軒三個字,寶釵與賈瓊齊聲喝彩!


    寶釵以為這名肯定是林家用過的,而賈瓊則覺得紅樓故事裏沒個悼紅軒說不過去,正好黛玉給填上這個坑,那便是悼紅軒了。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


    避諱一個朱字,悼紅最好。


    正商議這誰來主筆時,李紈的丫鬟碧月急匆匆闖了進來,淚流滿麵唿六爺。


    “六爺!救救蘭少爺,老太太要將那監生之名,給了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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