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冽被他逼得退無可退,全然忘了剛才——他自己主動扯了衣衫,小蠻子卻溫柔地幫他合攏衣領這件事。他腦袋暈乎乎的,悶在周圍每一寸都充滿小蠻王氣息的黑黢黢大氅中——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揪著小蠻王絨領的手指緊了緊,最後擰眉認真道:“它看不懂也不成,洞裏什麽都沒有,你那樣的尺度,我……我……我吃不下,也……不想整夜肚子裏都裝著那些東西,會、會生病的……”


    烏宇恬風繃不住了,終於“噗嗤”一聲笑了。


    聽著他爽朗的笑聲,淩冽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這混不吝的小蠻子剛才全是在尋他開心,淩冽抿抿嘴,氣不過地狠狠咬他頸側一口。


    烏宇恬風被咬了,臉上雖是痛得齜牙咧嘴,心裏卻軟得似春水。


    他摟著淩冽的腰,緩緩將大氅的風帽撥弄迴去,等淩冽鬆口後,他才低頭纏著淩冽索吻,金燦燦的長卷發垂落下來,如密不透風的網,直將淩冽飽滿的唇緣弓都染滿屬於他的豔紅色。


    等他心滿意足地攬著人仰躺下來,雪洞內早就在角落中昏睡了一覺的小雪豹被他們的動作驚動,小家夥迷茫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而後,它站起來、有樣學樣地叼著淩冽的衣帶,將那件雲峰白的寢衣拉起來、蓋到了自己身上。


    淩冽被小東西的模樣逗樂了,烏宇恬風則溫柔地撫著他後背,將他散在腦後的墨發一綹綹理順。


    “哥哥。”


    “嗯?”


    “以後啊,我們之間有什麽事都明明白白告訴對方好不好?”他摸摸淩冽腦後的那個銀鏈扣,將那條藍色的抹額拆下來,防止淩冽待會兒睡覺的時候硌到腦袋,“我先坦白——哥哥的寢衣,不是我故意要藏的。”


    他將自己遇見阿幼依,阿幼依又是如何得來這些寢衣的事情同淩冽細細講了一道,然後不大好意思地舔舔嘴唇道:“……阿虎和雪豹都喜歡將它們喜歡的亮晶晶藏起來,哥哥的一切東西於我而言,也是這樣。”


    淩冽聽著,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在“寢衣”這件事情上,他也算不得無辜,淩冽摸摸鼻子,他絕不會對小蠻王坦白——那些寢衣本就是他故意弄壞的。


    若讓烏宇恬風知道真相,這不要臉的小混球,身後的尾巴豈非要翹到天上去。


    “……你呀。”淩冽伸出手,撓撓他下巴。


    “不過,哥哥既然沒生氣的話……”烏宇恬風又笑起來,“正巧都說了這麽多,我想問問哥哥,以後,我每天都能……哥哥嗎?”


    南境蠻國的小蠻子其實糙得很,無論是苗語還是中原官話,措辭上,他總能準確地挑中最下流那個。


    他有心野蠻,有心粗野,但話到嘴邊,最終還是將那個淫|猥的詞給吞成了模糊的氣聲。


    他們其實早就同床共枕,親密的事也做了不少,但當真躺到了一張床上,卻多半是相擁溫存,沒有迴迴都折騰起來,弄丟被子、弄髒褥子。


    雖然烏宇恬沒說出口,但淩冽卻從他那幽暗的翠瞳和那潮黏黏的嗓音中,讀出了小野獸話裏的意思,他麵色微紅、有些觳觫:“……每天?”


    烏宇恬風綠眸閃亮地看著他。


    其實他也不要每天,畢竟漂亮哥哥於他而言就是會上癮的醇香美酒,若是每次都按著他的心意來,隻怕哥哥一輩子都要昏睡在床上。而若收著力道,又是折磨他,他也不想每天都躲起來照料自己。


    他說這話,隻是揣了“見著心儀阿妹,就想上去扯人家辮子”的壞心思——想看淩冽動怒,想看漂亮哥哥臉蛋紅紅地撩起鳳眸罵他,或者,再擰他、咬他,在他身上留下專屬於他的紅印戳兒。


    結果,淩冽隻是僵了半晌,就默默地點點頭,道了一句:“那……迴去後,我先問問孫太醫。”


    “咦?”烏宇恬風又不懂了,“為何要問孫太醫?”


    淩冽認真道:“凡事有度,不可畸輕畸重,‘誨淫縱欲,有傷名教’,中原可有太多人毀在這事上,你……還年輕,我問問孫太醫夜夜如此會不會損傷身……唔??”


    他的話沒有說完,剩下的語句皆被烏宇恬風拆吃入腹。


    漂亮哥哥麵兒上冷冰冰、兇巴巴的,私下裏又軟又乖,說出來的話還這般可愛。


    他愛死了淩冽這時而放浪,時而謹謙的模樣。


    而且,淩冽這輕佻儇薄又混不自知的一麵,隻有他能看。


    雖隻是親親,淩冽還是撐不住,被烏宇恬風摁在雪洞的山壁上鬧暈過去。而淩冽失去意識前,明明已被欺負得眼尾洇紅,卻還輕輕勾著烏宇恬風的小指頭。


    烏宇恬風拽拽自己的手指,笑著將大氅給淩冽蓋好。他還要出去尋些柴火,好讓他們能夠暖烘烘地度過雪山中的漫漫長夜。


    後來,烏宇恬風攏著雪洞門口的篝火,如金沙江畔一般,裹著熊皮褥子,用自己寬厚的肩背擋住了洞口的風。他一邊添柴,一邊迴頭看洞內睡在一起的淩冽和雪豹幼崽,眼中是化不去的溫柔。


    從今往後,他關於聖山雪洞的記憶,不再是那個眼帶淚痕、怯畏依偎在大老虎身邊的小男孩。


    而是——他漂亮的愛人又兇又乖地對他說著好聽的情話,是風雪夜裏一簇暖黃色的篝火裏,他愛的人,摟著柔軟乖巧的小崽子,睡得那樣香甜。


    他不再是一個人,他有了心愛的阿哥,也有了家。


    一夜過去,風雪漸歇。


    烏宇恬風抱著淩冽和小雪豹,反而成了最後一批下山的人。


    淩冽丟不起這個人,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不住抄起大氅蓋住自己的臉。而休息了一夜恢複了精神的小雪豹,卻總好奇地從淩冽懷中探出腦袋,轉著黑色小眼睛想看外麵的人。


    他們一大一小兩個,將大氅掀了蓋、蓋了掀,動作幼稚得很。


    鬧了兩次後,不堪其擾的淩冽竟然還氣惱地捉著小雪豹的前爪,認真地同它講起了“之乎者也”的大道理。烏宇恬風聽著,眼睛彎下來,嘴角上揚、壓都壓不住。


    伊赤姆和烏宇洛兩人對此見怪不怪,倒是許多從外地來的苗民,眼看著他們的華邑姆和華泰姆感情這般好,紛紛發出了善意的歡唿聲,其中幾個熱絡大膽的姑娘,還遙遙給他們擲來了不少鮮花。


    烏宇恬風的運氣不錯,他獵來的雪狼算是眾多獵物中個頭較大的,何況,他還帶迴來了聖山上少見的雪豹幼崽。可惜的是,雪豹在聖山上活動的範圍很窄,小雪豹丟失後,他的母親便會認為它被獵食,不會再來找它。


    淩冽原本還在憂心要如何照顧這小崽子,烏宇恬風卻早早給小東西想好了出路——讓同為大貓的阿虎帶一帶它,畢竟兩三個月的小雪豹需要學習捕獵,跟著聰明的大老虎,一定能學到足夠它將來生存的本事。


    聽著小蠻王的安排,淩冽鬆了一口氣,原還想誇讚他思慮周全,烏宇恬風卻低低笑了下,眨巴綠色的大眼睛揶揄道:“我還要同哥哥過我們倆的日子呢,可不想要添個小拖油瓶來搗亂*。”


    ○○○


    紅日高懸,時至正午。


    伊赤姆同殿閣幾個官員,認真核對名冊後,確認每一個登上聖山的苗民都已經安全返迴。他衝坐在草原高坡上的幾位琴師點點頭。那幾位包著藍色頭帕的琴師便抱起四弦琴,奏響了輕快的樂曲。


    蒼麓山下青碧色的草原上,一早鋪滿了五色絨毯。絨毯四周用新紮的藍染屏風圍了半圈,最當中略高的小丘上置了一扇雀羽翠屏,翠屏前還放置了一張擺滿了鮮花鮮果的案幾。


    烏宇恬風抱著淩冽,徑直將人放到了案幾後,然後彎下腰、俯身替淩冽整理好膝上蓋著的熊皮。


    藍天白雲下,微風吹起淩冽的墨色長發,他額間懸著的銀穗也在輕輕搖晃。


    烏宇恬風深深看他一眼,唇角閃過一抹狡黠笑意,然後趁眾人各自入席並沒有注意這邊,他湊過去在淩冽的臉頰上偷了個香,然後便轉身、吩咐眾人開席。


    淩冽蹙了蹙眉,抬手,用手背蹭掉臉頰上那一點點的濕意。


    ……混小子。


    五色絨毯的四角都架著高高的銅鍋,藍染屏風外還有不少準備好的篝火和烤架。


    殿閣和鶴拓城內五部各司其職,烹羊宰牛、送上美酒,而各地趕來的百姓們也都帶著自己家鄉的特產,三五成群地席地而坐,熱熱鬧鬧地談天說地、享受這份年末的閑適和歡愉。


    酒過三巡,狩獵的勇士們紛紛帶著自己的獵物上前。


    除了烏宇恬風獵到的雪狼之外,便是朗達部首領獵到的一條雪狐最大、最漂亮。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方法,竟能將一整張雪白的毛皮子保存得十分完好。


    即便其他勇士也各有斬獲,但從獵物的大小、完整程度來說,都是朗達部首領奪魁。


    與平日不同,蒼麓山到底是南境聖山,在夯特節上奪魁的勇士,會由大巫親自送上嘉禮。那是一小瓶子大巫從山頂帶下來的雪水,瓶身上繪著大巫親繪的符文,能保平安、祛百病。


    朗達部首領生得膀大腰圓,笑起來眼睛能眯成兩道彎彎的縫兒,在接受完大巫的賜福和贈禮後,他轉頭就熱情地奔向了站在人群中的一個戴著黑色兜帽的靈巫。


    那靈巫的兜帽很大,幾乎蓋住她半張臉,見朗達部首領憨厚地笑著湊過來,她微微後退了一步,似乎想轉身離開,結果夯特節上男男女女興奮地挨擠在一起,第一時間竟沒讓她找到機會脫身。


    這麽一耽擱,朗達部首領便已熱忱地跑到她跟前。


    年逾三十的男人頂著張大紅臉,額頭和兩鬢上都掛著汗,他的一雙小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管旁邊站著多少圍觀的男女老少,直接撲通一聲跪下來——


    那靈巫被他嚇了一跳,整個人都目所能見地慌亂起來。


    她一手拿著靈杖,實在不方便將朗達部首領立刻扶起來,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單膝跪在她麵前,然後雙手將大巫送給他的那份嘉禮,塞到她手裏。


    也是到了此刻,坐著看熱鬧的淩冽才想起——之前,烏宇恬風曾無意識給他透露過,說朗達部首領三十好幾了一直未娶,隻癡心戀慕比他大十幾歲的靈巫。


    遠遠看著那靈巫同朗達部首領拉拉扯扯,卻沒有當真狠心推開他,淩冽忽然忍不住,低下頭去掩麵笑出了聲——


    “哥哥你笑什麽?”烏宇恬風偏偏頭,不解地迴身看他。


    淩冽卻亮著眼睛,衝他招了招手。


    烏宇恬風乖乖地湊過去,不想,淩冽卻主動伸出手勾住他脖子,當著眾人的麵,堂堂正正地親了他一大口。那啵唧一聲實在太過明顯,就連站在旁邊給勇士嘉禮的大巫,都忍不住轉頭看了他們一眼。


    淩冽明麵上雖紅,卻還是彎著眉眼、坦然地看向他的小蠻子:


    朗達部首領和他的靈巫,分明就是從前的他和烏宇恬風。


    喜歡和愛,是這樣好的感情,為什麽不能訴諸於口、宣之於眾?


    烏宇恬風僵了半晌,而後竟然也跟著紅了臉,他張了張口,最後隻能委委屈屈地牽起淩冽小指頭,他垂下漂亮的綠眼眸,嘟嘟噥噥道:“霜庭哥哥又欺負我……”


    淩冽被他那小可憐的模樣取悅,忍不住笑,然後輕輕衝他做口型:“晚上讓你欺負迴來。”


    烏宇恬風一愣,而後扁了扁嘴,直覺這句話才是真在欺負他。


    明知他忍不住,還要當眾撩撥他。


    哥哥大壞蛋!


    作者有話要說:淩冽:以前你壞的時候我可沒偷偷揶揄你哦~


    恬恬: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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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8章


    嘉禮畢, 參與狩獵的勇士在大巫的祝福下各自散去, 牛角號鳴,笙歌再起。


    正當齡的姑娘小夥子們從人群中跑出來,於榆川河倒映的粼粼波光中翩然起舞,他們男女分列, 有邀歌、有鬥舞, 咚咚長柄鼓伴著簌簌銀花有節奏地響動,嘹亮的歌聲直飛雲霄。


    輕歌曼舞中, 殿閣也給眾人送上了炊鍋*。


    這是南境蠻國特殊的一種古董鍋,與中原或九德城主招待他們的那種不同, 炊鍋是一種特殊的炊具:全銅打造,下有炭倉, 中有與鍋具一體、橫穿整個鍋麵的煙囪。


    使用時,先在鍋內逐層鋪砌時蔬肉蛋, 再澆上用野雞子、筒子骨加火腿熬製的原湯。待炭火將湯燒沸, 國內的菜品也皆熟可用, 還能通過添減炭火、開合煙囪蓋子來控製火候。


    淩冽和烏宇恬風坐在五彩絨毯上首的一處緩坡, 身後是一扇翠屏,麵前是一隻咕咚咚冒著熱氣的白銅炊鍋。為顯身份貴重, 坐在他們身側不遠處的大巫, 用的是一隻純銀的, 餘者往下,諸部首領勇士則依次是紫銅、紅銅。


    等待湯滾的時間裏,淩冽手中捧著鮮牛乳, 坐得端端正正。而作為一國大王的烏宇恬風,卻沒個正形地歪斜在他身上,腦袋枕著他的肩膀。


    嚐試了兩次, 淩冽都沒能將這小蠻子勸起身,便也由了他。


    可小蠻王卻得寸進尺,各部首領、勇士上前敬酒他也不起,就那麽膩膩歪歪地挽著淩冽手臂,張口便胡言說“哥哥不許我喝酒”,或者似模似樣地演戲,說什麽“我不勝酒力”、“喝醉了頭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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