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宇恬風從沒想過床鋪還能軟成這樣,他趁淩冽不注意,撒歡地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圈。而後,他擁著錦衾,露出結實的胸膛和好看的腰線,以手支著腦袋,就那麽側躺著看著淩冽。


    淩冽登時覺得自己後背要被那灼熱的視線燒出兩個洞來。


    “霜庭哥哥。”


    “……嗯?”


    烏宇恬風姿勢像醉臥美人榻,他笑盈盈地問,“鍋鍋泥素不素怕窩啊?”


    淩冽噎了一下,“沒有。”


    烏宇恬風唇邊的笑意更甚,他輕輕拍了拍自己身側空出來的床鋪,“那鍋鍋為什麽從剛才開始,便看都不敢看窩?”


    “……”淩冽大約是被他欺負惱了,憤憤地轉過身,“都說了!我在習字!習字的時候不可輕易打擾!”


    烏宇恬風悶笑。


    淩冽卻因為瞪他,無意中撞見了一大片結實的小麥色肌肉,還有那些被燭火勾勒出來的優美線條。小蠻王金色的長卷發鋪在腦後,一雙碧色的眼眸盛滿了溫情。


    烏宇恬風露出淺淺梨渦,忽然唱道:“好哥哥喲喂,情深深喲喂,夜兒深深月圓圓,阿妹等你吖依阿喂——”


    “……”淩冽氣極了:多大的臉,好意思管自己叫阿妹?


    烏宇恬風低笑,長手一伸,就奪了淩冽手中筆,他軟了聲音,糯糯道:“天色很晚啦,鍋鍋再不睡覺,阿妹可就要過來將你抱起來了。還要罰你、用筆在你臉上畫胡子,把你化成小花貓!”


    淩冽挑了挑眉。


    烏宇恬風則笑嘻嘻地用筆虛虛畫了兩下,捏著嗓子學道:“喵——”


    終於,淩冽忍不住,“噗”地一聲被他逗笑了。


    實在沒了辦法,淩冽搖搖頭,重新從小蠻王手中拿迴毛筆,知道今夜他這一篇本願經是默不完了,便幹脆作罷,吹熄了燈火、不給小蠻王時間,便翻身上了床。


    “要睡便睡,哪這麽多廢話。”


    “……”這話讓烏宇恬風又憋了一陣笑:要睡、便睡?哥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彌勒榻三麵都有圍欄,圍欄上麵鑲嵌著精致的紋繪瓷板,烏宇恬風看淩冽裹著被子,在那唯一沒有圍欄的一麵縮成一團,便動了心思,將他連人帶被子抱起來滾了一圈,換了兩人裏外的位置。


    “霜庭哥哥快掉下去啦,窩睡外側就好。”


    淩冽被他這麽一抱一滾,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差點沒當場驚唿出來,等腦袋靠到枕頭,心裏又憤懣地生出一些好勝心,他不高興地撐起自己,借著力道一翻身,又來到外側,“我睡裏側不習慣!”


    “窩起得比鍋鍋早!”又換迴來。


    “我、我夜裏要起來的!”淩冽將他踹迴去。


    “窩也要起來、很多很多次的!”烏宇恬風又將人給裹了迴來。


    ……


    前兒淩冽還覺得元宵同小蠻王鬥嘴跟個稚童似的,殊不知這會兒的自己和小蠻王打鬧,更是幼稚。兩人滾來滾去,將整張大床上的被褥都揉成了一團,最後,還是體力、身形都有巨大優勢的烏宇恬風勝利。


    他氣喘籲籲,從後擁著淩冽,兩人墨色、金色的長發淩亂地纏繞在一起。


    “嘿嘿,窩贏啦!鍋鍋睡裏麵!”


    淩冽累得不行,元宵這床鋪得太軟,褥子太多熱得慌,他蹭了蹭鼻尖上的汗,終於累極、無奈地用手肘捅了小蠻王一下,“鬆手,別這麽勒著我!”


    烏宇恬風見他確實發虛,便微微後撤了些。


    淩冽困倦,卻因為這點床帷內外側的紛爭,意外地想到了從前,他半闔著眼眸,喃喃道:“其實按著中原規矩,合該是我睡外側的……”


    “嗯?為森莫?”


    “唿……”淩冽打了個哈欠,輕聲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那時,淩冽還是七皇子,皇兄大婚那年,他剛足七歲。


    七歲的男孩正是皮實的時候,他沒有觀完禮,便偷偷地尋了個理由溜出去,然後躲開了東宮侍衛的巡邏,混到了東宮的新房當中。說是新房,其實就是平日的太子寢宮,隻是換上了大婚專用的拔步床。


    那繁複的木床像一間精致的小屋,從兩側合上“窗戶”後,還能在床鋪和腳踏之間造出一道“迴廊”。


    淩冽好奇,便偷偷探了進去,結果玩了一會兒睡著,沒主意太子妃已經被送了進來。他在懵懵懂懂間,似乎聽見了宮中的教引嬤嬤在教太子妃規矩。


    許多話,他作為孩子聽不懂,但卻記住了一樣——


    新婦嫁人,要記著睡在床的外側,晨起不可懶惰,伺候夫君更衣後、還要記得拜見父母。


    ……


    大錦婚俗,男妻亦是妻,自然也要守著這套夫妻之間的規矩。


    淩冽長歎了一口氣,困得都快睜不開眼睛,卻還是喃喃道:“原是我嫁你,所以外側本該歸我的……”


    烏宇恬風聽著,神情卻有些沉重,他深吸一口氣,又將淩冽緊緊地攬入懷裏,然後他翻身,將淩冽摁著躺平,他自己撐在上方,看著淩冽有些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認認真真說道:“霜庭哥哥你在中原過得果然不好,不過,窩會一輩子待泥好的!”


    淩冽眨了眨眼睛,反應慢了半拍。


    烏宇恬風卻閉上眼睛,親昵地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淩冽的臉頰,然後又翻身躺下來,擋在外側、替淩冽掖好被角,“苗疆沒有那樣的規矩,以後,窩伺候霜庭哥哥。”


    他輕輕拍著被子,在心裏恨恨地想:中原人,簡直荒唐!


    洞房花燭夜,老婆腰都軟了!還讓人睡外側,第二天還要早起伺候洗漱穿衣?!


    到底懂不懂疼媳婦兒啊?


    他滿臉戾氣,雖然知道淩冽講的是旁人,但總就是忍不住代入他自己,他偏了偏頭,驕傲地想——還是他們苗疆的阿哥知冷知熱,中原人,就活該打光棍!


    這次,淩冽後知後覺品出了什麽,他看著那氣鼓鼓、不知同什麽置氣的小蠻王,終於徹底放鬆,他側了側身,將自己埋入那寬闊、結實但很柔軟的胸膛裏,笑著說,“好,以後你伺候我。”


    這一下,完全超乎了烏宇恬風的預期。


    他僵了半晌,直到聽見淩冽平穩而綿長的唿吸後,才終於心髒怦怦跳地、緩緩雙手攬住了他的哥哥,他閉上眼睛,將自己的腦袋貼著淩冽的發頂,他翹著嘴角做了個唇形:嗯,我一定伺候好你。


    兩人相擁而眠,睡了片刻,烏宇恬風卻清晰地聽見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他翠眸中閃過一絲殺意,閃電般出手,準確地捏住了來人的脖頸。


    那人手中還捏著一根閃著瑩瑩藍光的毒針,針尖距離淩冽的太陽穴隻有那麽三五寸距離。烏宇恬風眯起眼睛,一把卸了對方下顎,然後慢慢起身、從床上挪下來,沒驚動淩冽、捏著對方的脖頸就走了出去。


    外頭夜風簌簌,他才出來就看見大帳後還躺著兩具屍體,與他手上提著這半死不活的人同樣的穿著打扮,而那屍體旁邊站著的,是手握鋼釘、氣息甫定的索納西。


    “……大王?!”他嚇了一跳,看見烏宇恬風手上的人,臉色倏然白了,“老師……不,華邑姆有沒有事?!”


    烏宇恬風打量了他一會兒,而後擰著眉,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片刻後,潛入營帳的五人,悉數被找了出來。


    兩人被索納西當場擊殺,剩下三人一個被小蠻王活捉、另外兩個在被王府影衛發現時就服毒自了盡。觀他們的穿著打扮,應當是中原人,整個營帳被驚動,伊赤姆大叔也披著外衫、揉著眼睛走了過來。


    影十一將那幾具屍體臉上的蒙麵巾撥開,樣貌都很普通、麵色是死人一般不正常的白。影十一皺了皺眉,蹲下去翻開那幾人的手掌看了看,厚厚的繭子磨的位置,倒是同他很相像。


    “……是殺手。”


    “殺手?”伊赤姆大叔奇了,“你家王爺在中原還有仇敵?”


    影十一抿了抿嘴,不能細談,隻道:“此事複雜,三言兩語解釋不清。”


    “不必了,”烏宇恬風坐在火塘對麵,他陰沉地看著那個還剩一口氣的人,“你,帶著你的人,去護好他。老師你們不用擔心,各自去睡就行,還有索納西,你留下來,對我說說今夜之事。”


    “大王……”


    “去吧,”烏宇恬風慢慢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那殺手,他捏了捏手指,緩緩地扭了兩下脖子,“敢到苗疆動我的人……”


    伊赤姆大叔還想勸,卻看見烏宇恬風帶著一抹薄笑蹲下身去,手指極快地掐起那人頸側的一道肌膚,也不知他如何用的力,“撕拉”一聲,而後就是鮮血飛濺起來,那人淒厲的慘唿被烏宇恬風死死地捂住。


    他渾身戾氣,甩了甩手,將那塊被他生扯下來的人皮滿不在乎地丟到一邊,眯起眼睛、溫柔一笑,“是誰派你來的?”


    那人被生扯了大塊皮,險些暈過去,可他還是閉上眼睛、別過頭,很硬氣地不說一句。


    他這反應,烏宇恬風似乎也不意外,他站起身來,擋住眾人驚駭、窺探的視線,“諸位,如今我很生氣。”


    伊赤姆大叔噤聲,連忙拉著眾人,將他們趕迴了各自的營帳去。


    他上一次見小蠻王如此,還是瑤索娜大人去世時,中原人總說他們大王是惡鬼、是修羅,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當真沒錯,他抖了抖,裹緊了身上的衣衫,飛快地閃身迴營帳去。


    比起其他人的驚駭,索納西隻是臉色微微發白,聲調極穩地告訴烏宇恬風,自從淩冽答應教他暗器後,他夜裏都會自己偷偷進行一些練習,今夜看見這幾人鬼鬼祟祟過來,意圖對淩冽不利,便直接和他們動手起來。


    烏宇恬風看了他一眼,而後神情稍緩,點點頭,讚了一句,“你做的不錯。”


    索納西一怔,而後立正站直,“守護華泰姆和華邑姆,是我的榮幸!”


    烏宇恬風被他這驟然放大的聲音嚇了一跳,而後他搖搖頭,好笑地擺擺手,“行了,你也去休息吧。”


    索納西點點頭,瞪了一眼那個鮮血淋漓的人,最後還是離去。


    待眾人都走光了,烏宇恬風才重新露出了他的另一麵,他慢騰騰踱步過去,手指慢慢在那人的身上虛虛描繪,問一句、那人不答,他便生扯一塊皮。


    最終,破曉時分。


    草地上猩紅點點,猛虎爪下,摁了許多沒剃幹淨的白骨。


    而烏宇恬風指尖,則轉著一塊紋有“西州”二字刺青的皮。他看著地上那些模糊的血肉,搖晃了一下站起身,抹了一把微微發青的臉,才朝著那邊幹淨的溪水走去——


    沒錯,哥哥在中原,果然過得很不快活。


    他洗幹淨自己,將那塊人皮藏好,然後才迴到大帳中,悄悄地攬住哥哥。而淩冽今夜睡得沉,無意識間,還是挪了挪,將自己埋入他的胸膛裏。


    烏宇恬風摸索著他鋪在枕間的墨發,恨恨地對神明起誓:他會叫所有膽敢欺負哥哥的人好看!


    一夜無夢,次日清晨。


    淩冽難得踏踏實實一覺睡到天明,他睜開眼睛,看見小蠻王竟然還在睡,他好看的下顎線延伸到金發裏,深邃的眼窩中,長長的睫簾像小蒲扇一般,挺翹的鼻梁下,唇緣弓飽滿得很。


    他看了一會兒,意識到自己在盯著人家的嘴巴瞧,臉上微熱,便想起身。


    可小蠻王結實而強健的手臂橫在他腰上,他實在掙不開,隻能無奈地背過身去。結果,一動之下,就感覺有什麽東西戳在了他的腰間,硌得很。


    淩冽自己隨身也會帶短劍防身,他下意識以為是小蠻王身上的苗刀。


    他沒有多想,反手過去輕輕撥了撥,一觸手之下,那苗刀竟然熱得灼人。同時,小蠻王悶悶的笑聲在頭頂響起,“趁我睡著,霜庭哥哥想對我做什麽壞事呀?”


    作者有話要說:恬恬:嘻嘻,我和哥哥在彌勒榻上打了一架!


    伊赤姆:???!!!


    元宵:???!!!


    恬恬:我贏啦!以後我睡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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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恬恬:中原人,活該打光棍!


    中原甲乙丙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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