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提著藥箱進屋,看到內室如此混亂,很是詫異。不過大戶人家的事少摻和,他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地走到床前,仔細觀察了一下許殊的麵相,語氣有些沉:「大公子,夫人的症狀跟昨日似無甚變化。」


    薛煦州沒接話,側身將位置讓給了大夫,然後抓起滾落在地上的白玉瓷瓶,連同裏麵剩下的丹藥,一塊兒遞給了大夫:「你看看,我娘應該就是服用了此物才生病的,大夫,有沒有什麽解毒的法子。」


    老大夫接過瓶子,放在鼻端嗅了嗅:「大公子,這似乎一味丹藥,裏麵具體加了什麽,還得問煉丹之人。」


    薛煦州目光一轉,盯著陸瑤:「說,裏麵都加了些什麽?」


    陸瑤哪知道,她不斷地搖頭:「薛郎,我不知道,是一個老道士給我,我不知道他為何要這樣害我,你要相信我,我怎麽會害娘呢……」


    陸瑤這迴學聰明了,知道萬萬不能將自己跟勾結太子之事吐出來,她一口咬死了是個遊方道士給她的。這樣也無從對證,興許她還能逃過一劫。不然說實情,一切都沒有挽迴的餘地了。


    老大夫似是沒料到薛夫人生病還有這等內情,頗意外,安靜地杵在一旁,沒敢吭聲。


    薛煦州見陸瑤還是咬死了不肯說,已經對她不抱希望了:「崔管家,帶幾個信得過的人,將陸氏關到隔壁的耳房,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進去見她。」


    「薛郎,真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真的,請你相信我……」陸瑤哭泣著不肯走,她怕這一走就再也沒見薛煦州的機會。


    但薛煦州這會兒滿心煩躁,非常不待見她:「帶走,別吵著了夫人!」


    崔管家隔著屏風已有所猜測,但真的聽到這個消息,還是震驚不已。好好的,這大奶奶幹嘛要害夫人啊,夫人雖說不待見大奶奶,可也沒像那些惡婆婆一樣,使勁折騰兒媳婦啊,連日常的請安都免了。要他說啊,夫人這樣的婆婆算頂頂好的了。


    見崔管家有些反應不過來,秦管事主動攬過了這活:「崔管家,當務之急是治好夫人的病,我來安排陸氏吧,你跟公子商量商量對策,看能不能有什麽法子治好夫人。」


    崔管家一想也有道理,點頭答應了。


    秦管事招手喚來兩個丫鬟,讓其將哭哭啼啼地陸瑤硬拽了出來,拖到隔壁的耳房裏去。


    這下屋子裏安靜了下來,崔管家提議:「大公子,不若多找幾個信得過的大夫過來,興許有人能辨別出這丹藥的成分,想出解毒的法子。」


    如今也隻能這樣了,薛煦州點頭:「你去安排吧。」


    等崔管家出去後,他看向老大夫,心情沉重地問道:「大夫,誤食了丹藥可有治?」


    老大夫嘆了口氣:「盡力而為吧。」


    如今的醫術在這方麵並無特別高超的建樹,這些毒物入了血液,沒法清除。


    薛煦州得到這個答案,又悔又恨又無計可施,真是氣惱到了極點。


    最後經過大夫們的分析討論,確認了丹藥最主要的幾種原料,可光有原料,不能確認分量,也沒法對症下藥。況且重金屬中毒這種情況,就目前的醫術來說,大夫們即便知道了成分和分量能做的也相當有限。


    得到這個答覆,薛煦州幾欲崩潰,是他,是他不聽老人言,害了他娘!


    秦管事第一次看到意氣風發的大公子這樣子,有些不忍,瞥了一眼床的方向,輕咳一聲,安慰道:「大公子,吉人自有天佑。夫人待人和善,樂善好施,老天爺也不會忍心收了她這麽好的人。興許睡一覺,夫人的病情就會好轉了。」


    薛煦州苦澀地扯了扯嘴角:「秦管事,你就別安慰我了。你們都下去吧,記得封好下人的嘴,別讓外麵傳出什麽風聲,我在這裏陪娘。」


    秦管事和崔管家對視一眼,皆嘆了口氣,無奈地退了出去。


    留下薛煦州一個人坐在床邊,看著許殊憔悴的睡顏,心一抽一抽的,悔恨至極。他抱住頭,痛苦地自語:「娘,對不起,是兒識人不清,引狼入室,害了你,都是兒的錯……」


    沒人迴他,滿室寂靜,說不出的寂寥。


    ——


    唯恐許殊什麽時候就突然去了,薛煦州不敢假手於他人,衣不解帶地守在床前親自伺候許殊,熬得雙眼通紅了也不敢休息一下。


    許是他的孝心感動了天,次日,許殊竟悠悠醒來,雖然還是很憔悴,但身體的情況沒再惡化,而且胃口還好了許多,嚷著肚子餓,要吃東西。


    薛煦州欣喜若狂,連忙喊道:「讓廚房準備一些易克化的粥過來。」


    然後又扭頭溫柔地說:「娘,你等一會兒,先休息休息,一會兒給你喝粥。我先餵你喝點水。」


    許殊的目光落到他皺巴巴的衣服和亂糟糟的頭髮上,眉心輕蹙:「你迴去收拾收拾,我這裏不用你伺候,有素雲、香雲她們呢!」


    「可是……」薛煦州不敢走,他怕母親隻是迴光返照,這一去就天人永隔了。


    還是素雲善解人意,輕聲勸道:「大公子,夫人剛醒來,要洗漱更衣方便,你先迴避一會兒吧!」


    薛煦州這才恍然大悟,是啊,娘最愛幹淨,自己留在這裏倒是不方便了,他起身道:「娘,兒一會兒再來看你。」


    許殊輕輕擺了擺手。


    等薛煦州出去後,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別跟著,我要出恭。秦管事在吧,讓他在門口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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