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身材高大,雖說是讀書人打扮,但就身材而言,卻是與眾人所知讀書人頗有差距,尤其是那某種的氣息,一眼可知這人是從戰場之上走下來的。


    而眼下這人滿是老繭的手上拖著一錠銀子在剛剛罵他讀書人身前,見這年輕學子不說話,這人再次問:“這銀子白送你,可否心動了?讀書人可不能妄言妄語。”


    這年輕學子看那銀子,不由皺眉。


    這人笑了下後說道:“是心動了吧,來,送你了。”


    說罷,扭頭看向店老板:“老板,這是我第一題的答案,我看看第二道題是什麽?”


    這話一出,周圍人紛紛皺眉。


    更有人喊出:“荒謬!這如何能是答案,連那蒙學稚童都不會給如此答案。”


    這店老板瞧著周圍人圍的越來越多,笑著將第二張寫有題目的紙張拿起。


    不過這人沒馬上去接紙張,而是迴頭看向說話那人:“蒙學稚童不行,可我不是蒙學稚童啊。”


    聞言,眾人想反駁,可愣是想不出該如何去反駁。


    而那些江湖人們不懂文墨,一聽這人說的話,紛紛大笑了起來。


    倒是那幾名讀書人,麵紅耳赤,一臉惱怒看著這人。


    夏鳳翔看著這人,嗤笑一下:“原來是他啊。”


    蘇長安看向夏鳳翔:“認識?”


    夏鳳翔沒說什麽,而是拉著蘇長安朝著人群內走去。


    此時那人又拿起一張紙,是第二題。


    這邊是一處小文齋,蘇長安護著夏鳳翔擠進人群後,就看到這文齋應該是想著學一下京城薊州城那些地方弄個活動之類的。


    門口有告示,寫著‘答三題之人,得十兩紋銀’之後就是在店內購買東西的一些福利活動。


    前者吸引人過來,後者則是誘惑人購買東西。


    照葫蘆畫瓢的活動,但夠用,畢竟當下門口確實聚集了許多人,而且門口放了不少書冊,也有人順手買。


    “這不若采若神棍嗎?怎麽到武平這邊了,跟著大軍過來的?”


    此時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人群中有人認出了手中拿著第二道考題看的男子。


    男子迴頭,眯眼看說話那個頭矮小男子,笑著作揖:“在下更喜歡被人稱為泐庵法師,而不是神棍,或者叫我名字若采也行。”


    男人坦誠,隨後扭頭繼續去看題目。


    不過周圍人群之中有幾名薊州本地的卻是突然神色一怔:“泐庵法師?是那位幫著侯大善人女兒迴了魂的泐庵法師?”


    “什麽法師,就是騙人的,仗著自己有些文采,學了那位大善人的女兒文風寫了詩詞,也就是侯大善人夫婦心善,明知道被騙,卻還對他感恩戴德。而且不單單是侯大善人,笸籮村的人也是一樣,裝神弄鬼的,學著那些個死去之人文風寫出來東西,就說自己可與陰間已逝之人說話,騙那些個亡者家屬飯錢,喪良心!也就是那些人都是大好人,還給他吃飯啥的。”


    “我也聽說了,說還是個當兵人,有人看不下去去報了官,當時杜大人來了,但不知為何杜大人卻什麽也沒說。”


    “剛還懷疑他手裏怎麽又是拿著雞,又是拿著紙錢的,別又是哪兒騙錢吧。”


    ……


    周圍人你一言我一語。


    那些個不知道的人,隻是聽周圍的話,再去看那人,眼神之中紛紛帶了些嫌惡。


    燕地遭災,多少家庭流離失所,陰陽兩隔,天下最大事,莫過於陰陽不相見,而這人竟然在這種時候賺這樣的錢財!


    但也有人若有所思看著這叫若采的中年人。


    其中蘇長安看著若采,有些詫異。


    而此時.


    若采看手中紙張,扭頭看向店老板:“店家,這題目是昔年科舉考試的題目啊。”


    店老板聞言,瞧著眼前這位還是個識貨的,立馬說道:“軍爺知道?那是否有答案了。”


    店老板事實上不在乎剛剛若采第一題的迴答是什麽,甚至有些興奮,原因簡單啊,這圍過來不少人呢!


    答案重要不重要,他一個做生意的哪兒需要在乎這個,人多對他而言才是真道理。


    若采想了下後,拿起桌上筆寫下四個籲字。


    眾人雖然對若采已經有些詬病,但也想看看他寫了什麽,所以一個個伸長脖子去看,看到他就寫了這是個籲。


    先前被若采說的有些臉紅的那讀書人立馬說道:“荒唐!”


    說罷,看向店老板:“這樣的答案,店老板可是滿意!?你讓如此荒誕之人答這些問題,簡直羞煞我輩讀書人!做生意,也不該如你這般做生意!”


    店老板原本還慶幸來了這麽多人,但這突然聽到自己被人罵了,而且看其他一些學子也是一個個一臉怒意,當即抿抿嘴唇:“那個,諸位”


    店老板這才開口。


    若采卻是笑著搖搖頭:“不懂我啊。”


    說著,自行拿起那第三道題目紙張。


    眾人聞言,紛紛皺眉,其中有人開口:“孟子將朝王,你寫下四個籲,懂你?”


    說話間,這人上前看向店老板:“老板,可否給我紙筆,我來作答,小生雖然學識淺薄,卻也比這狂狷孤傲書生答出的好上一些!”


    店老板立馬迴頭看向夥計。


    而其他人自然是紛紛起哄。


    蘇長安看著那題目,更看若采所寫四個籲,卻是恍然笑了下。


    不過低頭看到夏鳳翔看著自己,好似在問看出來了?


    蘇長安點點頭。


    不過這時候,若采又已經拿起筆開始給第三道題寫出答案。


    眾人雖然鄙夷,可看著他寫完,還是想要看看,這次又是給出什麽荒謬答案。


    但店家眼疾手快,趕忙將紙張收起來。


    剛剛那群情激奮模樣,著實讓店家嚇了一跳,實在是小本買賣,本來想著靠著這位弄了這麽多人過來,沒成想惹了眾怒。


    生怕這位再寫個什麽,所以這才搶先奪了來看。


    但這才低頭看去,店老板表情一怔,店老板也是讀書人,不過生意做久了,也就不是了,但有些東西自然看得懂。


    看完紙上內容,店老板一臉詫異看向若采。


    若采看著店老板笑著說道:“今日出來采買,偶然路過,興趣使然,老板不必在意,這獎勵我就不要了。”


    聽到這話,那就在若采旁邊才要寫第一道題答案的學子,從老板手上接過紙張,低頭去看的時候,表情也是發生變化。


    其他人見狀,也是一個個探頭去看。


    江湖人見狀,想著這咋了。


    但看到第三道題答案,所有讀書人紛紛表情一變,同樣滿是愕然看向若采。


    倒是店家,看著若采:“軍爺既然有如此文采,為何前兩道題.”


    若采聽到,當即說道:“我不說了?興趣使然,至於這答案是不是要迴答對的,那就看我自己了,而且這答案,你們看不懂也無妨,反正第三道題答案你們看得明白就行了。”


    狂狷話語依舊,而且言談溫文爾雅,但盡顯孤高。


    眾人聞言,再次皺眉。


    而若采看周圍人目光,像是很享受一樣,笑著就要離開。


    倒是夏鳳翔看了眼蘇長安,那眼神就是,你出去說說。


    蘇長安無奈看向夏鳳翔,覺得不合適。


    夏鳳翔白了眼蘇長安,然後推了下他。


    蘇長安再次無奈,隨後看向若采說道:“空山窮穀之中,黃金萬兩。露白葭蒼而外,有一美人,試問夫子動心否乎?曰:動動動動動動動動動動”


    蘇長安一口氣三十九個動大氣都不帶喘,而後說道:“聖人言四十而不動,那就是說四十歲之前都動心啊。反之,聖人都要到四十才修成君子之身,我等為何要去裝模作樣呢,該動心就當動心,此乃成君子之道也。等動的心都動完了,覺得無趣了,自然也就心無旁騖,明鏡止水。”


    周圍人聞言,紛紛看向那戴著冪籬的江湖女俠,其中若采也是看向蘇長安。


    不過當看到蘇長安身後夏鳳翔時,若采愣了下。


    神色些許變化,夏鳳翔正好看到。


    而蘇長安繼續說道:“至於四個籲隻能說先生別具一格,不在乎其他,隻想自己有趣,所以不去寫孟子,不去寫朝王,隻寫將,瓦舍之上若戲劇有天子,將軍出場時,周圍戲子唿‘籲’正好四人。”


    若采臉上露出欣喜。


    而周圍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若采,答非答,還真就是這位姑娘所說的,別具一格,隻想自己有趣了。


    隻是


    眾人看著這位頭戴冪籬的女俠,一個個好奇,這又是哪位,竟然能看出這些。


    那眼神也是詫異與驚訝。


    這位軍中的讀書人本來就奇葩了,怎麽還有人能理解這樣奇葩行為,看得出文中所寫的東西啊。


    之前那學子看看蘇長安,又看看若采,當即開口:“但第三道題目,卻是答得極為出眾,盡顯文采,結果前兩個如此,依舊枉為讀書人!而且這裏本就是商家給讀書人出題做的活動,你卻如此戲謔,莫不是仗著你是士卒身份,覺得可以如此侮辱我等多讀文字?”


    若采聽到,想了想後,朝著這人作揖,手上那紙錢與雞搖晃,而若采說:“軍若氣”


    說著,抬手指了指不遠處:“衙門在那邊,我就在這兒。”


    意思簡單,你氣得不行,就去報官,我人就在這兒,不跑。


    那學子麵色青一塊紫一塊,萬萬沒想到這人竟然如此說話,看著若采:“有辱斯文!”


    說罷,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倒是若采,笑著轉頭看向蘇長安:“夫人懂我。”


    聽到夫人兩個字,眾人詫異,怎麽叫這位姑娘夫人啊。


    蘇長安愣了下。


    倒是夏鳳翔說道:“去那邊說兩句?”


    若采當即點頭。


    不去理睬周圍人,蘇長安與夏鳳翔兩人轉身離開,若采跟在身後。


    那店老板還想說什麽呢,看若采背影還是算了,但生意還要做,於是立馬看向周圍人開始吆喝起來。


    蘇長安幾人走到一處人較少的地方。


    夏鳳翔看著若采:“知道我是誰了?”


    若采再次作揖:“采生母早故,昔年做出狂狷之事,多虧先皇後救命,先皇後娘娘便采之在世之母,救命恩人。哪兒有認不出救命恩人之女的道理。”


    蘇長安看著若采倒是愣了一下。


    夏鳳翔笑著說:“剛剛說狂狷,意思是知道當年做錯事?”


    若采一臉慚愧:“做之前就知道。”


    夏鳳翔問:“知道還做?”


    若采恭敬迴答:“知道與做,是兩碼事兒來著。”


    夏鳳翔笑了,繼續問:“若是我讓你迴京城,準備下次科舉呢?”


    若采一臉發愁:“依著我的性子,可能會氣著陛下。”


    夏鳳翔看若采:“難怪你能把父皇給惹生氣了。”


    蘇長安汗顏,看著這位個性十足的先生。


    剛剛這對話翻譯過來就是.


    我知道自己做的事兒不對,但我就是要做。


    我知道錯了,可我就是不改。


    若采看著夏鳳翔:“而且,陛下,這都習慣在這兒了,走不了了。”


    夏鳳翔笑了下:“隨你了,你這樣的讀書人,天底下少了可惜,所以別死了。”


    若采作揖:“金龍吐真言,想死都難了。”


    夏鳳翔沒去理睬若采這馬屁,而是看向他手上紙錢與雞:“是我想的那事兒?”


    若采點頭:“此生不敢忘。”


    夏鳳翔笑了下:“走了,去忙你的吧,也就是正好遇到了你而已,而且看你樣子也不樂意跟我們待著。”


    若采抿抿嘴唇,笑了下後看向蘇長安,但欲言又止後看向夏鳳翔:“小人可否與娘娘說句話。”


    夏鳳翔點頭。


    蘇長安看向若采:“先生直說就好。”


    若采朝著蘇長安作揖:“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娘娘這一句寫的太好了。”


    說罷,又行了一禮。


    然後轉身離開。


    以為是要說什麽,結果就是這麽一句,倒是讓蘇長安哭笑不得。


    而夏鳳翔說道:“天底下能惹我父皇生氣的讀書人有兩個,一個是牧序,一個就是若采了,很有才學,甚至考到了殿試,那年父皇弄得殿試題目是‘西子來矣’,但這人卻是寫了篇打油詩上去,很是荒謬,父皇雖然惱怒,卻也沒說什麽,落了榜後也沒管他。”


    “結果這人改名換姓參加第二次科舉,又考到了殿試環節,但這次他愣是沒來考試,結果一查,發現是若采,父皇記得這人,所以讓人抓了來想問問為何不參加殿試。但這人喝的酩酊大醉,到了殿上就睡覺,想著將他弄醒,結果母後說等他睡醒吧,當時挺多人生氣,紛紛進言將他殺了,但母後說哪兒有動不動就殺人的。所有人這才不說話。”


    “等他醒來,父皇問了問題後,他迴答說,不喜歡做官,沒自由,追問那為何要科舉,他說上一次科舉殿試被刷下,被人嘲諷,氣不過,所以改了名換了姓就是想證明自己有能力考上。”


    蘇長安看向夏鳳翔的同時,扭頭看向若采背影,不由一笑,想到剛剛這人風格,倒也符合。


    便是一旁的連危也一臉詫異看著若采,還有這樣不要命的讀書人?


    但想想,與其說是不要命,不如說很奇怪!


    倒是阿闍麗若有所思,隨後突然想起什麽:“想起來了。這人當時不少人說在找死。原來他還在啊,而且”


    說到這兒,阿闍麗沒說話,隻是沉默了一下看那紙錢,看那雞。


    更想到那句,恩人之女怎麽可能認不出。


    夏鳳翔笑著點點頭後看向蘇長安接著說:“父皇自然生氣了,而且其他大臣們知道這件事,覺得若采藐視朝堂,紛紛諫言應當殺了以儆效尤,免得今後出現他這般狂悖之徒。”


    “但父皇其實也知道,這個人雖然荒謬,卻有大才,自然是舍不得殺的,可朝中官員氣惱此人,母後看出了父皇心思,於是問若采,你這般做法沒想過會被殺?結果這人看著母後說,娘娘能不能不殺我,送我去當兵都行,這天地有趣,我還沒玩夠,不想死。”


    說到這兒夏鳳翔笑了下,然後接著說:“所以,他就被母後發配邊疆到了這裏,母後下了令,朝中大小官員自然不好再說什麽,而且這人也確實滿身才華,許多人知道殺了可惜。後來夏漠之戰,他活了下來,再後來母後離逝,他為母後戴孝的事情傳到了父皇耳中,父皇也才想起有他,想著將他弄迴京城,可他迴了句‘戴孝期間,不適為官,還是做邊境一小卒’,父皇氣笑了,就讓他一直當個小卒。但其實如果他願意,最差也是個侍郎。”


    夏鳳翔看向蘇長安:“父皇跟我說的時候,說這人是個鬼才,但偏偏不正經,若是我以後遇到了能用就用,不能用也別強求。”


    蘇長安開口:“老丈人是覺得天底下的讀書人中,該有這樣一位。”


    牧序,荀曠等人看起來放蕩不羈,不拘泥於繁文縟節之中,但歸根結底還是世俗理念,循規蹈矩的文人思想。


    但蘇長安看若采行為,特立獨行,離經叛道,但想到剛剛人們說他假裝自己可以溝通陰間亡人,而學習那些已故之人文風給陽間家人溝通的事情。


    不過夏鳳翔突然說道:“蘇長安,知道為啥我今天出來嗎?”


    蘇長安看向夏鳳翔:“買紙錢?”


    夏鳳翔看向蘇長安,倒是不意外蘇長安猜到了。


    蘇長安接著說:“不在京裏,在這兒就按照老百姓的來,所以我早些時候就讓人準備好了,反正嶽母也不在意那些個儀式,咱們正常來就行。白切雞的話,你下廚做,我給你打下手。”


    夏鳳翔看蘇長安:“夏之祠告訴你的?”


    蘇長安皺眉指了指自己:“我,女婿,知道嶽母祭日不是正常?”


    夏鳳翔白了眼蘇長安,但突然想到什麽,於是問道:“前天晚上,你偷摸自己在寫什麽,還不讓我看,你是寫跟我母後告狀的話?!”


    蘇長安拉了下冪籬,然後笑了下:“我是那樣的人!?你不了解我啊。”


    然後轉身快步離開,就很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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